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的名字
? 眼看洛陽這幾天開始積極向上,雖然總是對其他人愛答不理,但總算是情緒穩定,清便恢複了工作。
不知為何,這幾天活兒有點多,忙得有些累了,人也變得糊塗,從客戶家出來竟忘了打電話給司機來接他,坐上地鐵了才想起來,便給洛陽發了條消息。
結果大半個小時後,清敲着盲杖從地鐵裏慢慢走出來,就聽到一聲尖利的哨子聲。
清忙回頭,果然,才擡起的雙手就碰到了洛陽的衣服。
“洛陽,你不會一直在這兒等我吧。 ”
沒有人回答他,可清卻難掩一臉的驚喜,一只冰涼的小肉|棒在他臉上碰了碰。
清立刻抓住那截殘臂,捧在手心裏。
“這麽涼,你在這等多久了?”
說着,清又擡起手,在洛陽的額頭臉上好好摸了摸。
此時,洛陽的額頭和臉頰冰涼,鼻子尖上卻浮着一層汗。盡管是初春,可一人乍暖還寒,洛陽的身體才恢複三個月,清實在擔心。
而洛陽顯然有些不耐煩,朝後挪了挪,繞開清的大手,便徑自朝前走。
半小時前,洛陽正在複健室複健,臨近結束突然接到清的短信,洛陽忽然突發奇想決定親自走到地鐵口來接他。
可他卻忘記了,自己此時是沒有手腳的怪物,即便穿了雙腿假肢,那搖晃不止的步态,依然會出賣他。
更何況為了方便與人交流,他現在幾乎不穿帶上肢的假肢。右臂短小,藏在衣服裏,空蕩蕩的袖子在殘端下打了一個結,而截肢到肘部的左臂則袖管挽起露出一截殘端,手臂上還綁着一個手機。他殘缺的身體簡直一覽無餘。
他從自己的宅邸裏走出來的那一剎那,立即變成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起先他還沒注意,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身體平衡上,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摔倒。可走到差不多快到地鐵站的時候,他才發現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一下子讓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原本舉起,想擦一擦鼻尖上汗水的左臂,也悄悄垂了下來。他有些後悔,看着躲在不遠處的幾個保安,還是搖了搖頭。他咬着牙,冷着臉,假裝不在乎,直到清出現。
清笑着驚喜的問他話,可他卻沒有辦法回答,如果他停下來咬着觸控筆在清手裏寫字,那便要繼續停留在那刺眼的目光中,更是凸顯他那可怕的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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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還有一只手的時候,就只想把自己當成隐形人,如今四肢不全,無法言語,如此暴露在光天化日,怎麽能不叫他迅速逃離?
洛陽不管清,徑自往前走,他一點也走不快,才幾步路就被清敲着盲杖趕上來,拉着左邊的殘臂。
“洛陽,你慢點,當心腳下。”
洛陽回頭瞪了清一眼,他在心裏吼。
[ 我走的這麽慢,還叫快?我沒有腳,哪裏需要看腳下?’ ]
可是,他發不出聲音,清也看不見洛陽的表情,洛陽只得一個人把自己氣炸,悶悶的繼續向前走。
洛陽走路左右搖擺,清抓着洛陽的手臂也走的不順暢,洛陽又無法出聲提醒,清就時常會撞到旁邊的障礙物,沒走多遠,清就不得不重新支開盲杖,敲打點地。
看着自己這麽給清脫後腿,洛陽的心更是一陣痛……
洛陽一臉鐵青,咬牙一路走回宅邸,一進到大門內,就立刻有護工沖過來,一把抱起他直接走回屋去。
清只覺得手上一空,洛陽就被人抱走了,扶着一直因擔憂而不安分的心髒,呼出一口長氣,太陽穴卻跟着抽痛起來。
洛陽在護工的懷裏,望着落在身後的清,他那如釋重負的樣子,心裏更是百感交集,真想朝自己揮一拳。
讓護工把自己放在門口,等清一來,洛陽便遣散了所有人。清扶着抽痛的額頭,跟在洛陽拖曳的腳步後面,伸手摸了摸洛陽的身體。
“洛陽,走了這麽多路,我去幫你把輪椅推過來歇歇吧?”
洛陽卻是沒有理他,徑直往卧房內走。
清伸手繼續摸索着問。“你是不是現在要去房裏脫假肢?我幫你。”
【幫幫幫,什麽都要你幫!】洛陽在心裏怒吼,加速朝卧房內走。
DUANG——
猝不及防,洛陽居然在進入卧房的那一刻,用左臂重重把門甩上了,一下子就撞在清朝前摸索的手指上,清頓時捂着手指,疼彎了腰。
連洛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麽短一截手臂,怎麽會有這麽大力氣,聽到清的呻|吟聲,立刻轉身就要去開門查看,可無論他殘臂如何在圓形的門把上攪動,都沒能讓門打開分毫。
正在洛陽锲而不舍的在和門把搏鬥的時候,清攅着受傷的手指,打開了門。
也許是清太累了,太陽穴和手指一樣抽痛着,清也沒了好臉色,一進門對着前方低吼。
“洛陽,你發什麽神經?”
洛陽一愣,眼底劃過一絲愧疚,彎腰用殘臂碰了碰清攢緊的拳頭,想看一看裏面的手指,卻被清蹙着眉頭向後一甩
洛陽以為清不知道他要幹嘛,就扒拉着殘臂,去叼觸控筆,想寫給清看。可清根本腳下不停留,直接朝卧室裏走,走得時候虎虎生風,竟撞到了身親的洛陽。
洛陽腳下不穩,向側就倒,幸好離牆不遠,倚在牆上堅持了很久,才咬牙挪動兩條腿部假肢又站直了身體。
而清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一樣,快步走到床邊,将臉上的墨鏡一甩,就躺了下去。
洛陽忍着一肚子火,左右搖擺得更加劇烈,幾乎是撲到床上坐下,重新扒拉這殘臂,咬住觸控筆,彎腰點了點清的手,卻被清大手一撥,随後清居然翻了個身。
“洛陽,我累了,沒力氣和你鬧。”
洛陽這下是真的來氣了,他四肢不全,口不能言,一天都在想着清,為了給清一個驚喜,他拼命複健,甚至不顧周遭歧視的眼光走到地鐵站。可是清卻僅僅是因為手指碰了一下,就全然不理他。想到此,洛陽難掩怒火,腰部肌肉一緊,身體猛然前沖,頓時朝清的額頭撞去。
清被他撞得頭更疼了,一個翻身坐起來,大喊一聲“你鬧夠了沒?”,抓着洛陽的肩膀就把他按在地上,拳頭随後就到,卻在迎向洛陽面門的時候生生的停下了。
洛陽被他牢牢的按在身下不能動彈,左腿連着假肢不停的在身下撲騰,發出悶悶的邦邦聲,而右腿卻只是在地毯上蹭了幾下。右肩被清的左手牢牢按住,小小的殘臂隔着袖子支在清的手臂上,而左側的殘臂也在盡力的勾着清按在他肩頭的手臂,冰涼無骨的殘端在清的手臂上一下一下的敲着,顯然已經很用力,可和清的力道比,卻是那麽的孱弱。
清心頭一顫,他怎麽能對這樣的洛陽發脾氣,還要動手?心中愧疚不已,清大手一松,便捂着臉,側躺在洛陽的身側。
“對不起,洛陽。”
清再一次先行道歉,不僅澆滅了洛陽滿肚子的怒火,更燃起了他滿溢在胸的愧疚。
“廢物,我。”
手機的讀音軟件發出冰冷沒有情感的聲音,卻揪疼了清的心。他長長一嘆,坐起身子,朝洛陽摸了摸,也扶他坐了起來。大手再朝上摸索,先是揉了揉洛陽左右兩側的殘臂,确認沒有受傷,才往下摸到洛陽的褲子,開始替他解假肢。
“我才是那個廢物,我沒錢沒本事,什麽也不會,眼睛還看不見。若是哪怕能看到一點點,也能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就不會誤會你。剛才,你在地鐵站接我,是不是有許多人盯着我們看?”
洛陽一聽,頓時身子一軟,頭靠在清的肩膀上蹭了蹭。
洛陽的身下已經被清脫出,露出兩截長短不一的殘腿,捂在假肢的接受腔裏走了好幾個小時,殘端紅腫成一片,星星點點的還滲出了許多小血泡,又癢又痛。清照例幫他抓了抓。
“洛陽,今天我們都累了,等下我先幫你洗個澡,吃好晚飯,早點休息,好不好?”
洛陽蹭着臀部,往清的身前挪了挪,左膝一蹬,便挺起身來,左手殘肢朝清的脖子上一架,咬着觸控筆在清的肩頭點。
【我幫你洗。】
清一下子樂了。“你幫我洗?是不是真的?”
洛陽窩在清的肩頭認真的點頭,随着動作蹭了蹭彼此的耳朵。清翻着白眼,一臉的不可置信,扯着笑臉把洛陽抱進了浴室裏。
原來所謂洛陽幫清洗澡,只不過是洛陽坐在輪椅上幫清沖水。清人高馬大,站在一米多高的輪椅前,只能弓着腰,屈着膝,幾乎是跪在地上,用身體去主動接洛陽捧在殘臂上的花灑灑下來的水,笑得肚子都抽了。
“洛陽,你這是在幫我呢,還是在操練我呢?”說完,清的額頭就被花灑狠狠的甩了一把。
想象着洛陽咬着牙,捧着花灑,對自己幹瞪眼,清就更開心了。
随後,【此處和諧數百字】……清一把舉起洛陽的身子,把自己頂了進去。
兩個人倒在床上,又是一頓翻雲覆雨。
洛陽沒有手腳,嘴巴和舌頭便派上了大用場,舔得清一陣陣怪笑。而他的殘臂更是調|情聖物,在清的身下一碰,就能叫清瞬間點燃。
而清也不是省油的燈,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抽的兩米的大床都不住的發出咯吱聲。
洛陽甚至還被清扶坐在自己小腹上,随着清在身下的抽動,洛陽舉得自己就好像駕馭一匹野馬。
終于玩了很久,兩個人才滿足的倒回床上。
清閉着眼睛,滿面潮紅的摟着洛陽,嘴角上是甜蜜的笑。
洛陽望着清紅透的俊臉,也是一臉陶醉,竟怎麽也看不夠。終于想起來,他之前還弄疼了清,殘臂前後扭動挪移,将清的大手帶過來到眼前。他的食指和中指果然是紅了,幸好沒有傷到骨頭。洛陽用殘臂支着他的手,在唇上吻了吻。
清閉着眼睛,勾着嘴角笑。“知道慚愧了?瞎子手殘了,可就不好玩了。”
洛陽扁了扁嘴角,收回殘臂,又朝前擡,夠到清的薄唇上,一下一下的碰。縱是他殘臂的觸感不敏銳,他也摸到了清唇間的幹澀。又移到他喉部碰了碰。可是清只是皺了皺眉,依舊閉着眼睛沒有動。
他們現在只穿了內衣,身上別無他物,觸控筆哨子都不在身邊,要和清交流實在有些費勁兒。洛陽有些急,又用殘臂點了點清的唇,使出渾身力氣,讓自己發出聲音。
“唔……嘶……嘶"
竟是這三個破音,洛陽懊惱的咬痛了自己的嘴角,卻看到清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伸手在自己的嘴上摸了摸。
“洛陽,你是不是口渴?”
【個傻瞎子,我是怕你口渴,讓你去喝水。】
洛陽在心裏吶喊,喉間仍是含糊的幾個破音,左臂支起,想再去夠清的唇,清已經摸索着下了床。算了,他拿水過來,再讓他自己喝也是一樣。洛陽嘆了一口氣,松了勁兒,躺在床上,等清回來。
可是等啊等,十分鐘過去了清都沒回來。
難道在大解?也不會這麽慢吧。
洛陽躺不住了,殘臂支起身子,坐起來,挪到床邊,低頭咬住床頭櫃的哨子,使勁兒吹了吹。
“哔哔——”
沒有回應。再吹,依然沒有回應。
洛陽這下确定真的不對勁兒了。吐出哨子,就翻身下床。他缺少四肢,下床也不能走尋常路。只能坐在床沿,先翻身用上半身趴在床上,用稍長一些的左腿膝蓋朝地毯上探。等膝蓋點地,才繃緊腹部肌肉,支起殘臂,讓自己從床上挺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挪動臀部,來到靠在牆邊的電動輪椅旁。左腿膝蓋頂起,右邊一團小肉便頂在椅座上,左臂支在扶手上,頭也跟着幫忙拱了拱,便翻身坐了上去,右臂迅速操縱輪椅出了卧室。
一路行到廚房,才看到清。清此刻竟靠在廚房門外的地毯上,閉着雙眼緊蹙着眉,手上還拿着一杯已經涼了的水。
洛陽一陣心驚,連忙把輪椅移過去,又從輪椅上挪到清的身邊,用殘肢拍了拍清的臉。忽然,他察覺殘臂上的溫度有些高,怎麽他現在才發現。洛陽趕忙左膝頂起,左邊殘臂撐着清的肩膀,用額頭去抵住清的,測了測。這下才懊惱的發現,清那臉上的潮紅,根本不是激情後的紅暈,而是高燒。怪不得清今天會和他發脾氣,怪不得清說他要早點休息,原來清真的病了,他怎麽那麽糊塗。
洛陽咬着唇,又用殘臂拍了拍清的臉。清擰了擰脖子,只輕嗯了一聲,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角。
洛陽心裏着急,連忙彎腰,用兩個殘臂去夾清手中的杯子。馬克杯有點重,洛陽眼看就夾到清的唇邊,竟一滑,整杯水灑在清的身上。
看着清濕透的胸襟,洛陽懊惱的直拿殘臂朝頭上砸。
而清卻伸出手,朝牆上摸了摸,想要站起來,卻沒成功,又癱軟回地上,迷迷糊糊的說了句。
“洛陽,我想喝水。”
洛陽立即朝輪椅上挪,迅速在飲水機裏捧出一個略輕一點的杯子,用下巴給清倒了一杯溫水。這動作說起來簡單,但是對坐在輪椅上,沒有四肢的洛陽來說,則是難以形容的艱難。幾次洛陽都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倒好了水,洛陽用嘴叼着杯子,移動輪椅回到清的身邊。這次他不敢在嘗試用殘臂夾盛過水的杯子了,別說重量,單單是杯子上被他濺滿的水漬,他就夾不住。
洛陽小心翼翼的爬下輪椅,挪到清身旁,咬着杯子湊到清的跟前,用盡力氣“嗚嗚”的喚着清。清終于動彈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唇邊的杯子,竟眯起笑眼,喝了一口。
“大爺,你的一指禪,還是很精妙啊。”
清竟然在迷糊間,還以為洛陽的左手依然健在。
洛陽的心在抖,垂頭看了看左側的殘臂,低低的喚了一聲。
“清——”
清一個激靈,頓時醒過來,瞪大了雙眼,灰白的瞳孔裏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他幾乎是一甩手就把杯子扔了出去,朝前胡亂摸到了洛陽的身子,把洛陽一下子抱在懷裏。
“洛陽,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洛陽也是被自己的聲音吓到了,定定的杵在清的懷裏,被他滾燙的懷抱灼痛,喉結聳動,又艱難的發出了一聲。
“清——”
盡管那聲音破碎不清,又像是“聽”又像是“經”,或者其實根本分辨不出,可清依然激動的落下淚來。
“你大爺的,洛陽,你可總算學會叫我名字了,可急死你的傻瞎子。你再叫我一次,你大爺的,你大爺的,你可讓我急死了。”
“清——”
“清——”
“清——”
……
洛陽也是無法抑制胸中的激蕩,窩在清的懷裏不住的喚,聲音古怪卻溫柔,一遍一遍又一遍……
【洛陽與清的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