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禀告陛下, 滄鈞山已集結人界勢力到達赤沙河附近!”
蘇沫坐在王座之上,右腿搭在左腿之上,兩手放在扶手之上。
彙報的妖族偷偷擡眼, 見妖皇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卻讓他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好像靈魂都在輕輕顫栗, 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蘇沫心裏裝的是其他的事, 她沒想到秦筱歸的動作會這麽快,是所有的準備都做好了嗎?
掃了殿內一眼,衆妖族難掩興奮,也對,妖族本就是一個嗜血的種族,他們被迫與人族和平五百年,心中堆積了非常多的不滿。
蘇沫單手撐着自己的頭開始思考, 自己這邊的信息還是太少了。
若是自己的猜測正确, 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喚醒覃歸的意識壓制住秦筱歸的意識,如此之後再想其他的辦法。
就是這樣做之後該怎麽和師父交代,看得出來師父對秦筱歸很是重視。
衆妖見蘇沫凝眉不語,以為她是又想拖延。這些日子妖族也感覺到了,這位歸來的大人對與人族開戰态度并不積極, 這無疑讓很多妖不滿。
有蛇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還請陛下定奪,不要再逃避。”
有一個帶頭就有無數個跟從,衆妖高呼:“請陛下定奪!不要逃避!”
“請陛下定奪!不要逃避!”
蘇沫皺眉,衆妖的決心和不滿她當然感受到了,但她終究不是丹朱。
“開戰吧!陛下!”
“陛下遲遲不做決定,人族都要攻上妖界了!”
這一聲一聲的逼迫攪得蘇沫頭疼。
“開戰吧, 終歸是避免不了的,你身上有傷,只是他們不知道,若是他們知道了,你還沒救到你師父就被他們做成下酒菜了。”
丹朱的聲音在蘇沫腦中響起,蘇沫嘆了口氣,随後釋放出威壓震懾這些作亂的妖族。
她目光如冰,聲音陰沉:“怎麽?你們在威脅我?”
衆妖頓時大氣不敢喘,剛剛熱血上頭,忘記了這位是個厲害的主,一不留神小命就會完蛋。
“臣不敢!”
即使僞裝得再像人類,骨子裏有些東西卻是抹不掉的。
蘇沫繼續釋放自己的威壓,剛剛叫得歡的那群妖噗通跪在地上,全身顫抖不敢發言。
打一棍子要給個甜棗,蘇沫收了威壓,聲音又放柔了一點:“我知你們的意思,我正有此意,既然他們要打我們也就奉陪。”
衆妖眼睛一亮,難掩興奮,但是有了剛才的教訓他們不敢再亂出頭。
他們的表情蘇沫盡收眼底,知曉威懾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她又将聲音提高:“人族貪婪,不珍惜我族施舍于他們的和平,五百年之期已到,是時候讓他們重新感受我族的實力!”
蘇沫聲音繼續拔高:“這個世界,屬于妖族!”
“妖族榮光再臨!”
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接下來大堂內聲音響徹,不斷重複着這句話。
丹朱感受這讓人熱血沸騰的場面忍不住啧啧驚嘆,“臭丫頭,你這也太會演了,演得像真為妖族考慮一樣。我當妖皇時都沒那麽威風。”
“那是因為你沒腦子。”
蘇沫淡淡吐槽,精準狙擊丹朱的痛點,不出所料的,丹朱又炸毛了。
只聽她咬牙切齒道:“臭丫頭你就不能別氣我嗎!”
想想又覺得和蘇沫置氣不值得,丹朱想開後就躺平任嘲了,大有一種“我就爛死你來咬我啊”的感覺。
“你不生氣嗎?我只是将你的族人當成工具?”
蘇沫真誠發問,她是真的不确定丹朱是怎麽想的。
丹朱攤手一臉不在乎地說:“那能怎麽辦?我又拿你沒辦法,我這複活了個寂寞,這只能看不能幹預的感覺真不好。”
蘇沫感受到了她語氣中的傷感,大概是對妖族未來無能為力的自責吧。
“我時常在想,秦筱歸将我喚醒,是不是就想讓我感受這種無能為力的痛苦。”
丹朱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蘇沫搖頭,她又怎能知曉他人的想法,若真如丹朱所想,那這人也太狠毒了些,死了還要拖出來鞭屍。
不過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
蘇沫屏退群妖之後,一個人走出了大殿。妖界的天空永遠是赤紅壓抑的,白天望不見雲,夜晚看不見星。
雖然逐漸适應了扮演妖皇這個角色,但蘇沫還是想回到滄鈞山,更準确的說她更想回到秦溪竹身邊。
她想告訴師父,人界有許多美好之事,也有很多不公,但因為複雜才夠美麗。總是遠離人群會逐漸失去自我。
“你是人不是傀儡,更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蘇沫輕聲呢喃着,又想起中秋之夜,師父化名蘇沫之時的複雜語氣。
輕揚起嘴角,蘇沫閉眼聽見鈴铛的輕微響聲,透明的鈴铛微微發着光昭示着如今她的身體并不好。
青霜的劍氣威力強大,而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備,那時只是想尋求一個解脫,可到頭來還是越陷越深了。
她時常懷疑師父是不是在她身上下了什麽蠱,讓她總是放棄不了。
“我看不是你那師父沒下蠱,是你自己腦子壞掉了。”
丹朱有些受不了她這樣于是出言刺了這麽一句。
蘇沫自動過濾掉她的聲音,看着沉重的天空她突然想知道師父那兒的風景是否還好。
被無視的丹朱啧了一聲,又忍不住想翻一個白眼。
滄鈞山朝辭峰上,秦溪竹站在峰頂,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抿成一條線。不知為何,自師父歸來之後,那些在暗傷複發時才會出現的聲音經常在腦海中響起。
而且近期還總是做夢,夢見師父在布置陣法圍困一些人,被圍困的人面色驚惶,有人朝着師父大聲斥罵。
這些并不讓她感到恐懼,真正讓她害怕的是師父的表情。
夢中的師父全身染血,不同于往常的溫和,他放聲大笑着,面目猙獰。
秦溪竹搖頭退後一步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他回過頭來,故作溫柔一笑,可是那臉上全是飛濺上去的血點,在陣法金色光芒的襯托下顯得如同羅剎。
她覺得很害怕,搖着頭就跑,跑着跑着她就醒了。
秦溪竹閉了閉眼,不敢再回想夢中的內容,她來到此處也是因為這裏風大,像是能吹走腦海中駁雜的聲音。
“師叔。”
是沈怡歡的聲音,秦溪竹轉頭一望,見樣貌可愛的少女正在往自己這邊靠近。
“何事?”
“師祖讓我來叫你,他在議事殿。”
“知道了。”
秦溪竹轉身,在路過沈怡歡身邊時她皺了皺眉頭:“不錯,不過無需隐藏。”
她說話沒頭沒尾,沈怡歡聽得膽戰心驚。她一時弄不明白這位清冷師叔說的是哪件事,畢竟她隐藏的事情可不止一件。
秦溪竹也就順勢一提,說完也不管沈怡歡什麽反應直接往議事殿走去。
議事殿修建在主峰上,平常都是莫擇州待在那上面的時間多,不過如今變了,秦筱歸成了那裏的常客,莫擇州反而閑了下來。
莫擇州看着坐在上首研究地圖的師父,相處了這麽些時間他還是覺得很尴尬,因為他和這名義上的師父并不熟。
當初這病殃殃的師父将他撿回去沒幾天就去世了,他一臉懵地參加了葬禮。
而師姐又是個不管事的,最後連修煉這些東西都是他自學的,想起那段艱難的自學歲月莫擇州就頭疼。
“在想什麽呢?”
秦筱歸含笑看着他的小徒弟,像是在關心。
莫擇州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連忙請罪:“弟子分心,請師父責罰。”
“罷了,這些年你也辛苦了,我知你師姐是個不管事的。”
“不辛苦。”
莫擇州哪裏敢說自己辛苦。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規律有序,不緊不慢,莫擇州知道是師姐來了。
秦溪竹推門而入,見坐于上首的師父含笑望着她,而師弟坐于下位,比面對自己時更加拘謹。
“小家夥你來了啊,坐這吧。”
秦筱歸指了指莫擇州對面的位置,秦溪竹道了一聲是便坐了上去。
見人都來齊了,秦筱歸直入主題。
“妖族應戰了,囤兵于赤沙河附近,與我們的軍隊隔河而望。”
秦溪竹手緊了一瞬。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秦筱歸眼中暗光一閃而過,也不點明,只是繼續說着:“這次領兵的妖是丹朱,她說要讓妖族重新掌控這世間。”
“手下敗将,大放厥詞!”
莫擇州顯然有些氣,他沒有參與過五百年前的那次戰争,人妖和平的局面讓他對妖族生不起太多的恐懼。更何況還有秦溪竹。
秦筱歸笑笑轉向秦溪竹:“小家夥你怎麽看?”
秦溪竹垂下眼眸,聲音并無波動:“聽從師父定奪。”
又盯着秦溪竹看了會兒,秦筱歸收回視線,随後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小家夥你傷還未好,本不能像五百年前那樣蠻幹,但是丹朱她剛重生,又被你重創,我估計神魂會不穩,攻敵先斬首。”
秦筱歸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可蘇沫那些脆弱的眼神卻總是幹擾着秦溪竹的判斷。
見她猶豫不決,秦筱歸又說:“你的猶豫可是害死了鎮啓宗的大部分弟子,難道為了一個并不存在的蘇沫你要将整個人族都置于火海之中嗎?”
秦溪竹驀然擡頭,“弟子不敢!”
随後她起身抱拳,鄭重請命:“請師父準我出戰,我定将丹朱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