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早，不到六點就已經華燈初上。遙思擡頭望天，只有一輪明月當空，即使這樣晴朗的夜空也僅僅有幾顆努力發光的星星。城市受空氣污染的困擾，早就沒有小時候滿眼的星光，深沉的夜空，沒有星星的閃耀，就算月亮再明亮也是寂寥的。她深吸一口氣，呼吸這冷冽的空氣。她喜歡冬日呼出的白氣，仿佛這是她的煙火氣，明明越冷白氣越多，可她感覺那是溫暖的。習慣了一個人，也渴望着寒冷的夜裏有個人陪她一起喝杯熱飲，歡天喜地的聊聊天，想想就覺得暖暖的。
今天的遙思歡愉的像一個吃了蜂蜜的熊，她記挂媽媽，擔心媽媽會不會一個人在家湊合吃飯，想着爸爸會不會在喝酒。雖然心裏有點緊張，但是還是忍不住給媽媽打電話。電話那頭的媽媽心情很好，媽媽和爸爸一起在和朋友喝酒吃飯。媽媽溫柔的語氣，關心的話語總能使她無比幸福，遙思的心一下子暢快了起來。瞬間覺得自己餓了。頭發亂七八糟直接套個帽子，裹個羽絨服，光腳穿上雪地靴。這是她最舒服的裝扮。沒想到今天碰見那個在超市盯着自己看的家夥。“本姑娘有這麽漂亮嗎？為什麽看我？看我哭？聽我打電話？那不是就是個變态嗎？看着也不像。傻乎乎的。”遙思思緒一通亂飛，至于為什麽要跟那個家夥說話，自己也不知道，直覺告訴她，他應該不是壞人，況且人家還是醫生。肚子咕咕叫了起來，趕緊吃吃吃。最近她迷上了看吃播，看着就流口水。順勢進去便利店買了一堆吃的，飯團，蛋糕，雞肉串，蟹柳，鴨頭……簡直就是便利店吃播的翻版。心裏安慰自己，這比外賣健康！比外賣健康！拎着晚飯，迫不及待的吃着肉串往家裏走，小區門口看小甲右手拉着一個奇怪的狗在前面。左手拎着一大包東西，這哪是遛狗啊，簡直就是狗遛人，只要狗狗湊過來，他就蹦起來似的，狼狽不堪。遙思想都沒想的跑過去。
“這是你偷的獅子嗎？”橫沖直撞的問小甲。
“是你啊，你還在樓下？不冷嗎？不是偷的獅子，不是偷的別誤會。這是狗，金毛。”
“我還看不出來它是狗啊，這該不會是平時我們單元裏的金毛吧，你把它怎麽了這是。我看着你不太喜歡它啊。不熟啊。它不太願意跟你走。”
“正在培養感情。我本來就怕狗。這就是我的房東，我以後的室友。”小甲一股腦的把前因後果給遙思講了一遍。
遙思樂的前仰後合的，“不可思議，你怕狗，你哥們竟然讓你照顧它？不過金毛很溫順，你肯定能照顧好它，它也會陪着你的。你得多叫它的名字，它才跟你親近。它叫什麽啊？”
“他叫，他叫顧長江……”
“什麽？有名有姓啊？是不是之前那個姐姐姓顧啊”
“沒有，小姨不姓顧。”小甲有點尴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長江的名字。
說着電梯到了九樓停下了。小甲說：“再見。”又回頭說“別老吃超市便利的速食，做點飯吃吧。”
“呵呵，好的。改天見。”遙思突然被這個家夥關心了一下，心裏還挺美的。人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遇到相宜的人，不知道怎麽見到小甲就很親切，說話就透着随意。仿佛就是不需要客氣的朋友。就像天上挂着的星星，每天一同挂在那，相隔很遠并不曾謀面，但是日複一日的鬥轉星移，見了面像認識多年一樣的親切。可明明還不知道那家夥叫什麽名字。
小甲看着電梯到了10樓停下了。趕緊回到家聽着動靜。原來你在1001，心裏想着，不自覺的嘴角上揚，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贊。
遙思回到家急不可耐的洗手，抓起一個鴨爪子啃着，拿起奶鍋燒水煮面，把能放微波爐的東西，統統丢進去。找到要看的下飯綜藝，前後十分鐘，一頓晚飯完美呈現，一個人的生活就是這樣随意自在。綜藝裏的搞笑橋段有着神奇的功能，你開心的時候會讓你更開心，看的津津有味，煩惱的時候看着賣力的表演也是嘩衆取寵，叽叽喳喳更心煩意亂。此時視頻下飯不僅讓遙思忘記煩惱，還讓她忘記到底吃了多少。一通風殘雲卷，腸胃難受，又跑去衛生間吐，吐得幹淨算是舒服了。
一大早，小甲就聽見長江“嗯嗯嗯，嗚嗚嗚”的聲音。以為這狗狗在撒嬌，實在不想起床，但是動靜不絕于耳，不得不起來看看。長江一看到新主人起來了，無辜的雙眼圓溜溜的盯着小甲。馬上蹭過來。還一直原地打轉，小甲一臉懵問：“你怎麽了長江？”長江看着新主人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對着門口跳起來，再回頭看看小甲。小甲說：“你想出去玩啊，太早了吧，老大，你聽外面的北風。”長江急了，咬起自己的狗繩，急的原地轉圈。小甲說：“好吧，好吧，拿你沒辦法。”可是他雖然已經做了強大的心理建設讓自己喜歡上長江，可是生理的害怕還是不能完全克服的，笨手笨腳，又不敢使勁，弄了半天，狗繩也沒套上，發現長江一動不動的半蹲在那了，一股讓人青面獠牙的氣味撲面而來，低頭一看，長江同志出産了新鮮熱乎的便便……
“啊！”小甲大聲叫起來，伴随一聲幹嘔。跑開了。長江拉完，自己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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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江！！！”
長江低着頭，時不時擡起眼皮看看小甲，估計心裏想：我已經叫你了啊，你又看不懂，又聽不懂的，還笨手笨腳的我怎麽辦？誰讓你一頓讓我吃那麽多，我能怎麽辦？我怎麽辦，我只能拉了啊。
小甲戴着口罩還嫌棄的要死，嘟嘟囔囔，我這是受的什麽罪啊。肯定是上輩子欠了誰的，是你嗎長江，上輩子我是不是欺負你了，現在讓你欺負。看着長江的樣子，小甲也心生憐惜，可憐的狗狗，為了不把房間弄髒，這大冷天也要出去拉臭臭，可偏碰見我這外行，一泡屎憋成那樣。想到這小甲于心不忍。說：“放心吧，長江，知道你是乖狗狗，我會照顧好你的。”把地板弄幹淨，小甲又用酒精把地消毒了一遍。此時小甲完全沒有什麽睡意了，蹲在長江旁邊，用手輕輕的撫摸它，長江也是個慣會撒嬌的，馬上又嗚嗚起來，把頭放在小甲的腿上。小甲起身，給長江加了點水，喂了些狗糧，說：“吃吧，一會我帶你出去遛一圈，自己在家可要乖乖的。”
比起小甲來，長江可算是這一片的老熟人，帶着小甲按自己的老路線在附近溜溜達達，可是北風不打但真是有勁，沒幾分鐘就吹的小甲冷飕飕的。冷空氣總顯得新鮮。小甲深呼吸一口覺得神清氣爽。沒想到早上的街道這麽熱鬧，竟然有個早市，來擺攤的真多啊，從早飯到蔬菜水果，從衣服到針頭線腦一應俱全。不過來逛早市的都是中老年人，年輕人估計都起不來吧。更何況是周末，誰會起那麽早喝着北風來買比超市便宜幾毛的蔬菜呢。看到有家早飯在排隊，小甲看的眼饞也去買。
“不知道那個熊小姐起床了沒。要不要給她買一份。”
“算了，自作多情，關我什麽事。”
“她是不是總吃方便食品啊，不健康。都是鄰居，我買份飯怎麽了？正好争取點好感。”
“人家家幾口人？是不是和男朋友一起住？有沒有男朋友？萬一有，多尴尬。”
“尴尬什麽啊，我們是鄰居，鄰居就應該互相照顧。”
哎呀！買不買呢，管他呢，買。買兩份！什麽都清楚了。
提着三份早餐的小甲，徑直去了十樓，挂到了1001門口。準備下樓。轉念一想，不跟她說一聲，她又不知道，她起床後吃別的了怎麽辦，那不是白買了？敲門會不會又唐突了，昨天小北的教育還歷歷在目。沒微信，沒電話。真是為自己昨天的糟糕表現懊惱，應該加上微信啊。就這時，他聽着屋裏有動靜。腦子一熱，敲門了。說時遲那時快，又後悔了，轉身拉着長江走。門開了。遙思見一個尾巴尖尖有毛毛的尾巴拐彎走了。大喊一聲：“901的？”小甲不好意思的回來了，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掩飾尴尬。
“門都敲了，跑什麽？有事嗎？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跟蹤我啊？”
“我，我哪有跟蹤你，我就在樓下，我聽見你昨天進門的動靜了。那個！”他擡起下巴看着門把手。
遙思一看，挂着一兜早餐。驚喜的說：“吳記啊？很難買的，那個早市八點就全部收攤了，一般我想吃，我也起不來。這是給我的？”
“嗯，是啊，我反正出去了，想着那麽冷給你帶點。你就不用出去吃了。”
“謝謝啊。不過這也太多了吧，我吃不完。”
“和家裏人一起。”
“我一個人住。再給你一份，我這些就夠了。”
“好，那你快進去吧。”遙思關上門，小甲看着手裏遞回來的一份早餐，心裏美極了。
遙思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現成的早飯了，如今倒是被鄰居送來的早飯感動到了。不由得笑起來。牙也沒刷，邊吃邊笑，想着剛才樓下的說的話。突然，明白過來什麽：這家夥莫非在試探我？那我家裏要是有男朋友呢？萬一是男朋友開門呢，他豈不是要尴尬死？這傻子。嘴上罵着傻，心裏卻是高興的很。出門去敲901的門。
“早餐多少錢，給你錢。”
“不用，不用，都是鄰居，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瞎照顧什麽啊，你叫什麽名兒啊。我沒現金啊，把手機拿出來，我微信給你。”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是想給你買早飯，不是要賣給你早飯”小甲可能是太緊張了，說出這麽無腦的話。
遙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甲才恍惚明白，連忙說：“就是，就是，現在誰有現金啊，非要給就給吧。”趕緊打開自己二維碼，恨不得拿着遙思的手機趕緊加上微信。
遙思加上好友，說：“那現在給你。”
小甲馬上抓住遙思的手機，說：“不，不，不……”結巴的不成樣子。遙思看他臉紅脖子粗的，心裏更高興了。“反正今天也沒事，幫你收拾收拾吧，就算付了早上的飯錢了。”
“我今天要回學校收拾東西，要不你，陪我去？”小甲很小心的說。
“早飯這麽貴啊。”
小甲聽着急得不得了。剛想說什麽，遙思說：“好吧。就去吧。我回去收拾一下。”說着轉身走了。
留下一個，雙手握拳，激動的小聲喊“YES！”的小甲。為什麽高興，為什麽對這個相貌平平，目前看起來情商也不怎麽高的遙思有些心動，算不算心動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充滿了興趣。
離開了學校好幾年的遙思進了醫學院，充滿了親切感，不免想起來自己在學校的時光。小甲熱心的介紹自己母校的各處建築和曾經的小小趣事。他說他和小北最愛吃第五食堂的蛋炒飯，每次打飯的姑娘都給小北的雞蛋特別多，到自己了就手抖。他們一夥人打完籃球會去第一食堂吃砂鍋，夏天熱的要命，每人一個麻辣砂鍋，大汗淋漓，一次有女同學盯他們看，一夥人猜姑娘看上誰了，剪刀石頭布，誰輸了誰就去要姑娘的電話，問問看上誰了。好巧不巧，小甲輸了，硬着頭皮去要電話，姑娘說：“有病！誰看上你們了，大夏天穿着毛褲不熱啊。”小甲被怼了，大笑着回去。一衆人落荒而逃。遙思笑的合不攏嘴，問：“那個穿毛褲的是你嗎”“不是我，也不是小北。不知道還有機會見嗎，見到了跟你介紹。”“算了，我也不想見識那毛褲。”“我在這個學校呆了八年。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突然離開心裏還挺不舍得，我們宿舍的都已經走了，把他們都送走了，剩下了我自己，還覺得挺失落的，送走了兩波人，喝了兩次分離的酒，每次都低落好多天。真沒想到，我最後離開的時候竟然是你陪我一起來。謝謝你，我一個人來的話免不了一通傷感。“
”不是還有小北，他不和你一個宿舍嗎？“
”小北是本地人，不用送。早就開始忙活自己的事了，他開了一個心理治療室，他一直想做專業的心理咨詢，但是不想受體制的約束，這個很适合他。我覺得我是個有福氣的人，我那天真是一籌莫展，小北就回宿舍了，然後幫我租了房子。還遇到了你。“
遙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竟然還有點溫柔。
”我帶你吃個我特別喜歡吃的吧。“
在便利店，只見小甲拿起一個肉松卷，順勢展開，對店員說，”加個烤裂的烤腸。“又卷起來，細心的包好遞給遙思說：”嘗嘗，小甲牌能量棒。“接着給自己也卷了一個。遙思一面說這得多高的熱量啊，一面大口大口吃的香。小北笑而不語。
遙思電話響了，來電顯示”親愛的媽媽“，不由得緊張一下，恐怕媽媽發什麽火太大聲，讓小北聽到。電話接起來，馬上連按音量鍵。調小聲音。
”喂，媽。“
”你幹嘛呢，周末也不回來。“
”我不回去了，跟朋友在外面轉轉。“
”什麽朋友？我想跟你說話呢，說什麽呢。你爸爸昨天又喝多了。我都覺得難堪。朋友好久不見了，說說話聊聊天，聯絡下感情。現在咱們這個情況忙得焦頭爛額的，我一聽你爸爸在那吹牛X，就覺得丢死人了。“媽媽不吐不快，妙語連珠根本不給遙思喘息說話的機會。這頭的遙思，”嗯，嗯，嗯。“
”你爸天天這樣，你都不說說他啊，你怎麽想的？你覺得咱家到這一步不怨他？他要是踏踏實實好好幹，能有這事？“
”嗯，我知道了媽。“遙思帶着笑看着小北，極力掩飾自己尴尬。希望媽媽能停止訴說和追問。意識到自己的不方便。
”嗯啥，你覺得你爸爸委屈？“
”媽，我跟朋友一塊呢，回家說吧。“
”哦，你不想說算了，你回來吃飯嗎，我給你做飯。想吃點啥。“
”不了，媽，我跟朋友吃了回去。“
”行吧，還要錢嗎，錢夠嗎“。
”有錢，不用，不用。媽媽再見。“遙思挂了電話，都不知道臉上的表情會不會比哭還難堪。曾經她很喜歡和朋友分享家裏幸福的趣事，自從父母開始吵架，她變得脆弱敏感，很害怕朋友知道她家裏的事情，總是極盡遮掩，這也是她為什麽不願意和朋友們出去玩的原因。現在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甲意識到遙思的變化。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搖搖頭，笑了笑。好像說：”沒有關系。“遙思突然有點把持不住，想落淚，低下頭咬了一大口面包堆着笑說：”真是好吃，你怎麽吃熱量這麽高的也不胖啊。我媽媽打電話呢，嫌我周末不回去吃飯了。不好意思啊，我回個信息。“
”好，好。“
是黎安發來的：乖，沒關系。媽媽也是關心你。況且媽媽年紀大了，總想和你說說貼心話。雖然說話的語氣不好，但是媽媽是愛你的，她是依賴你，才喜歡和你訴說啊。
遙思看到信息舒服多了，說：嗯嗯，我知道。謝謝你黎安，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啊。你這麽一說我就輕松多了。
遙思看起來好多了，對小北說：”走吧，咱們去收拾你的行李吧。“
小甲悻悻說：”我能問問是誰嗎。怎麽一下子就開心起來了？“
”我非常好的一個閨蜜，不過是男的哦，男閨蜜！他就像我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想的他都知道。什麽時候難過好像都清楚。“
”是嗎？那很好。你高興就好。“小甲心裏犯嘀咕，什麽朋友，男朋友也沒有這麽準時吧。怎麽算準了現在會接到不高興的電話，怎麽這安慰這麽及時？算了，算了別想了，自己算人家什麽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