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界密會
凡間話本裏不是總愛說十來歲的少年少女情窦初開,愛慕情愫都是俏皮可愛的,怎麽蕭辰來凡塵一趟,遇上的頭個少年就愛得這麽沉重?
相知,你話本過時了。
蕭辰不知為何,竟有些受不住這小孩兒的眼神,不是懼怕,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實在忍不住,屈指一彈,在木清腦門上賞了一個腦瓜崩。
木清不解地捂住額頭,眼裏那沉重的光輝倏地散了,蕭辰可算舒坦,端起長者的口氣:“你才活多久,就一輩子的運氣、長夜不盡了,別吓唬自己,還有啊,動不動就要把命也給出去,”蕭辰道,“他若是也在乎你,必然是希望你珍惜自己的。”
木清眼神顫了顫,他緩緩低頭,掩去自己的表情,用手比着:“兄長說的是。”
他們注意力從話題拉回了食物上,大約聊過沉重的東西後,總得找點什麽轉移注意力。蕭辰一人就解決了外面買回的兩只荷葉雞,面前盤子的牛肉、松鼠魚也大部分進了他的肚子,木清還端着碗湯慢條斯理地喝,蕭辰道:“你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怎麽吃這麽少。”
木清咽下湯,放下湯勺才能用手回應:“已經足夠了。”
木清展示的才是正常人的飯量,不是他吃得少,是蕭辰吃得真的太多了。
蕭辰吃好後懶懶起身,客棧菜品味道一般,但房間很好,睡了幾天野外,總算是能躺在屋子裏了:“那我先回房了,你慢用。”
木清目送他離開,等蕭辰走後他便放下碗筷,也不再吃了。之前他去客棧老板那邊付賬,加上他和蕭辰的交流方式,堂裏的人都注意到了他是個啞巴,他們碎嘴的話一字不落傳入木清耳朵裏,不過這回倒沒有不長眼睛的上來挑事。
沒有挑事的,就算是清淨,閑言碎語他可以當做沒聽見。剛這麽想,就有一個女子款款走到他面前,沖他笑了笑:“小郎君,方才與你同桌的是你家兄長?”
女子做一身利落打扮,像江湖人士,面容不失嬌媚,她沒有羞赧,大大方方直接開口問:“不知他可有婚配?啊我見你不便,我不通手勢,你點頭或者搖頭就好了。”
許多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女子殷切地等着,卻等來木清一個點頭。
“居然已有婚配?”女子失望地嘆息,“唉,相見恨晚啊!”
有人大笑着:“這麽想嫁,去問問能不能做妾啊!哈哈哈!”
“你懂個屁。”女子手指繞了繞自己的發絲,晃着腰,“能讓那般人物着迷的,肯定與他十分般配,既已有最好的,他還能把心思分給旁人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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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目含情朝已經看不見人影的樓梯口望去,戀戀不舍:“除非拴住他的是一紙婚書,而非心上人。可我瞧他灑脫,不像是不得已成婚的。”
拴住他的是一紙婚書,而非心上人……她說的沒錯,能讓蕭辰割舍不下的,絕不是被迫的束縛,得是他自己願意放心上的。木清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他盯着桌面出神半晌,默默舉起杯子,将裏面的冷茶飲盡了。
※※※※※※
勾陳跟太白一起來了天界,雖只有兩人,天界也足夠重視,見了天帝後,由兩位皇子領着,去了蕭辰之前暫居的洞府。
他們一眼就瞧見了人群裏的相知和庚邪,此等情況,自然是當做沒看見。
蕭辰在天界偏僻地方随意找了個洞府,他中毒前,連星君們都不曾過問洞府确切位置,中毒後,大家夥兒其實已經來探查過,此番再來,只是想看看有沒有疏漏之處。
洞府裏布置非常簡單,一張床榻,一個棋盤一張書桌,桌上還放着幾卷被落下的書。閑來無事時蕭辰便自己手談幾局,黑子白子都是他,他的隐居生活在大多數人看來是十分枯燥且乏味的,得非常超脫,才能日日忍受這等無聊。
蕭辰這回搬過來,只待了三年,沒正面遇着找上門的人,直接就玩大了,中了要命的毒。
此毒很烈,上來就要人命,不是慢性,發現自己中毒的時候,蕭辰已經大半個月沒碰過任何吃的,毒不可能從口入;洞府中無窗,如果是毒霧,只能從洞口來。
能靠近洞府而不被蕭辰察覺,這人本事不小,洞府外的花花草草他們也查過,并沒有發現毒性殘留痕跡,做得可謂天衣無縫。
先前太白沒有來過,他此番還帶了蔔算儀式用的東西,相知看得心癢,很想上前幫忙,但他現在的身份可不是“星君”,所以星君查探的時候,他只能乖乖待在一群天官裏,老實等着。
星君蔔算的方法讓外人看了也無所謂,反正他們學不來,勾陳和太白布陣,一段時間後,兩人對視一眼,只是搖搖頭。
二殿下乘風朝身後招招手,幾位文官們便動身入洞府,自行查探,相知自然也進去,蕭辰急匆匆落下的書卷裏還有他從前給的話本,他的藏本!反正書卷上什麽也沒查出,不必非得留在原地,于是他将書卷一裹,捧到了勾陳面前,彎着腰恭敬道:“勾陳殿下,這些書卷是破軍殿下之物,您看是否需要帶走?”
太白忍俊不禁,勾陳擡手一揮,将書卷全收了,點頭:“有勞。”
乘風看他湊到星君跟前,還以為有了什麽發現,結果只是小事,想用這點小動作讨好星君嗎?你是給天界辦事的,前途跟星界又沒關系,忍不住道:“物品自然有人收拾,你是來破案的,還不趕緊做你的事去!”
相知收回手:“哦。”
乘風轉頭朝勾陳和太白一本正經道:“星君見諒,小仙官不懂禮數,但他還有點真才實學,或許能幫上忙。”
勾陳輕輕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點頭,太白含笑:“此番天界如此盡心,有勞了。”
“破軍殿下為三界平亂,我們才能有如今的安寧。”乘風說到這兒,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說來我很佩服殿下的武藝,早日查清,我們也能給殿下一個交代。”
恨蕭辰的人多,感激崇拜他的也不少,尤其他戰場上的威風被添油加醋傳出去,許多未能親眼目睹的武人只恨不能親身作伴。當年平亂時,天帝與太子辭樹坐鎮天宮,乘風統領天兵親上戰場,他是親眼見過蕭辰身手的,一戰就讓這小子心服口服,可惜他是天兵主帥,不能随意抛下軍隊不管,去給蕭辰當個馬前卒。
辭樹道:“如乘風所說,我們對破軍殿下很是感激,盡心只是應當應分,不敢妄自居功。”
衆人探查一番,仍舊沒什麽收獲,相知還把洞府門口的石頭敲下一些,準備拿回去驗。星君們會在天界暫待一日,接風洗塵的宴會上天帝出席,他如今已經漸漸不怎麽管事,大多都放給兩個兒子去做,只有撐場面時必定會到。
相知和庚邪官職小,不能出席宴會,等宴會散席,庚邪輪值換班,避開其他人,朝勾陳和太白落腳地摸過去。
等他從窗戶翻進去,發現相知已經到了,三人都在屋內,勾陳瞧他進來,只點點頭,庚邪便自己尋個位置坐了,反正他們之間從來不用客氣。
相知老老實實把星演地圖拿了出來,太白卻擺擺手,不急着接:“你們在天界幾日,有什麽發現嗎?”
相知不好意思道:“暫時沒有。”
按理說如今的太白年歲比他小,可他總不自覺把太白當前輩看。初任太白星君以身殉封,魂歸天地,星君死後,命星可能會誕生出新的星君,與從前的人樣貌相同,甚至脾氣都可能一樣,但即便外形再一致,人也不是那個人了。
“我覺得天界的太子辭樹知道點什麽,”庚邪道,“只是他輕易不會說出口。”
太白沉吟:“天界的太子麽……”
相知敏銳道:“怎麽?”
勾陳徐徐道:“我們有點新發現。從蕭辰留下的毒血裏,終于發現了一種成分,名為相思。”
“相思,天界植物,百年成樹,百年開花,花謝結子,名為相思子。”相知上下嘴唇一翻,背書似地十分熟稔就念了出來,他仔細在腦海裏搜索,“但相思從頭到根都是無毒的,也從沒有哪本書上記載過相思能與別的東西混做毒藥,它本身除了有情人們賦予的寓意,也沒什麽藥用價值。”
“但蕭辰中的毒裏卻找到了相思,連蕭辰也防不住的毒,總不能是随意添着玩兒。”庚邪道,“天界的東西……想要蕭辰命的人裏,妖界最多,天界和魔界也有,數量卻少。”
“你說太子看起來知道什麽,”勾陳道,“我們連兇手的一點影子都蔔算不出來,說明此事牽扯甚大,所以——”
庚邪懂了:“所以我和相知可以繼續留着,接着查了。”
勾陳默認了他的說法:“某些事,明面上查起來不方便,也未必能查到。”
“星演地圖你留着吧,或許還能派上用場。”太白不立即讓相知把東西物歸原主的原因也在這兒。
相知重新把圖收好:“我一定好好保管。”
太白嘆口氣:“下次可不許偷拿了。”
相知認真點頭,只是這個保證能有多實誠……真沒人說得準,他自己也不行。
“二皇子那邊呢?”
“他?”相知撇撇嘴,“他就是個直愣子,怎麽看都不像能藏多少心事的,對蕭辰的崇拜寫在臉上,想好好查案是真,別的我還真沒瞧出端倪。”
勾陳叮囑道:“我們很快就會回去,你們記着,自身安危為先,萬事不可魯莽,還有,切忌沾染大因果,緣由你們清楚,可以你倆的性子,我不得不提醒。”
庚邪靠在椅子上,翹着條腿,坐姿要多懶有多懶:“當然,要是沾了大因果,不等因果消盡就回不了星界,我們又不是蕭辰,累不了那麽大的業障,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