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秋白發蒼蒼,聞着寒钰身上的血腥味,忽然笑了,“我怎麽還想他?大郎呢?”
她掙脫寒钰,寒钰抱得更緊,金秋脖子上落下濕熱的淚水。
寒钰紅着眼睛說,“金秋,我是喜歡你的,如果一點也不喜歡你,我怎會一直容忍我們的婚約,怎麽會想把和你拉上床,做我第一個女人?”
“但那時候我什麽也不清楚...我以為你會一直求我讨好我,回頭的時候,你還在後面等我對你說話。”
金秋擰起眉頭,陰郁不語,寒钰手上一痛,金秋咬他掙開,驚慌亂跑出去,“吳媽,懷熔又喝醉了!義父救我!”
黃中玄聲音傳來,“金秋,怎麽?”
寒钰猶豫片刻,屏息上樹,看着黃中玄滿頭大汗的端着熱湯出來,“莫怕,金秋,義父在這。”
金秋哭道:“懷熔又要打我,我懷着孩子啊,我的手壞了,義父...”
黃中玄安慰,“沒事,義父一拳頭就能打碎懷熔,誰也不能欺負你。”
金秋點頭,滿懷希望的問:“義父,吳媽的頭被打破了,能不能把吳媽治好?”
黃中玄哽了片刻,一口氣灌完湯,轉移注意道:“金秋,這湯義父愛喝,你再給義父弄一碗來。”
金秋挂着眼淚笑起來,“義父喜歡喝,金秋做了好多。”
她快活的跑向廚房,像孩子一樣哼着歌。
寒钰心如刀絞,想殺了自己。
金秋端着湯加柴火,幹起活來都像正常人,她吹着湯捧進黃中玄房中,黃中玄正在看兵書,金秋拿出帕子給他擦汗,又給他扇風,捶背揉腿,跟侍奉娘親秋氏一樣。
黃中玄慈愛的笑:“小金秋,你也沒吃,去吃些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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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聽話道:“好。”
她在廚房看到一個滿身血的人站在竈前,受了驚吓。
寒钰開口:“我餓了。”
金秋同情道,“義父不喜歡你,你是壞人?”
寒钰沉默。
金秋倒一碗熱湯給他,小聲說:“你喝完快走,給義父發現了,他要打你…被打很痛的。”
她認真的望着他,小心問道:“哥哥,好喝嗎?”
寒钰的眼淚落進湯裏,一起咽下。
外面傳來丫環的詢問,“阿金姐在不在?”
金秋去開門,回過頭時,廚房裏沒有人。
她看着桌上一只空碗,愣了愣,傻笑道:“原來我吃了。”
丫環聽到金秋肚子叫了一聲,疑慮道:“沒有吧?阿金姐。”
金秋神智不清。她癡癡傻傻的在大原游蕩,颠三倒四的幹活和買東西,大原人都認識她是黃大俠的義女,若有吃吃拿拿去黃大俠那裏要錢就行,若見金秋茫然胡走,也會給她指路送她回去。
懷義來大原書院見朋友,或随湛其道和黃中玄論時局國事,懷義會陪金秋說話走走,一遍又一遍的給金秋念薛小雄字跡難看的信。
‘娘,我認識了好多好兄弟,也死了好兄弟,我要打蕭國人報仇!薛小雄。’
‘娘,我殺了一匹蕭國狼,狼肉不好吃!我弄糊了!薛小雄。’
‘娘,大将軍跟我們同吃同住,還記得我爹!看到被蕭國人搶過的地方,真是難受!打他們!薛小雄。’
‘娘,我力氣大,被提拔啦!我想喝娘磨的豆汁,哈哈哈哈哈!驢不要殺。薛小雄。’
“娘,兵法有用,我在學,想湛先生。薛小雄。”
金秋問打仗是怎麽回事,懷義告訴她前線的戰況,金秋認真聽,轉眼就忘。
懷義帶她去大原書院看,金秋望着規整典雅的書院,羨慕道:“比書塾好很多。”
懷義笑:“現在薛家村的書塾也要建好了,如今很多人慕名而來。新帝啓用新人、招攬名士、提拔離開官場的賢士,上面招湛先生入朝做官,湛先生拒絕了,上書換做書院山長,皇上便撥錢下來給我們把書塾建成書院,如今也招進不少人才。”
金秋開心道:“湛先生和夫人以後不愁錢了?”
懷義溫柔道,“好起來了,金秋。”
金秋點頭。
懷義遲疑片刻,小心的問:“寒氏抄家滅門,寒钰失蹤,莫名有人被刺殺割頭...金秋,寒钰來找過黃大俠嗎?”
金秋驚慌道:“你說的誰?有個滿身血的人...對義父下跪,給我一顆頭...”
懷義嘆氣。“早知今日...唉!和我懷家當年一樣。”
“那個人後來又見我了,紅着眼睛哭呢...”
懷義搖頭,“他也知悔了,時如逝水,可你的白頭發,還找得回一頭青絲嗎?”
金秋聽不懂懷義的話。
他們走出書院,因為金秋瘋傻,懷義說話便不顧忌什麽,皺眉說:“寒氏牽連進宮變勢力而以謀逆滅門,可戶部杜尚書既然和寒氏有姻親關系,寒氏被抄時杜尚書既沒有出手幫助,亦沒有受寒氏牽連,先生與我便疑杜尚書在此案中不簡單。寒钰如果是那殺人刺客,而杜尚書在京都幾遭神秘高手行刺,不得不被皇上帶進宮中保護,是寒钰所做的話,恐怕寒氏滅門就是杜尚書所為,可這是為什麽?”
金秋黯淡無神,懷義想起來,歉疚道:“我忘了,你聽不得那幾個字。不提了。”
金秋點頭。
送走湛先生和懷義,黃中玄在宅中練功,金秋守着義父在旁揀菜,洗淨了義父的衣服後揉着眼睛去睡,被丫環服侍着上床,不知覺沉入夢鄉。
她夢見有個踏着蓮花舞劍的少年,白衣上盡染鮮血,人在沒入黑暗。
那少年回頭看她,低聲說:“等我...”
金秋驚訝,“你是誰?”
她睜開眼睛,聞到一陣血腥味,一個臉上有一道傷痕的血衣人坐在她床前,低頭看他。
金秋吓道:“你...你的臉流血了。”
那人沙啞道:“受了點傷,不要怕。”
金秋說:“你果然是壞人!”
寒钰黯淡道:“不,我和你,現在都只是可憐人。”
金秋那袖子蓋他臉上流的血,被寒钰按住手,他盯着金秋,低聲問:“金秋,那懷義可是還喜歡你?”
金秋說:“我不會再嫁人的,我守着大郎...”
寒钰急道:“我現在也百萬倍的珍惜你!不輸給別人!”
金秋皺眉,“我不喜歡你。”
她抽回手,寒钰按得更緊,血浸到她手心。
“你以前很喜歡我,只喜歡我。”寒钰啞聲說,語氣已經含着乞求,“金秋,我只信任你了,決意和你重新開始。你接受我。”
金秋叫:“義父!”
寒钰剛從殺戮中脫出,本來繃緊如拉滿的弓,當即按住金秋的嘴,金秋被按倒在床上,兩只眼睛驚恐的望着他。
寒钰的手一顫,收回去,“我不會傷害你,金秋,再信我。”
他低下頭,在她頭上一吻,沿鼻梁向下,親在金秋唇上。
金秋被人親,怔然道:“大郎...”
“我不是他!我是寒钰!”他氣憤道,“你先愛我的!”
冷風一掃,寒钰已經消失不見。
中秋那天,金秋聽着黃中玄和武林盟主相談,飽吃了月餅和桂花酒,回房中餍足的睡熟。
白衣男子悄然出現在她身側,輕輕撫摸她,柔情吻下,解開她的衣服。
金秋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麽奇怪的夢,還是不是夢,真的發生什麽。她懵懵懂懂穿好衣服,去廚房給義父張羅早飯。
後來那個男人經常出現在她旁邊,他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衣,有時帶着新傷,有時挂着傷疤,和她很溫柔的說話。
院子裏樹蔭如蓋,她在下面貪嘴吃綠葡萄,丫環吃了幾個,酸得臉皺在一塊,“好酸!阿金姐怎麽能吃這麽多?”
金秋不解道:“真的好吃啊。”
丫環叫道:“哎呀!廚房那邊怎麽冒黑煙?”
丫環跑了。金秋舔着手指上的汁水,擡頭看到白衣男子坐在面前,伸手給她剝好的葡萄。
寒钰微笑:“喜歡吃酸的?”
金秋懵懂道:“不酸。”
他低頭一笑,問:“還想吃什麽?”
金秋說:“你身上那把黑色的劍,是我的。”
寒钰笑拿起烏金劍:“這是你送我的。”
金秋皺眉搖頭:“沒有。我賣了...建書館。”
寒钰輕聲道:“我買了。你本來就想給我。”
金秋苦思冥想。
寒钰幽幽說:“我在你腦子裏還是一團模糊?你這麽恨我,就是對我最深情,別騙自己。”他騙着自己道。
金秋忽然說:“這劍砸在身上很痛的。你要是不要了,不要拿它丢到人身上去。”
寒钰剝葡萄的手僵住。
她痛苦道:“我那時候剛喝藥化了孩子,痛得話也難說,就被人把烏金劍丢到身上。”
寒钰的手顫抖起來。
金秋苦惱道:“我還是想不起來誰朝我丢劍,我是不是傻了?”
她打了個哈欠,沾着葡萄汁趴在桌上睡了,醒來時躺在床上,被換過衣服,身上蓋好被子。
丫環奇怪,“阿金姐真是睡得多了,怎麽那麽容易犯困?”
金秋沒有來月事,肚子大起來,大夫診斷出懷有身孕。
黃中玄驚怒無比,咆哮聲震得大原顫了幾顫:“誰竟敢欺辱我義女?!”
金秋捧着肚子,笑着低聲說:“義父,我的湘君回來了。”
黃中玄無比心疼,扶住金秋問:“金秋,誰欺辱你,你可知曉?義父為你做主。”
金秋沉浸在幻夢中,喜滋滋的說:“好孩子,娘親這回不會不要你了,一定把你生下來。”
她自語說:“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絕...交不忠兮怨長,期不信兮告餘以不閑。”
黃中玄擰眉:“那壞人對你說的?”
金秋開心道:“義父,別生氣,我有孩子,又有親人了。”
黃中玄面色複雜,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仆婦小心道:“老爺,藥可以化了這不明的種。”
金秋當即大哭:“不要打胎藥!義父,我要生下來!”
黃中玄頭疼,重重嘆氣。
丫環來說:“老爺,有個白衣男人求見,帶着把黑劍。”
黃中玄沉眉,“寒钰?”
金秋捂住耳朵不聽那兩個字,喃喃對腹中孩兒低語,哭哭笑笑。
黃中玄心疑的來到大堂,寒钰跪在地上。
“你來又有何事?”
“黃伯伯,我在金秋睡覺時碰了她,她的孩子是我的。”
一聲巨響,黃中玄的桌子四分五裂,桌下地板裂開。
黃中玄暴怒:“竟然又是你坑害金秋!我沒見過如此無恥的畜生!”
他揪起寒钰一掌拍去,寒钰只避開致命要害,不做一點反抗,而且放下烏金劍。
寒钰翻倒在地,黃中玄增恨難消,拳掌齊出,打得寒钰骨斷血流、面目全非,不成人形的在地上滾。
寒钰嘔血,“不要殺我!”
黃中玄大罵:“沒有骨氣的東西,污了老夫的手!”
寒钰哀聲懇求,“黃伯伯,我絕不再傷害她,她腹中孩子要一個父親,我要對金秋負責,娶她為妻。”
黃中玄再拍來一掌,吼道,“豎子想得便宜,欺騙金秋軟弱!”
寒钰骨頭再斷,整個人泡在血中,“黃伯伯,我報完家仇就和金秋厮守一生,絕不背叛!我一定照顧她,任她癡傻還是清醒,寒钰矢志不渝,不離不棄!若違諾言,寒钰甘願自裁!”
黃中玄一掌朝寒钰天靈蓋擊下,寒钰竭力嘶吼:“求大伯讓我負責!我真心要她做妻子!”
黃中玄這一掌打到寒钰臉上。
他黑着臉給寒钰和金秋辦喜事,金秋安安靜靜的撫摸隆起來的肚子,任人給她穿紅嫁衣,盤起白發,插上鳳釵。金秋柔聲哼着給小兒的歌謠,滿目憧憬。
金秋給扶到張燈結彩的紅色大堂,被牽到穿着新郎服的寒钰面前。
寒钰俊美明豔,臉上暗暗有最後一塊将要消去的青腫顏色,潋滟含笑,望着金秋被引着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丫環臉紅對仆婦道:“阿金姐的夫君長得真好。”
仆婦滿面驚奇,也不敢閑話什麽。
他伸手去接金秋,金秋縮回了手。
“你是誰?”
寒钰痛苦的回答:“我...是你孩子的父親。”
金秋認真的盯住他看,就像小時候八歲的寒钰對四歲的她說‘跟着寒哥哥’時一樣。
她把手放到寒钰手掌,寒钰緊緊握住。
“一拜天地。”
金秋身懷六甲,寒钰扶着她,只有自己拜下。
“二拜高堂。”
坐于高堂的黃中玄臉色極為難看,雙目怒火騰騰,燒穿寒钰。
“夫妻對拜。”
寒钰對金秋拜下,金秋摸着肚子,好奇的看他。
“進入——”
金秋揉眼睛:“我困了。”
寒钰扶她,小心道,“夫人,我帶你去休息。”
金秋點頭。“大郎。”
寒钰說:“你丈夫是寒钰。”
她搖頭,“不是他,不要他。”
黃中玄重重哼一聲,拂袖而去。
“你...想起我了?”
金秋低頭笑,摸着肚子,“寶寶踢我,是不是?”
她被寒钰帶去新房,金秋披着一頭白發入睡,寒钰吻着她的頭發,輕輕把金秋抱在懷裏。
寒钰守着金秋睡醒,金秋睜眼時好奇道:“你怎麽跟我一起睡?”
寒钰苦澀的說:“我是你夫君。”
金秋懂得不分明,哦了一聲,寒钰吻她,金秋說:“大...”
寒钰妒火中燒,大聲截斷,“要親你的是寒钰!沒有別人!”
金秋頭疼,捂住頭。
寒钰抱緊她,“喜歡你的是寒钰,是我!”
他深吻金秋,連人帶心,再也不放開。
☆、結局
金秋懷孕時越來越寧靜愉悅,生産那天寒钰極是緊張,在産房外來來回回,流着冷汗,手攥緊了烏金劍柄。
嬰兒啼哭響起,寒钰風一樣趕進去,黃中玄抱着一個紅通通的孩子,金秋在床上汗流浃背,丫環拿溫濕巾擦着金秋的額頭。
接生婆說:“恭喜,是個千金。”
寒钰抱起她,心疼道:“金秋,可好?”
金秋眨下眼睛,疑惑且虛弱道:“寒钰?”
她皺起眉,不敢相信,昏了過去。
寒钰看到她的眉頭,心中一沉。
義孫女在黃中玄臂彎哇哇大哭,他說:“金秋瘋病好了?”
金秋醒來時又是神志不清的模樣,名醫來診,道:“金夫人的失心之症已經在好轉,往後有清醒之日。”
金秋抱着女兒,輕聲叫着‘湘君’,給她喂奶。
寒钰攬着她,金秋憂愁自語:“我娘親那邊的人若是身心受苦、憂郁不寧,容易早衰,生出白發。湘君以後也是。”
寒钰抱她抱得更緊,“我決不讓我們的女兒受苦。”
金秋恍若不聞,眉頭不展,解開衣服給女兒喂奶。
寒钰低聲說:“金秋,寒氏被滅,我家傳的白水劍流落到蕭國被拍賣給蕭人,真是奇恥大辱,我要去蕭國拿回我的劍。”
他摸女兒的臉頰,捧起金秋的臉吻,抵着她的額頭注視着說,“等我回來,我死也會回來。”
金秋笑得溫柔空靈,“哥哥不要死。”
寒钰笑,起身離開黃家。
數月後,金秋帶着女兒出門散步,推開門撲來一個滿身傷的血人,手緊握着黑劍,盯着她們母女倒下,身後拖着血跡。
金秋驚吓,“義父!”
寒钰重傷垂死被黃中玄救醒,金秋在義父身後擔心的看。
黃中玄冷哼:“小子去做什麽事?如此沒用!”
寒钰滿面羞愧,“寒氏家傳白水劍流到蕭國人手上拍賣,我去奪來我的劍。”
黃中玄嚴厲批罵道:“哼!當年殺蕭人的寶劍,現在在蕭國做戰利品?!豎子無能執守,你不過有些練武的天分,現在還有何得意之處!白水劍怎會落到蕭人手上?”
寒钰本來心高氣傲,此時便是無比的羞恥,難堪的說出當年的覆滅,“我不知道。寒氏卷入謀逆冤案被新皇帝抄家,杜尚書設計救走我寒氏人,實際帶蕭國高手将寒氏滿門騙殺,我爹舍身讓我逃出,除我之外,全被殺死...”
黃中玄訝異:“戶部尚書帶蕭國高手?所以這些年你在外面殺的人全是杜尚書的手下?”
寒钰憶起當日親人被殺的慘狀,目中充血,“他們是仇人!我寒钰誓要殺光他們!”
黃中玄默然許久,沉聲說:“中杜尚書埋伏時是什麽狀況?”
寒钰目眦欲裂,訴說血海深仇。
中原與蕭國開戰,大将軍大勝,黃中玄探望大将軍歸來,冷然道:“這是你寒家的東西!往後看好了,別再丢人!”
他抛給寒钰白水劍。
寒钰大喜過望,黃中玄冷冷道:“大将軍打仗之時看到蕭國王爺腰上挂的是二弟的白水劍,俘虜蕭國王爺後把白水劍給我。”
寒钰紅着臉跪下,“謝謝大伯!”
黃中玄哼一聲,“剛才不過叫慣了你爹一聲‘二弟’,沒出息的小子,還不配叫我‘大伯’!”
他拂袖背身,“白水劍既然物歸原主,就把烏金劍還給金秋。”
寒钰按劍,“烏金劍是金秋的嫁妝,她親手送我,我不歸還。”
黃中玄瞪他一眼,“欺人的無賴!”
寒钰的臉更紅。
黃中玄道:“寒钰,大将軍要見你,後随大将軍進宮面聖,講你寒氏滅門冤案。”
寒钰激動道:“是!”
廚房裏的金秋嘗着新煮的米汁,吹涼了喂一點給伸手亂抓的女兒。
金秋擡頭看看寒钰進來,他多出了一把雪亮的劍,金秋看了看,繼續去喂女兒。
她躲避着說,“哥哥老是啃我的臉幹什麽?”
寒钰笑,“為夫和義父有事離開,照顧好我們的湘君。”
金秋揉臉,茫然的看他。
秋日入寒,京城一片凋零肅殺之氣。
大将軍在宮門前脫甲衣官袍,一身布衣跪下,受宣才躬身進去。
皇宮書房中新帝在批奏折,杜尚書侍立在一旁。
大将軍一身單薄,進房中跪下,雙手捧出兵權虎符。
新帝道:“愛卿這是何意?”
“臣只知打仗,不敢擁兵自重,更不敢行割據叛逆之事。”
新帝笑:“大将軍消息靈通。”
大将軍滄桑嘆道,“陛下,從先皇到如今,臣數十年在兵戈中征戰,如今已經老了。”
新帝喝茶除燥,對杜尚書笑,“大将軍便有數十年功業。”
大将軍道:“臣想向皇帝引薦幾人。”
“準。”
上來一個黑黑的精壯年輕人,大将軍說:“薛小雄殺敵勇猛有功,有帶兵才能,是個将才,臣退後請陛下提拔重用他。”
新帝不置可否,“這由兵部審定。”
薛小雄下去。
新帝淡淡道:“還有何人?”
滿面仇恨的寒钰出現,杜尚書臉色立變,“陛下!他是寒氏餘孽,數次要将臣殺死!”
大将軍說:“陛下,這年輕人是寒钰,對臣講寒氏謀逆有冤情,杜尚書殺死寒氏全族。臣不知真假,帶此人面見聖上。”
新帝皺眉,“杜尚書要與寒钰對質?”
大将軍攔住就要動手寒钰,“講你的事。”
寒钰咬牙切齒,講訴寒氏滅門慘案,杜尚書面色鐵青,但還不改冷靜。
大将軍說:“陛下,寒钰說杜尚書帶蕭國高手屠殺寒家。”
新帝看杜尚書:“蕭國?”
杜尚書跪下道:“臣冤枉。江湖人一面之詞,沒有真憑實據,恐是有心人編排捏造,請陛下明辨。”
大将軍道:“陛下,還有人要報蕭國之事,請陛下召見。”
杜尚書看到黃中玄出現,擰起眉。
新帝見是一位軒昂魁梧的浩氣壯士,心生敬意,“朝中正在用人之際,大将軍也要把黃俠士推薦到軍中?”
大将軍道:“非是如此,黃俠士因為救我困在蕭國二十年,與蕭國人結識,熟知蕭國人事,有一事告訴陛下。”
杜尚書臉色一變。
黃中玄說:“小民打聽到一個親人早亡的杜商人在兩國行商被蕭人殺死,由一個相貌類似的蕭國王子頂替身份,回中原讀書科考、進朝廷做官,現在官居高位,為分化擾亂中原。小民帶來知情的蕭國人做證人。”
“姓杜?召那證人上來!”
杜尚書猛然手掌成爪,抓向新帝咽喉。
寒钰一刻曾未放過仇人的分毫,早已迅敏攻向杜尚書,黃中玄入戰。
大将軍吼:“護駕!杜尚書行刺!”
又一年春日花開,萬物萌新。
大原的楊柳拂動河水,河面微微綻開波紋。
柳絮飛動,和金秋頭發一樣的雪白。她望着河面的倒影,蹙起眉頭。
“金秋,怎麽了?”
金秋訝然看到身旁有個俊美的白衣男子,腰上挂着黑白兩把劍。
寒钰微笑:“我剛才說現在的武林盟主是我的好兄弟,提議他的兒子和我們女兒訂親,你同不同意?”
金秋聽不懂,空茫的望着他。
寒钰嘆氣:“你又記不得我了?我是你夫君。”
金秋微微的認識,“哥哥?”
寒钰笑,伸手拂掉金秋頭發上的柳絮,柔聲說:“回想到什麽事情?不高興?”
金秋說:“我的孩子...”
遠遠傳來小女孩咯咯笑的聲音,穿着兵甲的薛小雄駕着寒湘君在肩上,哈哈哈蹦跳着跑過來。
金秋臉上亮起,“小雄!”
薛小雄放下小孩,黑黝黝的臉上笑出一口白牙,“娘親,妹妹和我玩。”
一位士兵拜道,“薛将軍,該啓程了。”
大将軍将要告老引退,黃中玄保護大将軍打完最後一場勝仗後,也有歸隐之意。
薛小雄放下寒湘君,跪下向金秋磕頭,“娘親,孩兒回軍隊了。”
金秋笑點頭。
女兒不舍道:“哥哥...”趴在金秋肩頭哭,金秋安慰她。
世間的幸福原來就是大仇得報之後,歸家時,看到金秋抱着孩子在屋下對他溫柔的笑,所有的一切溫暖得融化掉他的心。
金秋哄着女兒,柔和迷蒙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明,她低頭看懷裏的孩子,面露驚訝。
金秋再看河裏白發的倒影,摸起自己的臉。
倒影中還有一個男人,金秋轉頭看寒钰,仔細的注視,目中越來越清晰。
寒钰直覺而驚喜,小心道:“你...想起來了?”
金秋冷淡的看他一眼,抱着女兒走了。
留下一道白發蒼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