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翟思洛,離婚吧!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
“收起你的東西趕緊走,沈家不歡迎你!”
“表哥,你就不能祝福我跟維希嗎?”
“翟思洛,你賤不賤啊?!都離婚了還追到這兒來幹什麽?”
……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眼前一片血紅,劇烈的疼痛過後,意識瞬間沉入無邊的黑暗。
過了不知多久。
翟思洛再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像毛玻璃背後的景象那樣虛幻和朦胧。
視野漸漸清晰,翟思洛茫然地環顧四周。他不是出車禍死了嗎?怎麽會坐在這裏?
他依然記得那股仿佛要把他全身的骨頭都碾碎的痛楚,他以為他墜入了地獄,卻沒想一睜眼,自己竟然好端端地坐在化妝鏡前。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頭發精心打理過,染了金粉,身上穿着的是高級黑色定制西裝,胸口別着一朵紅色的玫瑰,桌上還有一個黑絲絨的戒指盒。
無數前世的記憶瞬間回籠,他瞬間想起來,這是他跟沈維希結婚的那一天。
他曾經以為這一天是他幸福生活的開始,可後來才知道,這只是他走向地獄的第一步。
這是現實還是夢?就算是夢也太逼真了,難道上天想讓他在臨死前又回顧一遍他失敗而悲慘的人生嗎?
“思洛,你怎麽還坐在這裏?你知不知道……”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一張熟悉的焦急的臉探進來,是他從小到大玩的最好的朋友李樂,也是他的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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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剛從司儀那兒得知,本來在另一間休息室化妝的沈維希接了個電話,神情大變,二話不說匆匆離開了休息室,并且再也沒有回來。
眼看着婚禮就要開始,然而新郎之一卻跑了,司儀和主持人打了無數個電話,卻沒有一個人聯系得上沈維希。
李樂不得不想到那個最壞的可能,可要親口告訴多年好友這個殘酷的事實,他又十分不忍。
翟思洛從高中起就喜歡沈維希了,這麽多年,他默默跟在沈維希身後,全部世界的重心都圍繞着他打轉,好不容易熬到跟他結婚的這一天,卻要經受這麽殘酷的打擊,他實在是不忍。
翟思洛站起身,目光異常的平靜,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今天的事情一般。
“他逃婚了,我知道。”
葉織今天回國,沈維希抛下他就是為了去見葉織,他比誰都清楚。
現在想想,葉織應該早有預謀,什麽時候不回國,偏要挑他跟翟思洛結婚的這一天,好像是專門回來宣示主權一樣。
一想到那兩個人在一起的場景,翟思洛心底便湧起說不出的恨意。上一世,沈維希逃婚後被沈家老爺子揪了回來,按着頭跟他補辦了婚禮。然而沈維希對他始終冷漠,結婚後更是光明正大的去劇組探葉織的班,花大價錢捧他上位。
他得不到的東西,偏偏別人愛搭不理。葉織深谙沈維希的本性,從高中開始就若有似無的吊着男人,畢業後又出國多年,更是讓沈維希對他念念不忘。回了國,他享受着沈維希對他的百般讨好,依然對他若即若離。
他痛恨葉織在沈維希面前的高高在上,游刃有餘,反觀自己,無論怎麽卑微讨好,沈維希都對他疏離淡漠。愛而不得的酸澀和嫉妒扭曲了他的心靈,他用盡各種手段阻礙兩人。
葉織參加選秀出道,他就買熱搜全網放他勾搭有夫之夫的黑料,卻不料葉織反而越黑越紅,最終憑借一部仙俠網劇的資源成功爆紅,跻身一線流量的行列。
而他買黑熱搜的歷史被扒出來,引得葉織的粉絲對他瘋狂攻擊,那幾日私信裏全部都是不堪的辱罵。
葉織長相清麗,加上父母亡故,美強慘形象深入人心,就算插足別人感情當小三,也有一堆粉絲替他洗地,甚至罵自己這個原配醜人多作怪,不知好歹。
沈維希知道這件事情後,更是直接放話要跟他離婚,是沈老爺子出面,他才沒有撕了那本結婚證。
從那之後,沈維希對他越發厭煩,後來沈老爺子去世,沈維希掌控沈家大權,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掃地出門。
他被迫跟沈維希離了婚,把所有東西從沈家搬出來那一天,他站在大雨中心如死灰,而別墅裏,管家和傭人正在打掃房間,準備迎接新人入住。
他坐上貨車副駕駛,就看到迎面駛來的賓利裏坐着沈維希和葉織。沈維希攬着葉織的肩膀,笑容寵溺,而葉織則有些羞澀的倚在他的肩頭。
那副場景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紮在翟思洛的胸口,讓他痛不欲生。
重來一次,聽到沈維希逃婚的消息,翟思洛胸口依然有些悶悶的疼。只是那股疼痛和不甘久遠得像是屬于另一個靈魂,曾經深愛沈維希的那個人早就在無盡的失望和痛苦之中耗盡了生命,死過一次,他早就不是那個癡傻的翟思洛了。
不就是逃婚麽,正好,他也不想踏進這個火坑。
“不是,你怎麽還這麽冷靜啊?你不去找沈維希嗎?”
“他去見葉織了。”翟思洛神情淡漠。
“靠,這綠茶吊是有毒吧,怎麽回國了!還偏偏是今天!要不咱們幹脆去捉奸,在線直播,看那個綠茶吊還有什麽臉在宛城待下去!”
也許上一世翟思洛會同意他的提議,可現在的翟思洛只是冷冷笑了一聲。
“他會有報應的。”
他們欠他的,他會一點一點,讓他們全都償還。
翟思洛去了會場,布置了鮮花和紅毯的宴會廳裏賓朋滿座,不知是誰走漏了沈維希逃婚的消息,賓客們正在交頭接耳的議論,無數道看好戲的目光紛紛投向翟思洛。
畢竟,宛城上流圈裏誰不知道,翟思洛之所以能夠跟沈維希結婚,是因為翟家能夠在生意上幫助沈家,若是有翟家的支持,沈維希成為家主指日可待。
翟思洛徑直走到最前面一桌,眼眶泛紅,楚楚可憐。
這一桌坐着的都是叔叔輩的人物,沈維希的父親坐在裏面,正急得焦頭爛額。
“小洛,你先別急,維希說不定是因為有什麽事情耽誤了,我已經讓助理去找了,你別慌,他肯定會趕過來的。”
沈建軍氣得簡直想罵娘,想不到沈維希這小子竟然這麽膽大包天,婚禮當天逃婚。要是翟家一氣之下不扶持他們這一脈,那兒子以後怎麽有希望當上沈家的家主呢?
翟思洛沒說什麽,只是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還差五分鐘就是原定的婚禮時間,他知道沈維希不會過來了。
他沒跟沈建軍說話,而是看向角落裏坐在暗處的那個身影,那是沈維希的四叔,也是前世的記憶裏沈家唯一對他好過的人。
說是四叔,可角落裏的男人卻年輕得過分,三十不到,穿着最簡單的西裝和長褲也掩不住出色的面容和矜貴的眉眼,他仿佛天生就該是豪門貴子,任誰也想不到他會有那樣低下的出生。
“四叔,您能幫我一個忙嗎?”
翟思洛走到男人面前。
沈卓禮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修身西裝更襯得他肩寬腰窄,身姿挺拔,青年全身上下每一處都長在他的喜好上。
也許是他的錯覺,比起在婚禮之前見到他的樣子,翟思洛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聽到沈維希逃婚的消息他也沒有驚慌失措,自亂陣腳。
倒是跟上一世,有些不一樣。
“你說。”
“四叔,我記得你的生日快到了,對吧?”
沈卓禮微微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翟思洛忽然一笑,沉靜的眼底帶着細碎的亮光。
“四叔,我提前幫你把生日宴會辦了,怎麽樣?”
沈卓禮看着他,掩映在暗處的面容看不清表情,良久,他微微一笑。
“好。”
……
此時,宛城,某家酒店裏。
沈維希站在房門前,有些緊張的整了整衣領。他有五年沒有見過葉織了,從接到葉織的電話,聽到他回國那一刻起,他的心髒便開始激烈的跳動。
是因為聽到他要結婚了,所以才回國的嗎?葉織心底是不是還是在乎他的呢?
五年前,他們因為家庭原因分手,不顧他的苦苦挽留,葉織毅然決然去了國外留學,這五年,他沒有一刻忘記過他,卻只能從旁人那裏打聽關于他的消息。
此刻他的心情無比忐忑緊張,又帶着狂喜和期待。兜裏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煩躁的把手機關機。
他深吸了口氣,擡手按門鈴,卻發現那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了。他有些躊躇的走進去,剎那間仿佛走進了時光隧道,看到了記憶裏那個清秀幹淨的少年。
葉織站在落地窗邊,捧着一本書在看,身旁的白色窗紗輕輕拂動,看到沈維希,他嘴角微彎,笑容明亮,随即又有些詫異。
“維希,你怎麽現在就過來了?我聽說今天你要結婚?”
他語氣平淡,仿佛根本不在意沈維希今天結婚這件事。
“小織,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喜歡翟思洛。跟他結婚也是迫于家庭壓力。既然你回來了,我肯定不會跟他結婚。”
看着沈維希深情而執拗的目光,葉織苦澀一笑。
“那怎麽能行呢?我在電話裏說的是我想跟你見一面,可沒讓你為我逃婚,而且翟思洛畢竟是我的表哥,如果被姨夫知道是因為我回國你才逃婚的……”
“小織,你放心,這些事我會處理好的。”
提到翟思洛,沈維希就止不住地煩躁。在來的路上,會場那邊的人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他都沒接,他以為翟思洛也會打電話給他,甚至出來找他,纏着他回去,他甚至想好了拒絕男人的說辭,沒想到未接來電裏一個翟思洛的電話都沒有。
他都逃婚了,翟思洛竟然還沉得住氣?
見沈維希有些分神,葉織忽然咳嗽了兩聲,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
“小織,你怎麽了?”
“可能是剛回國,水土不服,喉嚨不舒服,頭也有點痛。”
看到葉織臉色蒼白的模樣,沈維希頓時心疼得不行,連忙讓葉織躺下,自己去幫他接熱水。
“維希,你真的不用在這兒照顧我,耽誤婚禮就不好了。”葉織躺在床上,巴掌大的臉幾乎都陷進被褥裏,蒼白而虛弱,只有一雙眼睛清淩淩的。
“你好好躺着,不要說話,婚禮的事我知道怎麽處理。”
沈維希照顧了葉織一整個下午,看到他沉沉睡去,在他額頭摸了摸,留了張紙條,才回到婚禮會場。
沈老爺子年紀大了,之前還在醫院做過心髒搭橋手術,他怕鬧得太過分會把老爺子氣出病來,還是決定回來看看。
讓他意外的是,賓客們還坐在席間談笑風生,婚禮的裝飾也沒扯下來,一轉眼,就看見西裝革履的翟思洛跟四叔站在一起,正在給幾個親戚敬酒。
四叔什麽時候跟翟思洛這麽熟了?
而且,這副情景怎麽詭異得像是他們倆今天結婚一樣?
沈維希俊秀的眉頭皺起,大步走過去。
他一出現,賓客們立刻開始竊竊私語,無數看好戲的目光在他和翟思洛之間來回打轉。
“你個兔崽子,竟然敢逃婚,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沈維希沒走兩步,冷不防膝蓋被重物擊打了一下,他扶住身旁的桌椅才沒有跌倒。
沈家的現任家主,已經八十古稀的沈老爺子坐在輪椅上,蒼白的鬓發直顫,一只手拿着拐杖,狠狠的往他的腿上打去。
“要不是小洛聰明懂事,知道替你遮掩,今天還不知道要鬧多大的笑話呢。”
替他遮掩?沈維希有些疑惑,餘光忽然瞥到舞臺正中央的電子屏上,顯示祝沈卓禮二十九歲生日快樂,瞬間全明白了。
所以為了不讓外人看笑話,翟思洛把他們的婚禮變成了沈卓禮的生日宴?
“趕緊去給小洛道歉,一個月後補辦婚禮!”
沈維希被老爺子罵的狗血淋頭。中途,他父親沈建軍也過來說了他幾句,只不過不痛不癢,大概是沈建軍心裏清楚,無論沈維希怎麽作死,翟思洛都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沈維希一進會場,翟思洛就看到了他。只不過他不慌不忙,繼續在賓客中敬酒,直到沈維希過來找他。
他得承認,沈維希有副好皮囊,要不然上輩子他也不會被這張臉迷得神魂颠倒,盡幹些自輕自賤的蠢事。然而重活一世,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在他心中激起的只有恨意。
“翟思洛,你是不是瘋了?這是婚禮會場,你在這辦生日宴,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休息室裏,沈維希率先發難。
翟思洛似乎早猜到他要說這些,他晃了晃手裏的香槟,坐在沙發上,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
“我讓人看笑話?你好像說反了吧,不是你先逃婚讓人看笑話的嗎?”
“怎麽?葉織回國了?”
提到葉織,沈維希的臉色有些難看。印象中,翟思洛似乎沒有在他面前這麽牙尖嘴利過。
“他回不回國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他可是我的表弟,怎麽能不關我的事呢?說起來,我們應該請他參加婚禮才對。”
“翟思洛,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因為什麽跟你結婚的,不要這麽咄咄逼人!”
翟思洛點點頭,喝了口香槟,然後放下高腳杯,雙手抱胸,眼神有些淡漠的看着他。
“既然你這麽不願意,要不我們幹脆解除婚約,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