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雨過天晴，蟬聲蟲鳴，空氣中裹着一股鹹鹹的氣息，混合着泥土獨有的味道，在鼻間彌漫。
一中的體育課是男女分開上課的，蘇音站在隊伍的後面，聽着前面薛晶晶一衆人的竊竊私語。
“又不是因為安若，我就能和邵衍說上話了。”
“她也去圖書館了？”
“對啊，”薛晶晶以手掩唇，刻意壓低了聲音，“我還看見她和陳琰在一起呢，兩個人好像還很親密。”
“看不出來啊，長得那麽清純，骨子裏頭卻是個……”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蘇音聽見。她撇撇嘴，垂首盯着地面，腳尖在水泥地上輕輕打圈，兀自發呆。
終于等到老師講完動作的要領，隊伍剛一解散，前排的人蜂擁跑過去争搶球拍，學校的器材有限，晚去的人只能拿到破損的球拍。
周遭的人陸陸續續開始組隊，蘇音望着已經被人搶奪一空的球拍，漫不經心地踢了踢腳邊的石頭。
每個班級都有自己的小團體，安若班上的也不例外。從安若轉學之初，薛晶晶就一直帶着人孤立她，以致于她體育課沒有人願意和她一組打球。
淺藍色的空中飄過幾縷白雲，蘇音擡眸瞥了一眼，剛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憩，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嗳，這地方不錯，我們就在這地方練習吧。”是薛晶晶尖利的聲音。蘇音腳步一頓，聽着後面刻意放大的說話聲。
“有人在這裏，不好吧。”有人假惺惺說了一句，話裏話外卻都是幸災樂禍的聲音。
薛晶晶嗤的笑出聲，偏着頭看着蘇音的方向：“反正也沒人和她一起打，還不如把地方讓給我們呢。”
幾個人邊說着咯咯笑了出來，蘇音不悅地眯起眼睛，剛想回頭，眼前驀地多了一道人影，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誰說沒人和她一起？”陳琰一只手搭在蘇音肩上，左肩上還挂着球袋。他偏着頭，眉眼清淡，金色的光線透過斑駁的樹枝，落在他眼梢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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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音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莞爾道：“你怎麽來這？”
男生的練球場和女生的隔了半個操場的距離，她才不會相信陳琰是路過的。小姑娘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像是沾滿了蜜糖一樣甜。
陳琰聽得心都酥了，他眉眼彎彎地笑着，完全無視了前面幾個人的存在，他朝自己肩上的球袋努努嘴：“來找你啊。”
他勾唇：“不是說好要教我打球的嗎？”
“陳琰，”薛晶晶揚了揚下巴，拔高了聲量，“這邊是女生的場地，你……”
“那又如何？”話音未落，陳琰就打斷了她的話，他冷冷地掃了一眼薛晶晶，冷聲道，“老師有說過不能男女一組嗎？”
“你……”
因為是男女分開上課的，所以老師完全沒提過這個問題。薛晶晶怒不可遏地瞪着陳琰，小臉漲得通紅，卻又無可奈何。
她惱羞成怒地将手中握着的球拍扔到後面女孩懷裏，轉身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本來就是薛晶晶挑的頭，後面的人見她離開，陸續也跟着走了。
頃刻間，球場又恢複了以往的安靜，只有羽毛球劃過空氣的聲音。
蘇音和陳琰一起去了球場後面的草地，不同于前面的修葺整齊，這裏雜草衆生，碎石滿地。
因為剛才下過雨的緣故，地面還是濕的，枯敗的落葉一半落在泥濘的土壤中，只能看見小小的一角，茍延殘喘要留在這個世界。
陳琰俯身，稍稍掃了掃樹樁上的落葉，示意蘇音坐下。樹樁并不大，兩個人靠得極近，蘇音只要稍微一動，就能碰到陳琰的小腿。
她正襟危坐，小手乖巧地擱在膝蓋上，像極了小學生上課聽講的模樣。微風輕輕拂過蘇音的面頰，有碎發掃過眼睛，癢癢的。蘇音擡手，将發絲撩到耳後，露出粉嫩小巧的耳垂。
陳琰的手肘搭在膝蓋上，抵着下巴偏過頭凝視着蘇音。
“看我幹嘛。”蘇音終于受不了他熾熱的眼光，側開頭避開他的視線，只是嘴角的弧度卻掩蓋不住。
陳琰眨巴眨巴眼，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哥模樣：“你長得好看啊。”他的笑聲幹淨清爽，如沐春風一般。
蘇音嘴角的弧度更大，小手緊緊攥着褲子，雙頰爬上一抹緋紅。“胡說八道。”她低喃了一句，眼底卻盛滿了笑意。琥珀色的瞳孔淬滿星辰般璀璨。
陳琰看得有些癡了，這是他的阿音，無論換了什麽面孔他都能認出的阿音，獨一無二的阿音。
夕陽的光線漫過雲端，洋洋灑灑地落在地面，天地萬物間如同塵林盡染般金光璀璨。
蘇音雙手攥着書包的帶子，垂首疾步從人行道穿過，仔細看還能看見後面緊緊跟着的小尾巴。
“你怎麽還跟着我？”小蘇音終于忍不住，氣呼呼地轉過身，腮幫子氣得鼓鼓的，忿忿地瞪着緊随其後的陳琰。
橫眉冷對，可惜半點氣勢都沒有，聲音軟糯，配上她那一張嬌軟動人的臉蛋，對着陳琰更像是撒嬌。
“送你回家啊。”陳琰恬不知恥，依舊笑嘻嘻的模樣，單手挑着蘇音的書包，一臉的痞裏痞氣，沖着蘇音擠眉弄眼。
一只手揉了揉蘇音的腦袋：“我提吧，小矮子。”
“你才是小矮子！”蘇音氣惱地吼了一句，鼓着臉拐進了小巷，将陳琰丢在原地。
蘇音愛美，她挑中的身體無論身世如何坎坷，只要臉好看就行，然而安若---
蘇音透過玻璃窗看着自己的身高，無奈地嘆了一聲，只有一米五幾的小身子，連陳琰的肩頭都夠不着。
她憤憤地踢了幾下腳邊的石頭，看着它們在地上咕嚕咕嚕連滾着好幾圈，心中的火氣才消散一點。
“瞄～”
有碎石撞到角落的垃圾桶，清脆的金屬聲過後，突然響起了一聲似有若無的貓叫，聲音氣若游絲，幾乎微不可聞。
蘇音剛擡起的腳步頓在半空，她愣愣地轉過身，朝着角落裏的鐵桶靠近。
腐爛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覺，蘇音以手掩鼻，踮着腳往裏面瞟了一眼，黑黢黢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她擰眉沉思，周遭又恢複了剛才的靜默，仿佛剛才聽到的聲音只是蘇音的錯覺。蘇音晃了晃頭，從踩着的廢墟跳下，剛想轉身離開，又聽見一聲貓叫。
聲音比剛才的大了一點，可惜還是細如蚊讷。
“看什麽呢？”
陳琰對小巷并不熟悉，七轉八繞才找到蘇音的身影，還沒走近就看見她蹲在地上，探着頭不知道在找什麽。
陳琰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見被丢棄在垃圾桶隔壁的小貓，可能是身子被卡住的原因，小貓嗚嗚咽咽地朝着他叫喚着，聲音極盡凄厲。
“幫我拿一下書包。”
陳琰将背上的書包塞到蘇音懷裏，貓着腰踩上廢墟，一手挪開隔壁的垃圾桶，抱出被夾在裏面的白貓。
身子終于得到了解脫，小白貓興奮地叫了一聲，粉嫩的小爪子搭在陳琰的手背上，像是在和他道謝。
“好小啊。”蘇音湊過來，看着在陳琰掌中趴着的白貓。可能是流落在外的緣故，原本潔白的皮毛沾染上不少污垢，髒兮兮的。
蘇音小心翼翼地挑開它的爪子，擡眼看向陳琰：“要送它去寵物醫院嗎？”
“明天再去吧，現在很晚了。”
暮色下垂，天邊隐隐有星光閃現，隐約還能聽到街道兩側住戶傳來做飯的聲音。陳琰伸手輕柔地揉了揉白貓的腦袋，眼底溢滿溫柔。
“那現在怎麽辦？”蘇音蹙眉，她平時不在家裏，外婆忙着店裏的事，更不可能無暇顧及。她憐惜地摸了摸白貓的脖頸，輕嘆了一聲。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收養的人家。
“我帶回去就好。”
“你？”蘇音詫異，“你家裏人同意嗎？”
六六六雖然不肯透露陳琰的信息，可是蘇音還是敏銳地覺得他家世的不簡單，如果只是普通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注冊入學，哪用得着校長全程陪同。
陳琰渾然不在意地聳聳肩：“家裏就只有我和保姆在，我同意就好了。”
蘇音一怔，她一直以為那是陳琰诓騙張蓉的謊言，沒想到會是真的。
“怎麽，不相信我？”陳琰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換了只手抱着白貓，空出一只手捏了捏蘇音的雙頰，“小爺我就沒對你說過謊。”
他怎麽舍得騙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