第16章 向 聊聊咱們吧
頌司隸沒有待太久, 作為頌家下一代掌權人,海外歷練多年,回國後有很多人事都等着他應酬、處理。
兩人兄弟多年, 也沒有過多寒暄,約定好下月其他兄弟都回星港後再聚, 頌司隸便開着他被踹爛的限量款跑車離開了。
原烈沒再開車, 索性将車子停在小區裏, 步行着朝家院走。
時臨秋末,氣溫已經降下來不少,就連吹來的夜風都沾染了涼氣。
原烈剛走進院門, 便聽見旁邊傳來幾聲噴嚏, 他邁步走到兩家公用的院牆邊, 偏頭一看, 身着短袖的雁寧初正站在門口目送唐家車子離開。
明明自己冷的發抖, 卻還是滿臉擔心地目送朋友離開。
原烈心下柔軟,低嘆了聲:“小傻瓜。”
話音剛落,雁寧初便似有所覺地看過來。
見雁寧初注意到自己,原烈單手杵在牆頭,對着雁寧初擺手, 含糊着話音招呼道:“小傻妞,過來。”
雁寧初湊近了幾步,又很堅定地站定,抿抿唇,問原烈:“你剛剛是不是在說我傻?”
“嗯?聽到了?”原烈故作意外地挑挑眉, 卻繼續逗着雁寧初,“小傻瓜不就是這時候還穿短袖出來嗎。”
雁寧初愣了愣,低頭去看自己的穿着, 臉上露出恍悟的神色。
從和頌司隸分開後,唐棣就異常沉默,神色恹恹的,雁寧初不放心她獨自離開,便聯系了唐家來接。
她心裏一直惦記着唐棣,又為唐棣今晚說的事持續震驚着,其他的事就沒有注意。
此時聽原烈說起,雁寧初才意識到自己忘了套外衫,直接穿着短袖就出了門。
怪不得一直覺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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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寧初後知後覺地瑟縮起肩膀。
“披上它。” 原烈越過牆面,遞過來一件外衫。
雁寧初愣愣地接過,手中的外衫還帶着些許溫度,仔細一看,發現這是淋雨後原烈在車上找來披上的。
她再擡頭去看,果然見原烈身上又只剩下在墓園時被雨淋過的襯衫。
白色的襯衫被雨淋濕,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看起來就很不舒服。雁寧初想把外衫還回去,原烈卻退後一步,似笑非笑地“啧”了一聲:“喂,別這麽小氣行嗎?”
雁寧初愣愣地看向原烈,眼神透着茫然:“你在說什麽?”
“我是說,雁寧初,你不要總是嚴防死守。”原烈低低笑了聲,手撐着下巴,微垂着眼看她,“你總得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吧。”
夜色愈發濃郁,院落的綠植邊,彩色的燈球漸次亮起,赤橙藍綠的色彩撲 * 來,像是焰火一層層加疊在原烈的臉頰,就連看向她的目光也似乎附着了一層浪漫的彩色。
夜風卷動山林,海浪拍打着礁岩,心跳也驟然如擂鼓,雁寧初下意識地偏過頭,将發燙的臉頰藏進夜色。
半晌,她故作鎮定地哼了聲:“什麽小氣啊,那你不怕感冒就算了。”
原烈笑了笑,放任她顧左右而言他的逃避,只是偏頭看着雁寧初,等她穿好,輕聲道:“你不要擔心唐棣,她和頌四之間的問題,頌四會解決的。”
說起這件事,雁寧初又想到剛剛唐棣說的事情,她看向原烈,驚詫着問:“你也知道他們的事?”
“你是說訂婚的事?”原烈低低應了聲,“這并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唐、頌兩家幾年前确實舉辦過兩個人的訂婚宴,不過唐棣沒有到場,酒宴只有頌四自己。”
“……啊。”雁寧初懵懵地應了聲。
剛剛唐棣告訴她的時候,她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玩笑,此刻聽原烈具體描述了一番,才知道事情比唐棣的輕描淡寫嚴重多了。
世家之間的聯姻非常鄭重,酒宴也是廣邀名流,代表的不僅僅只是兩個人的訂婚禮而已。作為主角的唐棣沒有出現,這樣掃的不只是頌司隸一個人臉面,可以說,是把頌家、唐家的臉面都折損了。
就算離開星港很久,雁寧初也清楚原頌兩家的實力不是唐棣家可以比的。雁寧初忍不住擔心道:“唐唐這麽做沒有問題嗎?頌家會不會怪她?”
“沒事。頌家是頌四做主,唐棣就算做的再過分一些,也沒什麽關系。”原烈啧了一聲,“這是頌四自找的。”
雁寧初想起剛剛頌司隸面對唐棣的神情,眉眼中的專注是騙不了人的。她點點頭,語氣松快了很多,回原烈:“嗯,我信你說的。他們可以快點解開心結就好了。”
頌司隸眉眼中的深情騙不了人,唐棣的在意也并沒有完全藏住,雁寧初了解唐棣,所以也希望頌司隸可以解決好一切。
心下的擔憂得到安撫,雁寧初隆起的眉心徹底松下,一整晚緊張的情緒在這一刻算是得到釋放,她靠在牆面,望向山腳下大海的方向出神。
原烈知道她在平緩神經,便也收聲,手撐着下巴,視線緩緩地落在雁寧初臉頰。
兩個人就這樣靜下來了,沒有人說話,卻絲毫沒有尴尬別扭,一切都融洽的如這濃稠絲滑的夜色一般。
直到雁寧初回過神,看向原烈,原烈便順勢打破沉默,問道:“他們兩個人的事情說完了,聊聊咱們吧?”
聽到原烈的話,剛松緩下來的情緒立刻被攥緊,雁寧初緊繃着視線看向原烈,急聲問:“什、什麽咱們?什麽事?”
“噢,就是——”
原烈刻意地拉了個長音,然而沒等他将話講完,對面便傳來寧蘭呼喚雁寧初的聲音。
雁寧初如釋重負地輕呼了一聲,脫下外衫還給原 * 烈後立刻轉過身,一邊應着寧蘭,一邊胡亂地和原烈擺了擺手離開。落荒而逃的樣子非常明顯。
原烈看着雁寧初跑遠,既無奈又覺得好笑。
原本還想提前和小傻瓜透個底,以便在那天也不至于太過驚訝,只是現在看來,他好像沒這個劇透的機會了。
“算了。”原烈輕嘆了一聲,手指在牆面敲了敲,“希望那天不要吓到她。”
雁寧初風風火火地跑回房門前,倒讓寧蘭有些意外,自從大了些後,雁寧初已經很少這樣急切地回應自己。
寧蘭視線落在雁寧初身上,沉聲道:“送完唐棣這麽久都不回來,不知道我和你爸擔心嗎?還是剛剛又有誰在找你有什麽事了?”
雁寧初擡頭看向寧蘭,見她探頭朝外看。
自從上次寧覓和原烈的沖突過後,寧蘭便對原烈印象極差,發現他就在自家隔壁,還買了原來雁家的老房子後就更是看不順眼。
雁寧初怕寧蘭看見院落那邊的原烈,便立刻關上大門,含糊着應道:“就是送送唐唐,哪有什麽其他事。媽媽,我先回房間了,最近有個實驗報告要趕。”
“下周三下午的時間空出來,媽媽帶你見朋友。”
雁寧初剛走上樓梯,寧蘭的聲音便從背後淡淡傳來。
雁寧初立刻停下,轉頭看向對方,寧蘭也微擡着下巴對視着。母女倆越過過道的擺設,靜靜看着彼此,好半晌都沒有出聲。
這個角度去看寧蘭,會覺得她的姿态倨傲,神色疏離,就連看過來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好像她眼中的人,不值得她去柔軟,去溫熱。
這一刻,積壓在雁寧初心中的所有的激憤和委屈都極速蹿升,卻因為那是母親寧蘭,那些爆發的煩悶還沒升到最高點,又火速墜落,只餘下最後開口時克制不住的哽咽。
“媽、”她停下來,平靜了會兒才繼續,“媽,你可不可以、包容我一次,就一次,讓我能感受到我是您的女兒……”
寧蘭眼睑半垂,臉頰抽動數下,卻依舊僵硬且死板地出聲:“周三下午兩點,我去接你。”
“媽!”雁寧初咬着嘴唇,“我已經長大了,不可能每次都要聽你——”
“你必須聽我的!這是你欠我的!”寧蘭大聲打斷雁寧初,又猛地收聲,她神色不自然地收斂,疾步走上樓梯,提醒雁寧初,“周三那天周家也會來,你想知道為什麽的話就跟我去。”
雁寧初錯愕半晌,看向寧蘭的目光透着灰敗,聲音如死水一般,輕聲問:“原來您都知道的……您都知道,對嗎?”
她藏在心裏的在意和漣漪,寧蘭都看在眼中,卻仍然一次次的在她面前提起周程錦和寧覓。
原來寧蘭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她啊。雁寧初終于得到了答案,就像是漫長的電影播放到了末尾,隐在最後的謎題終于浮出水面,雁寧初也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答案。——她甚至覺得平靜。
“好啊。 * ”雁寧初慢慢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遮蓋住眼中波動,她甚至笑了笑,“我會去的。就當我還欠您的債吧,我會去的,您不要再擔心了。”
雁寧初轉身離開,留下寧蘭在原地,又過了會兒,雁懷禮打開房門,将寧蘭帶進卧室。
他嘆聲道:“你為什麽非得逼她?寧初不想和原家的人見面,那就不去不行嗎?”
“你說的容易,你懂什麽。”寧蘭哼笑了一聲,臉色疲憊地靠在床頭,閉上眼不願多提。
“是,我不懂,我只知道寧初是我女兒。寧征需要和原家搭上關系我不管,總之不能逼寧初。”雁懷禮鼓了鼓臉頰,聲音放低了一些,“你不要總是逼她了,你看看孩子都難過成什麽樣了?你這樣,你這還是當媽的嗎……”
“我逼她?我逼她?那是她欠我的!她不欠我嗎雁懷禮!”寧蘭睜開眼,直直地盯着雁懷禮,“你說啊!我做錯了什麽?當年要不是她,我——”
“你別說了。”雁懷禮緊張地看了眼房門方向,湊近寧蘭,“別再說了,別讓孩子聽見了。”
寧蘭狠狠閉上眼,平靜半晌,複又開口:“我承認我這些年沒法對寧初做到體貼親近,但是我是她媽媽,我做的都是為她好的,我不會害她!”
寧蘭抿抿唇,看向雁懷禮:“你知道剛剛在外面我看到了什麽嗎?寧初在牆邊和原烈說話,身上還披着原烈的衣服!”
“原烈?”雁懷禮重複了一聲,“寧初和原烈?他們?”
因為之前和雁寧初的争執,寧蘭思考了一整天後,本已經打算回絕寧征。但剛剛看到寧初和原烈扯到一起後她又改了主意,決定帶寧初去見原家人。
她不打算逼迫雁寧初一定要和原慎如何,只是當這是個機會,既斷了雁寧初對周程錦的心思,也讓原烈沒法繼續接近雁寧初。
因為一旦雁寧初和原慎有所關聯,即使原烈不放手,原老爺子也必然會插手幹預。畢竟兄弟争搶同一個女人,說出去只會壞了原家的名聲。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雁寧初的感情是矛盾和生澀的,可這些看似複雜的聯系,都是在看到雁寧初和原烈親昵互動的瞬間想到的,她不想雁寧初有任何被傷害的可能。
也許這就是作為母親的本能吧……寧蘭自嘲地笑了。但她習慣了強勢,這些理由也不會去和雁寧初講。
此刻她只是抿着唇,提醒着沒有主見的丈夫:“原烈是什麽人,你忘了嗎?幾年前那次酒宴,他和周康沖突的時候可就在我們眼前,你忘了他看過來的眼神了嗎?”
雁懷禮聞言神色怔然,眼前似乎又閃過掃向他的那道視線。那雙眼中含着的,是壓抑、黑暗、偏執、陰翳,卻又異常的空洞,像是無機質一般,雙眸中唯一的波動便是暴怒。
雁懷禮甚至覺得,當時在對方眼中,他們一行人就像是死物一般。以至于這麽多年後, * 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提醒,雁懷禮便能立刻回想出來。
寧蘭瞧見雁懷禮神色,便冷哼着問他:“那樣的人你可以放心寧初交往嗎,你不擔心以後他會傷害寧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