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去坐公交車,也沒個明确的目的地,就是從起始站坐到終點站,然後再從終點站坐回來。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找到母親的辦法。
一次找不着那就坐兩次,1路車沒人那就換2路、11路、319路,一個城市沒有那就去另一個城市,總之,他得找到範世音,找到她,然後問她,問她……
突如其來的剎車讓南追差一點就把頭磕在了前座的椅背上,他穩住身形,擡眼發現先前在過道裏站着的幾名乘客此時已摔趴在了地上。
“我兒子!你壓着我兒子了!”有位婦人剛爬起來就着急忙慌的去扶地上的一個大漢,大漢掙紮着爬起來,南追這才看到大漢身子底下壓了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在婦人的幫助下起身,婦人拉着他焦急地上下打量,嘴裏不停問:“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裏磕碰着了,你要給媽媽說啊!”
小男孩大概是摔懵了,表情木木的,好一會兒才搖頭說沒事兒。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該起來的人都起來了,司機也重新起步把車子往前開了一段停靠在了路邊,只有一個人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會兒許多人都覺出了不對,離得近的一個大姐讓出座位讓那對母子坐了,自己則跟另外兩個大老爺們兒去扶那倒地的小年輕。
“他臉好白!”大姐有些慌。
司機停穩車子過來看了一眼,很有經驗的說:“是低血糖。”
“哎,你們誰有吃的嗎?這兒有個男生低血糖暈了!”大姐明白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忙朝車內其他人問。
南追乘車經驗豐富,見過不少在公交車上犯低血糖暈倒的,因此每次坐車都會習慣性的揣點兒吃的在身上,這會兒正好派上用處,他拿起餅幹和水起身說了句我有,大長腿一邁就到了那暈倒的小年輕旁邊。
“我來吧。”大姐接過小脆鯊威化餅幹,撕開包裝去拍打小年輕的臉,試圖将人叫醒。
小年輕睫毛撲扇撲扇,看來暈得并不嚴重。
司機見人可能沒事兒,跟周圍乘客交代了兩句就從前門下車去了。南追多看了小年輕幾眼,發現這位好像是趁自己先前神游時幫過一個大叔刷車費的那位,随身好像還帶着一個速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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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寫本呢?
南追低頭四下掃了眼,果然在一個大哥腳邊找到了本子,他讓大哥幫忙撿了起來,接過本子時下意識掃了一眼。
好家夥,這畫功可了不得,是個大佬。
南追這個畫畫沒有六歲小孩兒好看的畫渣登時對此低血糖選手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如果放在平時,他偶遇到這麽好一個畫師肯定會恬不知恥的上去遞公衆號二維碼,希望對方能幫自己文章配插圖,可現在人家剛從昏迷狀态醒轉過來,他南追暫時還是個人,沒那個臉幹這麽不要臉的事兒。
“謝謝啊。”醒過來的小年輕對他說。
南追回過神,搖搖頭,“不客氣,這個還你。”他把速寫本遞了過去。
小年輕接過本子,看到上邊的鞋印并沒有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南追對此更加佩服,料想對方畫技超神,的确不應該在意這麽點小瑕疵。
那話怎麽說來着?
不就是重畫一張嘛,又不費事兒。
南追一邊想給大佬跪下,一邊遞出自己的葡萄糖水,小年輕喝了硬要給他錢,他連忙拒絕,三兩步溜回自己的座位,結果剛坐下沒幾秒就後悔了。
他該要錢的。但錢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樣他就可以找借口加對方一個微信,這樣一來以後約稿啥的不就方便了嘛!
該死,大意了。
作者有話說:
端午安康,一直安康
3、公交車
◎郁郁寡歡和我有點難追◎
郁歡正疑惑着司機去了哪裏,司機就領着個男人上車來了。
男人上車以後不給衆人反應的機會,當場就來了三個深鞠躬,一邊鞠躬一邊道歉,說對不起,說自己剛才在車上被媳婦兒罵了沒注意,拐彎時忘記減速,差點兒就釀成了悲劇。
“什麽情況啊?”有人在後頭小聲嘀咕。
“好像是之前那小車的車主,開車沒注意把公交別了一下。”有人解答。
“開車吵什麽架啊!多危險啊你知道嗎?這要是撞着了出什麽事兒了你擔得起嗎?”給郁歡遞小脆鯊的女人沒忍住開了麥,指了指郁歡和另外幾個摔倒的乘客,“剛才好多人都摔了,這磕了碰了的,你道個歉就完了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男人又是三個深鞠躬,完了走過來問都有誰摔着了,有沒有受傷。
女人指了指被壓着的小男孩兒和郁歡,“你問問他倆吧。”
男人于是先把目光落在了小男孩兒身上。
小男孩兒往母親所在的方向縮了縮,很腼腆的說:“我沒事兒。”
男人于是又看郁歡。
郁歡說:“我也沒事兒。”
“還是記我一個電話號碼吧。”男人大概也是吓着了,不敢就這麽離開,非得要郁歡記自己一個電話號碼和車牌號,說要是有什麽問題就聯系他,他會擔責任。
郁歡拒絕不了,只能打開記事本記下了,然後正面接受了男人的又三個深鞠躬。
“沒事,你以後注意一點吧。”郁歡本來就不是因為男人的問題暈倒的,覺得這三個深鞠躬自己受之有愧,頗有些不好意思,但受都受了又不能還回去,只能廢話的提醒一句。
“我會的。”男人認錯态度良好,臨下車前又跟司機說了對不起,還嫌不夠似的又面對一車子乘客做了三個深鞠躬。
大家見他态度這麽良好,也不好說什麽,目送他下車離開。
司機過來關心了郁歡幾句,确認郁歡沒事兒後才重回駕駛位,将公交車開往了下一個站牌。
郁歡直到車子起步時才想起來他忘了找卷毛帥哥要微信,有點兒氣自己的豬腦子,但沒氣多久呢,他又開始猶豫起自己是該在下一站下車還是該按照原計劃繼續坐到終點站。
反正他小脆鯊吃了,葡萄糖水也喝了,低血糖短時間內是不會再犯了,現在下車好像是有一點點虧。
那就不下了。
郁歡愉快的作出了決定。
郁歡有一點點潔癖,被踩過幾腳的草稿是不能再繼續畫了,但反正他回去也得在數位板上重畫,所以并不如何心痛,翻了頁新的紙打算畫點別的。
比如方才小轎車司機道歉的那一幕。
說來也怪,先前被小車司機怼着鞠躬的時候他心裏沒有感動只有尴尬,這會兒小車司機不見了,他倒是開始感動起來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動個什麽。
可就是很感動不是嗎?一個男人因為跟媳婦兒吵架差點兒導致一起車禍,一邊是蜷縮在小車裏的小家庭,一邊是偶遇在大車裏的好多個小家庭,一邊是無心犯錯者,一邊是無辜受難者,無論誰出事兒都是一樁意難平。
許是上天垂愛吧,車禍沒有發生,公交司機一腳剎車阻止了一切,也挽回了一切。所以他們都有幸能看見活着的彼此,能活着去接受或者去執行那十二個深鞠躬。
郁歡是個插畫師,他有很豐富的想象力。
他會不可抑制的想到世上會不會存在着一個平行時空,在那個平行時空裏,車禍發生了,公交車上的乘客遍體鱗傷,小車司機當場身亡。
郁歡能聽見哭泣的聲音。
男人的哭,女人的哭,小孩兒的哭。有道稚嫩的童音哀嚎着爸爸媽媽,有圍觀的群衆竊竊着說罪有應得。
最後,鮮血與殘骸淡出成背景,小車司機鞠躬致歉的身影淡入成為焦點,而前景則是公交車上平安無事的衆人。
郁歡感覺自己又行了,兩三筆定好大框架,然後就是細節的填充。
南追在最後一排持續關注着小畫師的動态,一開始他還會擔心對方身體是否有恙,後來見小畫師翻開速寫本開始畫畫了,他又開始好奇對方在畫些什麽。
他會繼續畫之前被踩髒的那一張嗎?還是說重新畫一張新的?如果重畫會畫些什麽?還是公交車的主題嗎?會是畫的剛才那一幕嗎?
南追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本十萬個為什麽,覺得丢人,清了清嗓子不去看小畫師的後腦勺了。
公交車是在二十分鐘後到達終點站的。
郁歡下車時下意識往後看了眼,發現最後一排的卷發帥哥居然也是坐到終點站下車,加對方微信轉錢的心思登時死灰複燃,他兩大步跨下車去,在下方做好了攔截準備。
南追見小畫師也在終點站下車,當場頭腦風暴起終點站周邊的吃喝玩樂場所,揣摩起小畫師可能的目的地,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不要臉的上去搭個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