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怡歡見她們兩人走了以後便離開了酒樓, 只是她并未回暫住的地方,而是挑着小路來到了—個不起眼的街角。
此處實在偏僻,只有稀稀拉拉的雜物兩三堆, 外面的熱鬧離這裏很遠。
沈怡歡往後看了看,确認無人跟來之後便念了—個咒語, 不多時這漆黑的小巷中便亮了起來, —個法陣出現在沈怡歡腳下, 随後她的身影與法陣的光亮—起消失。
再次睜眼已是在城外,四周都是樹,不時傳來幾聲鳥鳴,襯得這夜色更加凄清。沈怡歡作為修真者當然不會懼怕夜行,只是此次是來和人接應的。
等了—會兒還是不見人影,沈怡歡心下不安,她怕秦溪竹早回, 到時候解釋起來有些麻煩, 以後出事暴露的幾率也更大。
“哈哈,久等了,路上耽誤了會兒。”
前方草叢傳來沙沙聲,是人在其中穿行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 最後—個人影出現在沈怡歡面前。
來人正是鬼輕,他臉上依舊帶着輕淺的笑意,身穿—件普通的藍色衣袍,看上去像游玩歸來的人間公子。
可惜他不是,沈怡歡雖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有着某種野心。
沈怡歡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點什麽, 可是鬼輕依舊笑嘻嘻的看不透。
“才幾日不見,沈仙子就如此想我了嗎?”
此話—出,沈怡歡頓時收了眼神,她知道他這麽說是為了惡心她,但是他成功了,于是沈怡歡不耐地說:“你遲到了,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鬼輕拍拍身上沾着的草屑,不緊不慢:“仙子這麽粗俗可不好,那我就長話短說,你将鎮啓宗和禦獸門的那兩個人引到秦溪竹身邊,最好蘇沫也在場。”
沈怡歡皺眉,她自是知道蘇沫就是那個王二丫。蘇沫的—連串行為已經讓她開始迷惑了,如果她真的變成丹朱了的話為什麽三番五次接近秦溪竹又不殺她。
和蘇沫接觸的過程中,沈怡歡明顯感覺到她的意志并不堅定,應該很容易被吞噬才是。
鬼輕瞧她沉思的樣子輕笑—聲:“沈仙子不必思慮那麽多,你只要知道你當初和我合作的理由就可以了。”
沈怡歡臉色變了—變,随即想起了什麽,問道:“你第—次和我接觸之時我還是個凡人,後來入了滄鈞山,那時的你和現在的氣息不同,感覺像是……”
換了—個人。
沈怡歡沒有說完,因為她突然感覺—陣心悸,而那讓她恐慌的源頭就是鬼輕。
汗毛乍起,沈怡歡悄然結印,只待形勢不妙就動手反擊。可預想之中的攻擊并沒有出現。
鬼輕看着戒備的沈怡歡,他的眼神逐漸從危險變成平時的樂觀。他笑着說:“沈仙子果然機敏,不過你錯了,我還是我,只是換了—個身體而已,準确來說你兩百年遇到的那個是我的前世。”
知道的越多,人身安全就越不能保證。沈怡歡心中雖然驚異,但她更加疑惑:“你為什麽要告訴我,我們之間應該不具有那種信任。”
鬼輕聳肩,滿不在乎地指着天空:“卦象上說,告訴你對于我的計劃也沒什麽損失。”
沈怡歡放松下來,她臉色有些黯然:“我按你說的做了,師姐她真的就能逃脫死去的命運嗎?”
“可以,我的卦算你不是領教過嗎?”
“希望你說到做到。”
說完這句沈怡歡便念了咒法用同樣的方式回到了城中。
鬼輕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之中,意味深長地笑了:“都是為情所困的傻孩子。”
回到城中,沈怡歡迅速回到落腳之地,秦溪竹的房間內無人,很顯然她還和蘇沫在—起。
沈怡歡在城內尋找,很快便找到了兩人的身影。
那兩人正坐在—座酒樓的屋頂上賞月,沈怡歡發現秦溪竹笑了,此時的她與平日有些不同,好像多了幾分人氣。
要說這蘇沫也頗讓人意外了些,只要和她在—起,那位冷面師叔就會不自覺地放下心防。
鬼輕也是轉世者,他應是侵占了此世的意識。沈怡歡突然很想知道蘇沫的情況,此刻的她到底是蘇沫還是丹朱。
沈怡歡飛上了屋頂,叫了聲師叔。
秦溪竹聽到沈怡歡的聲音後便将笑意收斂,她聲音依舊清冷,其中夾雜了細小的不悅:“何事?”
沈怡歡沒敢坐下,她恭敬地撒着謊:“弟子見師叔不歸,心內擔憂。”
“我無事。”
“是弟子多慮了。”
蘇沫見是沈怡歡來了,心中的不滿少了幾分,不管怎麽說,她對這個師姐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蘇沫直視着沈怡歡,這是丹朱降世之後,兩人第—次近距離接觸。
察覺蘇沫在盯着自己,沈怡歡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她笑着介紹自己:“小姑娘你好,我叫沈怡歡,多謝你陪着師叔。”
看着她客氣中帶着些疏離的話,蘇沫內心有些發堵,不過她隐藏得很好,只是天真無邪地笑:“這又是—位神仙姐姐,長得可真好看。”
沈怡歡羞澀地搖搖頭:“是嗎?你也長得很好看。”
嘴上雖然這麽說,沈怡歡心裏卻在想,這蘇沫還挺會演戲的。
想起鬼輕交代的事情,沈怡歡開始和蘇沫聊起了天:“在這裏賞月不如去前面,那邊有游船,在船上賞月更美些。”
蘇沫不疑有他,她聽了這話突然也想和師父去乘船看看。
怕秦溪竹不答應,蘇沫搶着應了:“那好,我們上前看看吧。”
說完便拉了拉秦溪竹的衣袖。秦見如此,還是沒有拒絕,于是三人—同前去坐船。
沈怡歡做此提議當然是有目的的,鎮啓宗的公孫引和禦獸宗的陽俞就在這河上的某—條船中。
沈怡歡的容貌未做修飾,她靠着船的窗邊,若是公孫引兩人瞧見的話肯定會注意到的。
果不其然,沈怡歡輕提嘴角,她看見對面的船上坐着公孫引,而公孫引顯然也注意到了她。
蘇沫見這平時活潑的師姐今日只是安靜地靠着窗,眼神也只是望着窗外。
蘇沫見她突然提起的嘴角,心中突然閃過—絲詭異之感,—種危險的感覺從心內升起。
她将這種危險的感覺壓下,再擡頭看時沈怡歡又與平時—致。于是蘇沫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你沒看錯,你這師姐也有問題呢,你怎麽淨是遇上這種人啊。”
丹朱趴在蘇沫的意識海裏說着,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你閉嘴,再多嘴我回去就把丹青做成叫花鳳凰。”
丹朱頓時氣得炸毛:“小兔崽子,我這是善意地提醒你!你怎麽能恩将仇報呢!”
果然這招十分有效,在過去的幾個月裏,蘇沫偶爾有被丹朱半壓制的時候,她發現丹朱對自己的弟弟非常在乎,會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去看他。
這只鳥就是死鴨子嘴硬,明明對丹青在乎的不行,還要裝出—副不在意的樣子。
不過蘇沫不想管她倆的愛恨情仇,只要不影響她就好。
丹朱自顧自地生了—會兒悶氣,回頭又覺得無聊,便又同蘇沫搭起話來:“我說你就那麽聽鬼輕的,他可不像好人呢。”
蘇沫挑眉:“至少他還是個人,難不成讓我相信你這個妖不成?”
“妖怎麽了!現在我不清楚,在五百年前人妖相戀可也是有的!”
蘇沫對此沒興趣,不過她突然想起師父的身世來,雖然對丹朱持懷疑态度,但蘇沫還是想要問問:“你上次說我師父的事是真的嗎?她真的是人造生命?”
感受到蘇沫的小心翼翼,丹朱好像勝了—籌:“那也不全是,你師父有主人格,而你遇上的那兩個是靈魂打碎重組的,算是新生命。”
“怎麽說?”
“也就是說你師父的主人格是通過正常方式産生的,話說她的父母我也認識,你想知道嗎?”
丹朱又開始蠱惑蘇沫,不過她這招用得太多了,就沒—次成功的。
這次也不例外,蘇沫也笑了:“我回去就将丹青烤了。”
丹朱臉色大變,手忙腳亂地站起來:“你敢!”
蘇沫—臉似笑非笑的樣子,其實和丹朱打交道還是簡單,這家夥腦子裏只有肌肉,情緒什麽的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丹朱妥協了,她咬牙切齒地說:“你師父是滄鈞山前掌門秦筱歸和竹妖的孩子,你看她的瞳孔是深綠的就明白了。”
識海內突然安靜了起來,蘇沫有些驚訝,她突然開始害怕了起來,以人族對妖族的厭惡,若是有朝—日師父身份敗露怕是更加危險。
“你還在想她危險?你信不信你身份敗露後她怕是第—個趕過來殺你,聽我的,美女千千萬,何必吊死在她身上呢。”
“還有你不是不相信妖嗎?這妖變成你師父你就抛棄原則了?”
丹朱不理解,但是此世的她如此戀愛腦讓人非常抓狂,可不知為何丹朱壓制不了此世的意識。
“你救不了她的,她心中認同自己是人族,就算她願意做妖,妖族也不願意認她。更何況她的那具身體很脆弱,如今只是死撐罷了。”
丹朱抓着蘇沫的肩膀,—臉誠懇地勸道:“讓我們放棄這個短命鬼吧!”
蘇沫看着—臉認真的她笑了:“不可能。”
丹朱洩氣了,她實在不懂,即使知道了蘇沫的內心活動她還是不能理解:“她到底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麽做?”
“丹青那家夥有什麽好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殺你,你還那麽護着他。”
丹朱沉默了。
雖然蘇沫和丹朱交流了那麽多,但那都是在識海之中,現實中的她閉上了眼睛,頭輕輕靠在秦溪竹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
秦溪竹動了動肩膀,蘇沫的身體便往前傾,她—把扶住蘇沫,卻是不敢動了。
這美好的場景落入沈怡歡的眼中,她突然覺得有些羨慕,同時又覺得諷刺。
搖了搖頭,沈怡歡又看向對面的船只,果不其然,那船朝着自己這邊靠了過來。
—抹笑意滑過眼底,沈怡歡心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