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蘇沫是被饑餓叫醒的,她捂着肚子下床,腳步有些虛浮。
想到待會兒還要應付秦溪竹的教導蘇沫就有些頭疼,秦溪竹早已辟谷,因此這朝辭峰上不可能出現食物。
蘇沫推開窗,毫不意外地看見秦溪竹站在院中那一叢墨竹旁,和山上的其他墨竹一樣,這些墨竹要低矮一些。
蘇沫不知道秦溪竹每天站在這裏做什麽,不過這人還真是喜歡竹子,名字裏帶竹就算了,這滿山種的也都是。
似乎是察覺到了蘇沫的注視,秦溪竹轉過頭來看見臉色不太好的蘇沫,她靜靜地說:“醒了。”
蘇沫語氣帶着小心翼翼,“是,師父,我們今天學什麽呢?”
秦溪竹微不可察地皺了眉頭,昨日朝露峰發生的事情秦溪竹已經知道了,不過她知道的不是很多,只知道蘇沫被欺負了然後用掌門徒弟的名號解決了困難。
秦溪竹并不擅管理門派內的事務,通常都是交給自己的師弟莫擇州處理,于滄鈞山而言她更像是一個象征和震懾。
長時間的靜默很是折磨人,蘇沫看秦溪竹一直盯着自己不回話,以為是又有哪裏做得不對惹到了她。
蘇沫內心升起煩躁之意,并且越來越濃。
“昨日之事,為何不與我說?”
秦溪竹的這一句讓蘇沫愣了,沒想到秦溪竹會去調查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不過這是為什麽,蘇沫不明白。
這時天上下起了雨,一滴兩滴随後便是越來越多,竹葉被打得啪啪作響,秦溪竹站在墨竹之前,雨水被她的法力彈開,一時間這人的青衣變得有些朦胧起來。
蘇沫站在屋內,而秦溪竹在淋雨,若此時蘇沫沒有表示,那也說不太過去,于是蘇沫打了傘出去,又将傘撐在秦溪竹的頭上。
“師父,先進屋吧。”
秦溪竹看着蘇沫有些愣神,她像是在看着蘇沫,又像是在透過蘇沫看着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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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被她盯得發毛,心想這人什麽毛病,該不會是年齡太大已經糊塗了吧。
蘇沫比秦溪竹稍微矮了一些,她拉了拉秦溪竹的袖子,用帶着疑問的語氣說:“師父?”
秦溪竹驟然回神,她收回自己的視線往前走,蘇沫一路跟着她的步伐打傘,雨水濺到了蘇沫的衣服下擺上。
秦溪竹往下一瞧,而後不動聲色地将它弄幹淨。
蘇沫感覺側面沒有雨點再飄過來,心中猜測是秦溪竹施了術法,蘇沫看不懂秦溪竹這個人,看不懂的人讓蘇沫很沒有安全感。
可惜不知為何,秦溪竹對她就是特別在意,逃不開走不掉。
進屋後,秦溪竹就坐在桌邊,蘇沫将傘甩了兩下,随後進屋将門關上。
将傘放好後,蘇沫走到了秦溪竹身前,關于她所提出的問題,蘇沫早已想好了回答:“師父平日操勞,不想給您平添負擔。”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蘇沫如此懂事倒也是難得,“你變了。”
秦溪竹的意思是她現在這個樣子和拜師前的冷漠完全不是一個樣。
蘇沫不在意地笑着:“那都是師父的功勞。”
“何出此言?”
蘇沫看着自己的衣裙下擺,聲音溫柔:“師父雖然看上去嚴厲,但總是默默關心着我,會給我擋風,認真教我修行,我很感謝您。”
蘇沫的眼神過于真誠,秦溪竹在她眼中沒有見到半分怨恨,只是這樣的話就勾起了秦溪竹的愧疚之心。
她平靜地說了一句不過聲音比平時輕一些:“我沒有那麽好。”
這是秦溪竹的真心話,而恰巧蘇沫也是這麽認為的,只是真實的感受不能說出來,萬一秦溪竹一個不高興讓她去打理朝辭峰怎麽辦。
因此蘇沫立刻又說:“師父就是這樣好。”
秦溪竹看着蘇沫淺笑着的樣子,心中嘆息了一聲,複又想到她昨日還沒吃飯,又爬了那麽久的山,凡人之身定是有些撐不住。
“走吧。”
秦溪竹說完這句就轉身出了門,蘇沫雖不知她要做什麽,但還是跟了上去。
秦溪竹祭出了自己的飛劍,随後又将蘇沫帶了上去。
飛劍朝着山下而去,途中秦溪竹和蘇沫說着:“你不想給我添麻煩,可以好好修行,強大後,他們會怕你。”
蘇沫沒有回答,只是模糊地嗯了一聲。
此時是白天,飯館還沒有關門,秦溪竹領着蘇沫去了一家裝潢最為大氣的,秦溪竹特意用術法改變了容貌。
秦溪竹并不擅長這類僞裝,只是這城鎮上大多只是懂點仙法皮毛的人,所以這就足夠了。
蘇沫随着秦溪竹坐下,她不懂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不過有吃的就夠了。
蘇沫随意點了幾樣菜,而後就開始等待,秦溪竹坐下就閉上了眼睛,蘇沫看她這一副超然出塵的樣子有些不爽。
蘇沫将頭偏向窗外,決定眼不見心不煩。
往窗外一瞧,這可不巧,樓下有一幫人正在拉扯,看樣子是一個富家少爺正在強搶民女,蘇沫頓時臉色就不太好看,不過她只是默默将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
秦溪竹睜開了眼睛,她看着蘇沫的眼睛:“你沒有什麽想法嗎?”
蘇沫看着一臉平靜的秦溪竹,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在試探自己,蘇沫思索一番回答:“弟子力量微弱,也不想為難師父。”
秦溪竹沒有說話,她就這樣看着蘇沫,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麽。
蘇沫心提了上來,她隐藏住自己的毫不在乎,裝成一臉為難的樣子。
終于秦溪竹不再看她,只是起身對蘇沫說了一句走吧,而後就下了樓,看來是想要去管閑事。
蘇沫松了一口氣,随後快步跟上了秦溪竹,蘇沫追上的時候秦溪竹已經和那富家子弟對上了。
蘇沫在旁邊看着秦溪竹用暴力手段将那富家子弟和他的小跟班們一起打倒,而後又帶着那可憐的女子回家。
事情好像很順利,可蘇沫卻察覺到那可憐女子似乎有些踟蹰,像是有些顧慮。
蘇沫沒有說話,她準備再看看是怎麽回事。
走了一段路終于到了可憐女子的家裏,秦溪竹對女子說:“好了,回去吧。”
女子眼含淚花,似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就待在原地不動,身軀顫抖,像是在恐懼着什麽。
不一會兒,從那破舊的房子中走出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男人腳步虛晃,看見女子後揉了揉眼睛,确認是自己的女兒後憤怒了起來。
他一把摔了手中的酒壇,酒壇瞬時裂開,那可憐女子抖了一抖躲在了秦溪竹身後。
醉酒男人大吼:“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讓你和陳公子走嗎?你偷跑回來了?我非打死你不成!”
聽了這話,女子更是抖成了篩子,“爹,我沒跑。”
女子聲音帶了一點哭腔,但是這并沒有喚醒醉酒男人的良知,他聽了女兒的辯解只是更加憤怒,他眼睛一瞪:“你還要撒謊,我今兒就打死你!”
說完,醉酒男人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棒就想出手。
秦溪竹看不過去了,她施法定住了男人的動作。
蘇沫全程圍觀了這場鬧劇,她發現她這個便宜師父似乎有些天真,思考的方式有些直來直去。
蘇沫看着抖成篩子的女子問:“為何在路上不求救?”
女子似乎被秦溪竹的術法吓住了,她瞬時離開蘇沫和秦溪竹兩人,臉色驚慌地道了一聲:“妖怪!”
秦溪竹有些錯愕呆愣在了原地,蘇沫見她這個表現有些意外,這就是五百歲的人類最強?
太怪異了,秦溪竹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了起來,弄得蘇沫都開始有些好奇了起來。
她上前扯了扯秦溪竹的衣袖,然後平靜說道:“師父,解開他的術法,我們走吧。”
秦溪竹回過神來,她還是放心不下那個女子:“那她……”
“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秦溪竹還是不能同意這個說法,若是将這姑娘留在這裏,指不定就被打死了。
看秦溪竹還有些猶豫,蘇沫心中有些複雜,她松開了秦溪竹的袖子:“師父可有讓人說真話的法術。”
秦溪竹看蘇沫一臉認真的樣子,莫名覺得自己的氣勢被壓制住了,壓下心底的異樣道了一聲有。
蘇沫表情依舊冷靜,“師父幫我一個忙,我問她一些問題。”
蘇沫的手指指着那個女子,目的很明确。
真言術對人類并無太大傷害,所以秦溪竹施展起來并沒有負擔。
蘇沫慢慢走近被施了術的女子,她低頭看着女子臉上染上越來越濃重的驚恐,随後蘇沫笑了,她說:“為何路上不說明情況呼救?”
女子臉上閃過掙紮之色,随後又像是失了魂變成提線木偶一般,她機械地回答:“因為只要和父親解釋清楚,他會原諒我的。”
“你父親為什麽要将你賣掉?”
“因為他嗜賭,将我賠了進去。”
“你不恨你父親?”
“不恨,我相信他戒賭之後會變好的。”
蘇沫轉身對着面無表情的秦溪竹攤了攤手,表情非常無奈:“師父,別人是救不了她的,只有她自己能。”
秦溪竹內心糾結,思考過後她還是在女孩身上施了術。
蘇沫看着她施法,猜測着應是什麽保護之類的術法,蘇沫有些看不過。
秦溪竹并不管,她對着蘇沫淡淡地說了一句:“走吧。”
随後她轉身往回走,蘇沫看着她的背影,覺得有些刺眼。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快步跟了上去,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着,保持着适當的距離。
突然秦溪竹停了下來,蘇沫本來是低頭看路的,一不留神就撞上了秦溪竹的後背。
蘇沫捂着自己的鼻子,只覺得這人的背也太硬了些,鼻子都要撞歪了。
“你讨厭人類嗎?”
蘇沫捂鼻子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笑了一聲:“自然不讨厭。”
“那就好。”
秦溪竹說完就繼續往前走。
蘇沫看着秦溪竹的背影在心內道了一聲:“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