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威脅
江月勒馬停在祁璟身邊,她一路追來,旁人瞧她縱馬娴熟,不以為意,可江月心裏一直繃着根弦,絲毫不敢放松。因而此時,她額上禁不住細細密密地冒出汗珠,兩頰泛紅,燦若錦霞。
祁璟看着她騎在馬上,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她當真會騎馬”,而是“原來真的有人面桃花”。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在他心裏一轉。祁璟極快收住心思,不置一詞,夾了馬腹,領軍前行。
行了大半日的路程,大營即将安紮的漠水終于映入江月眼際。先行部隊已經開始安營紮寨,祁璟也放慢馬速,等着負責工事的副将前來迎接。
江月這是第一次騎馬,她因為在雜技團練了十四年平衡的緣故,對馬起伏節奏适應确實很快。只是女孩子家到底細皮嫩肉,皮鞍子磨得江月大腿兩側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一路馳騁,她專心縱馬時倒還不覺得,現下速度減緩,江月注意力回轉,終于覺出難受。
眼見就要下馬,江月眉央漸漸皺揉起來。
“見過将軍!”
江月正盤算如何下馬才不會顯得太狼狽,便見有人迎上了祁璟。
祁璟勒馬停住,“起來吧,怎麽樣?”
他問話素來簡潔,但下屬彙報,卻是一五一十,詳細得緊。江月能感覺出祁璟在軍中威大權重,不免咋舌。但聽祁璟又吩咐了旁人幾句,重新揚鞭,江月忙是随上,不敢怠慢。
待到主帳前,祁璟方翻身躍下馬背,動作利索,折在手裏握着的馬鞭被他輕輕擲給侍從官,玄色戰袍下長臂伸收,像是黑鷹獵物,精準又有力。
江月以為他就會這樣進帳,不再回頭,忙是小心翼翼地擡腿側坐在馬背上,壓低聲音喚道:“阿古,快來扶我。”
阿古知曉江月是頭回騎馬,早料到幾分,笑着應了聲,伸出自己胳膊,示意江月扶着躍下。
江月按着阿古的小臂猶豫了一陣,半晌才硬着頭皮往下跳。她在馬背上僵坐許久,兩條腿遠沒有先前靈活,這麽猛地跳下來,江月只覺腳掌微麻,膝蓋發軟,一時收不住勢,要向前栽去。
完了……這下要丢大人了。江月閉上眼,絕望地想。
誰知,她肘間忽然一暖,兩個堅實的力道同時把她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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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猝然睜眼,只見一左一右,分別是阿古與祁璟。祁璟的力道明顯比阿古大,連帶着她的身子也不自禁地向祁璟靠去。
祁璟自然也注意到了握在江月另一邊的手,他眼風恍似不經意地從阿古臉上帶過,阿古知趣地放了開來。
“你第一次騎馬?”祁璟沒讓江月靠自己太久,兀自把她的身子扶直,只是擔心她還會再跌倒,并未松手。
江月亦覺尴尬,饒是腿上仍然使不出力,也迫着自己站穩。她先前見祁璟縱馬架勢,已知他不單是行家,更是高手,因而不敢隐瞞,點了點頭。
祁璟聞言,眼神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在江月臉上探究地看了一陣,半晌方吩咐阿古:“領董姑娘去休息。”
言罷,沒再多言,轉身進了主帳。
主帳乃是議事所用,莫說江月,連阿古都沒有資格進去。阿古得了號令,忙把牽馬的缰繩讓到旁人手中。“你怎麽樣?要不要緊?”
江月見祁璟走了,沒再逞能,伸手拽住阿古小臂,“腿要疼死了……”
軟軟的手搭着自己,阿古臉上一紅,卻沒推開江月,“你再堅持堅持,第一次騎馬便跑了這麽久,受傷怕是免不了了。一會我去打熱水,你自己擦擦。”
“好!”江月咧嘴一笑,朱唇榴齒,杏目桃腮,只将漠水蕭瑟的秋天都融得暖了。
兩個身影靠在一處漸行漸遠,然後繞過了祁璟視野中最後一座帳篷。
祁璟握着手中羊皮地圖轉回身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白釉瓷瓶,“閱山,把這個給阿古。”
跟在祁璟身邊最久的侍官陸閱山稱是,雙手接過,在心裏忍不住感慨,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果然沒錯。将軍這般淡漠的人,竟也會對旁人如此上心……稀奇稀奇。
“江月,還沒睡?”
隔着帳簾,正發呆的江月忽聽阿古的聲音傳來,忙是站起身,掀開帳子,莞爾一笑,“你不也沒睡?”
阿古沒料到江月會突然探出身,吓得倒退一步。待見到江月笑臉盈盈,他方舒了口氣,指向帳中燈火,“我路過三次,都見裏面亮着,忍不住問問。”
他一頓,又是挑眉,“你的傷可好些了?初次騎馬都免不了這樣,你仔細別叫傷口沾上水。”
江月連連點頭,“沒有白天那麽疼了,還沒謝謝你的藥,好使得很。”
“客氣什麽,照顧你還不是應該的?”阿古照舊是樸素又誠懇的模樣,江月瞧了,心裏一暖。阿古目光越過江月肩膀,向帳內望了眼,咦了一聲,“将軍還沒回來?”
江月臉色一僵,伸手在阿古肩上一推,“還沒還沒,你早些回去休息,別管旁人啦。”
阿古順勢退了幾步,笑着稱好,卻又忽而低首感慨,“也不知道将軍都在忙什麽,可惜我沒什麽本事,沒法替将軍分憂。”
江月不知阿古所言何意,只是催促:“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就讓他獨個兒累死罷,快回去睡覺!”
聽了江月連聲催促,阿古這才不再說別的,互道了晚安,兀自離去。
江月心事重重背過身,擡腳剛邁進帳子,腰間卻忽然出現一條長臂,将她攔腰抱住,繼而往邊上帶去。江月拗不過那力道,正要開口呼救,嘴又被人嚴嚴實實捂住。
她登時睜大雙眼,腰間力道卻在這一瞬松開,那長臂帶着她身子一轉,旋即将人按在了帳篷牆壁上。
四目相對,江月認出這胳膊的主人。
祁璟。
“獨個兒累死?”祁璟眉峰上都萃了寒意,更遑論兩雙本就幽不見底的烏瞳。他緩緩松開捂着江月的手,揚眉問道:“我救你于水火,你便是這樣報答恩公的?”
江月餘驚未卻,被祁璟這樣按着逼問,只緊張地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一動也不敢動。
祁璟見她默不作聲,惱意愈盛,“用不用我教教你,什麽叫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他騰出一只手,緩緩搭在了江月腰側。那裏是衣結所在,江月知道,只要祁璟輕輕一扯,自己便可衣襟大敞……
這是穿越以來,江月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威脅。
祁璟呼出的氣正掃過她的臉頰,他只消一只手按在自己肩胛,便能将她制得動彈不得。而他另一只手,雖然極輕地扶着自己的腰,可江月好像被他拿住了七寸,愈發緊張。
“說話。”他淡淡開口,江月卻明顯覺得……祁璟的呼吸已經重了許多。
江月貝齒抵上嘴唇,卻不敢與祁璟對視,只能在心裏念叨着——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說錯了,對不起。”
她嗫嚅着道了歉,緩緩低下頭,生怕被祁璟看穿自己的心思。
祁璟這方松開兩只手,倒退一步。
江月單手扶着牆,生怕自己脫力摔倒,反而還要在這人面前鬧笑話。
誰知,祁璟眼神根本沒有再落到她身上過,“你現在是我的人,記得點說話的分寸。”
他利落地将腰間佩帶解開抽下,信自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伸手擡起簾子,要往裏去,“把燈熄了,睡覺。”
江月雖然猶在平靜,但聽了祁璟吩咐,不敢不應。她剛湊到桌案前,俯身要吹蠟燭,卻見祁璟又退了出來。“這榻……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江月納罕地擡首,臉上尚有幾分驚愕。
她從進了帳子第一刻,便發覺原先單人窄榻變成了一張寬裕許多的雙人卧榻……這還不算,連上面鋪的褐色褥子,竟也被人換成了一個繡着多子多孫的大紅緞子,一對鴛鴦戲水的枕頭擺在卧榻正中,弄得好像是洞房一般。
祁璟适才發問的時候确然是一無所知,但此時反應過來,也能料到必是陸閱山的“好心”。倒難為他,行軍途中還能搞來這些東西!
可氣歸氣,這個時辰,祁璟也無可奈何。他重新取了佩帶,在腰間紮緊,“你睡吧,我還有事,去主帳了。”
江月莫名其妙地目送那個身影走遠,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
這樣連着過了五六日,江月獨自睡在原本屬于祁璟的帳中,祁璟則每夜在帳篷裏看會書,待到夜深人靜,又返回主帳。從頭至尾,都不曾與江月共枕。
那天被祁璟吓得丢了的魂兒,重新回到江月體內,騎馬留下的傷也漸漸痊愈。
入夜,江月如常等到祁璟離開,哼着歌兒回到裏間,脫下褲子,驗看自己的傷勢。江月先前磨破皮的地方倒不厲害,只是這兩日長出新肉,她總覺得有些發癢。是以近些天,她又翻出了阿古說是送她的藥膏,抹在傷口處解癢。
江月身子柔軟,輕輕松松把左腿擺到自己肩上,歪着腦袋,把藥膏抹在傷口,一點點推勻。
她正專注,忽聽背後簾栊聲動,她一驚,猛地轉身……咔嚓。
“你在幹嘛?”
這是男人盯着她詭異的姿勢,故作鎮定地問話。
“嗚……扭到脖子了,好疼,快來幫我……啊……”
這是女人僵在原地,別無他法的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