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逢有緣
明霄摟掌櫃一顆心簡直跳到嗓子眼:被砸的纨绔不是別人,是城主的侄子,明非義。此人乃明霄城內第一纨绔,花天酒地游手好閑,尤好漁色,見了美男便走不動路。
能來明霄樓吃飯的都非富即貴,按理說眀非義不至于在這裏鬧事,但實在是、實在是因為藍衣人長得太好看了,掌櫃的見過人無數,沒一個樣貌能比得過他,眀非義要是能忍住,簡直對不起他第一纨绔的名頭,而中途殺出的白衣男子,又是個天仙下凡的俊俏樣,掌櫃的簡直想立刻掏出黃歷,看看今天到底什麽日子。
掌櫃的撥開趴在眀非義身上的家丁,将眼冒金星的眀非義扶起來,眀非義顫抖着擡起手,還沒緩過來,話都說不順:“你、你給我……”
“明少爺,明少爺,”掌櫃的趕緊勸,“他們兩位看着都是外鄉人,但能來這裏的,您也知道,家底肯定不少,少爺诶,您怎麽不看看身份場合呢?”
眀非義晃了晃腦袋,清醒了點兒,火氣更旺:“有身份又怎樣,入了明霄城,都得聽我叔叔的!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兒就是我說了算!”
掌櫃一聽這個比喻,心說還好城主不在,否則臉色肯定精彩,他再勸:“城主進來不是正為某件事煩心嗎,您這時候要是再惹亂子,給他添堵,豈不是火上澆油?”
他先前的嚎啕都不如這一句話管用,眀非義一個激靈,總算是聽進去了,他腦子裏浮現叔叔最近陰沉的臉色,腿肚子不由打了個哆嗦,掌櫃的見狀松口氣,看來是說通了。
“你……嗯,本少爺覺得你說得對,我不跟外鄉人一般見識。”眀非義擡高音量,讓人将他扶着站直了,理了理衣服,昂首挺胸,“是本少爺大度,今日便算了。”
他說着,目光戀戀不舍從藍衣人和樓上的蕭辰面上掃過,招呼着家丁往外走,如此絕色,吃不到嘴他心中自然不甘,只想着等叔叔煩心事過去,他一定……
“哎喲!”
“少爺!”
眀非義跨出門檻腳後跟一扭,又摔了個狗啃泥,家丁們亂哄哄擁上去,場面熱鬧又滑稽,沒人注意到一粒花生米骨碌碌滾到旁邊,毫不起眼。
蕭辰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米送進嘴裏,慢條斯理嚼着,味道不錯,砸一粒還浪費了。
木制的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正是那位藍衣的少年郎,他在蕭辰桌前站定,朝蕭辰拱手彎腰,是道謝的意思,蕭辰不鹹不淡點點頭,那人局促了一下,就見他解下背後的包裹,蕭辰正好奇他想幹什麽,就見人居然從包袱裏拿出了紙筆。
……竟是随身攜帶筆墨。
也對,他不能開口說話,很不便,蕭辰卻叫住了他:“你若有想說的,可比手勢,我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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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不缺時間,相知收集的那些書,蕭辰也看過不少,有稀奇古怪的,也有正經的,正好也有囊括人間手勢,當然,如果年代變遷如今的手勢他看不懂了,再讓他寫也不遲。
修行還是有好處的,比如容淵也不能說話,但溝通就很方便。
藍衣少年眼神一亮,他神情活絡起來,人更加靈動好看,饒是蕭辰這種對美人免疫的,都難免心頭一跳:那是對美好事物的心動,實屬正常。
欣賞并不影響他的理智判斷,要知道這會兒蕭辰心頭可是揣着一籮筐的疑雲呢。
那人比劃道:“在下木清,古木之木,清濁之清,多謝你出手相助。”
蕭辰:“不謝,在下蕭辰。就算我不出手,你自己也能解決,不嫌我多管閑事就成。”
他忙搖頭,趕緊比道:“萍水相逢,他人先前并不知道我是否能解決好,你願意出手,是你品行高尚,仗義相助,方才看熱鬧的許多人,并沒有誰上前幫我。”
方才看熱鬧的人群若能“聽”到少年一番話,想必會面露羞愧,他們之中不乏有人因樣貌而憐惜他,但這點憐惜在得罪城主侄兒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沒有人想惹禍上身。
他手繼續動,編織着屬于他的語言:“若不嫌棄,可否讓我與你同桌,這頓飯我請,權當報答。”
蕭辰心思轉了轉,擡手:“請。”
木清坐下,蕭辰看看桌子,決定加菜,他吃下去的食物就直接變成靈力,來多少也吃得下,完全不明白普通人飯量究竟怎樣,而木清這個負責掏錢的也不阻止,只帶笑看着蕭辰點了塞滿整張桌的菜。
掌櫃的親自過來一趟:“兩位,方才那位……”掌櫃的把形容詞隐了,實在不好說,反正他們都知道說的誰,只道,“那位少爺,乃是城主之侄,眀非義公子,近來城主事務繁忙,此事應當是揭過了,我看二位是外地人,日後行事,還請小心。”
掌櫃的也是不忍,特來提醒一句,就差把“你倆趕緊跑”寫在臉上了,蕭辰承了他的好心,晃了晃酒杯:“明是非,識忠義,他卻省了‘明’,只剩‘非義’,該說這名字适合他呢,還是不适合他呢?”
掌櫃的一頭冷汗,趕緊道:“噓,公子,公子,慎言吶!”
木清比劃:“若是實話也不能說,他們未免太過張狂。”
掌櫃的看不懂,蕭辰卻笑:“說的不錯!”
掌櫃覺得自己仁至義盡,話已帶到,便離開了。木清的吃相很規矩,舉手投足間十分有禮,看得出教養極好,他腰間懸的玉佩也是好成色,想必是金貴人家的公子哥兒。
小二再将新菜端上桌時,就見許多盤子已經空了,他驚疑不定地瞧着蕭辰,這位看着也不胖,腰甚至是纖細,吃下去的東西都去哪兒了?不長肉的?他居然真能吃完,并且還能保持文雅的吃相,實乃神人也。
比起小二的大驚小怪,木清就非常淡定,仿佛一人能吃下滿桌理所應當,見怪不怪,他只嘗了幾口便放下筷子,用手比道:“我是離家出來歷練的,聽掌櫃的說,蕭兄也不是本地人,也是出來游歷的?”
蕭辰點頭:“算是。”
“敢問蕭兄如今在何處下榻?”
蕭辰眨眨眼:“你怎麽就知道我已經找到住處了?”
木清淺淺一笑:“既是出門歷練,又不見帶着包袱,那必然是放在住處了。”
哦,人間的人出門歷練要帶包袱。蕭辰的耳墜晃了晃,這就是他的行囊,只是不能說與凡人聽,他反客為主地問:“你是還沒找到住處?你準備去哪兒?”
木清:“原本是要去相逢客棧的。”
“巧了,”蕭辰面不改色說瞎話,忽悠張口就來,“我就住在那裏。”
木清神色很是驚喜,手上動作都快了幾分:“當真有緣!既然同是出門游歷,可否與蕭兄同行段時日?哪怕只是同游明霄城也是好的,我不會打擾你的。”
蕭辰并不急着答應,給自己杯盞裏添了酒水,不緊不慢道:“同游明霄城。你方才也聽到掌櫃的話了,竟還要待在城內,不趕緊出城?”
木清氣定閑神,胸有成竹:“我觀蕭兄不懼,像是要留在城內的,我自然也不懼。”
蕭辰這回是真笑了,他擡手給木清也滿上一杯:“知己也,好,那明霄城內,我們便結伴同行,來凡塵一趟,交一二好友,也不枉此行。”
木清雙手接過酒杯,跟蕭辰的杯子相碰,聲音清脆,蕭辰擡手,一口便喝幹了杯中酒液,放下杯子,卻見木清剛把酒杯送到面前,沒有直接喝,先輕輕聞了聞。
他小動作可真有意思,蕭辰看着有趣:“怎麽,沒喝過酒?”
十七八歲雖是少年郎,但人間話本不是寫,多少人十三四歲便成家了麽,人間嫁娶有交杯酒,那也是酒。但對從沒喝過酒的人來說,一壺春可能太烈,蕭辰并不勉強人:“不會喝就放下吧,以茶代酒也是一樣。”
木清卻搖搖頭,頓了頓後,他擡手,竟也是一口悶了,皺着眉頭把酒咽了下去,辣得夠嗆,埋首低咳兩聲,蕭辰阻攔不及,輕輕咂舌:“你這孩子……”
木清擡起頭來,兩頰已經飄起了紅暈,所謂形貌昳麗,不過如此,蕭辰正想詢問,就見他晃了晃,直直地砸在了桌面上。
蕭辰:“……”
“木清,木清?”
沒反應,這就……醉了?蕭辰看了看手裏的酒,一壺春沒能讓他看百景,大約也沒能讓木清看見,因為他壓根兒來不及看,直接就歇菜了。
一杯倒,真讓他碰見了。
蕭辰哭笑不得,結果還是他來付錢,他還得把人帶到客棧去休息,把木清就這麽一個人放在外面可不行。一壺春讓木清喝了一杯,剩下的全進了蕭辰肚子,不見半點醉意,他将人架起來,結賬時順便問路:“相逢客棧怎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