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因走了
西南邊陲恐現災情,林澤身為百官之首,自是有治理災情的義務,前些日子林澤便已經同皇帝商量過,要派遣使臣前去查看,可人選遲遲未定。
如今皇帝竟一道聖旨,讓林澤全權管理此事,這讓林澤有些詫異。
李淮将聖旨遞給他,“聖旨本王也送達了,時候不早了,本王這便走了。”他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留香院跪着的林墨,“要不然,相爺繼續?”
此時,侍婢雲香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見相爺在此,更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相爺,不好了,小夫人暈倒了。”
這侍婢是慕容氏身邊貼身侍候的,林澤神色微凝,“發生了何事?”
雲香道,“小夫人方才還好好的,可不知為何就突然暈倒了。”
餘老夫人輕咳一聲,“暈倒便去請醫者,來請相爺作甚?相爺又不是醫者!”
“老夫人容禀,婢子們已經去請醫生了,若非緊急情況,小夫人自也是不願意打攪老夫人與相爺的,可小夫人暈倒實在有些蹊跷,婢子鬥膽才會來請相爺,還請老夫人恕罪。”
雲香說的頭頭是道,競叫餘老夫人不知如何開口,一股怒氣上湧,她正要斥責,卻被林澤打斷,“如何蹊跷?”
雲香道,“小夫人原本想着相爺午後要去暮雲閣,便備下了相爺愛喝的龍泉,可茶爐都還未開,她便全身抽搐,在院子裏到處亂走了一圈後,才倒了下去。”
李淮适時插嘴,“相爺,這可是中邪啊。”
原以為李淮早就走了,沒想到他竟還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林澤正要說他,卻見他只是微微一笑地沖林澤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林澤突然想起了方才的壓勝之術,猛地又瞪了林璇一眼,誰知李淮去又複返,又道,“相爺,本王認識幾個鑒別字跡的大家,可需要本王派人将那幾位大家來鑒別鑒別那幾張詛咒的字跡?”
林澤冷哼一聲,若不是有聖旨,這瘸子又豈能如此輕易進入相府?他猛地甩袖,神色和語氣都十分不客氣,“不必勞煩王爺費心了,清風,送客!”
李淮暗自揚起嘴角,聳聳肩,這才離開。
一聽到鑒別字跡,林璇忽而慌了,再見林澤看她的眼神,她終于還是哭了出來,“阿耶,不是孩兒。”
自嫁給林澤後,王氏從未見過林澤這般怒火,也知自己此番若是哄不好林澤,今後的日子必定會難過,于是她也哭着道,“郎君,是妾的錯,妾身子骨不好,連累了孩子們。”
餘老夫人氣憤道,“像什麽話!你是堂堂相府嫡夫人!豈能在孩子面前說這種話?大郎,看在王氏已經醒了,此事便罷了吧。”
林澤紅着眼,若是方才,他自是能夠作罷,可如今此事讓燕王聽了去,便不能再不了了之,總要有個明目的交代。
那詛咒的字跡确系出自林璇之手,如此鐵證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的,眼下唯一的法子,便是罰她。
畢竟是他多年的枕邊人,對于林澤的态度王氏也能揣測幾分,她仿佛看到了林澤眼中的殺氣,于是暗自瞪了林璇一眼。
林璇會意,膝行幾步拉住林澤衣擺,滿臉皆是淚痕,“阿耶,這一切都是孩兒的錯,孩兒不懂事,孩兒寫那些東西不過是氣話,孩兒只是希望阿耶能夠來看看阿娘,可每每阿耶來留香院,不到一炷香就走了,阿耶!”
她越哭越大聲,“旁人家的女兒,都是阿耶阿娘其樂融融,阿耶可還記得,上回與孩兒和阿娘一塊兒用膳是什麽時候嗎?阿耶,孩兒只是想讓阿耶多來留香院……”
孫兒如此傷心欲絕,哭得餘老夫人亦是怒火連天,她氣得跺腳,可面對自己那固執的兒子,她卻實在罵不出口。
同樣的話她已經罵了兒子無數遍,而這兒子依舊是寵愛那妾室,雖然這些年王氏也生了兩女一子,後院的所有子嗣也都在王氏的掌控之中,可她知道,兒子的心一直都在那姓慕容的賤人身上,怎麽罵都罵不醒!
見林澤依舊無動于衷,林璇忽而不哭了,她神情忽冷,暗自咬牙,“既然孩兒犯下了如此大錯,恐怕阿耶也不會再原諒孩兒了,那孩兒不如以死謝罪!”
說着她看準了留香院的院牆,一撒腿狠狠地往那牆上撞去。
“攔住她!”
“璇兒!”
“我的孫兒!”
幾乎是異口同聲,侍婢嬷嬷們亦是震驚,好在吳嬷嬷眼疾手快,第一時間趕到,及時将林璇拉了回來,可惜她的額間依舊多了一絲擦傷。
林澤慌忙跑了過去,扶起林璇,“璇兒。”
林璇抱着林澤大哭,“阿耶,孩兒錯了,阿耶會原諒孩兒嗎?”
林澤終究嘆了口氣,“此事就此作罷,誰也不準再提!”
“那阿娘……”
“阿耶知道了。”林澤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又多了一分寵溺。
林璇嘴角微微一動,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林墨被送回菡萏院時,已過了晌午,兩個侍婢見她混混沌沌如此狼狽的被送了回來,二話沒說,只自顧自手忙腳亂地打了水給她梳洗。
可是她們梳洗到了一半,卻被林墨轟了出去。
浴桶中依舊散發着黑狗血的血腥味,她默默的看着水裏的紅色,那對晶瑩的鹿眼如今卻無比空洞。
阿因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淚水不由自主地地從眼眶裏滴滴往下落,滴落在浴桶中的紅色裏,蕩漾起一絲微不足道的漣漪,轉眼又散去,消失殆盡。
今日她雖鼓起了勇氣,可卻得罪了所有人,三娘因此要自戕,夫人與老夫人怕是更恨她了吧?相爺呢?相爺怕是後悔沒将她拉去火刑吧。
良夕與羽香站在外頭,也是緊張地來回踱步,自家娘子已經在裏面洗了快一個時辰了,怎麽還不出來。
終于羽香等不下去了,她拉着良夕道,“再過半柱香,若是娘子再不喊我們,我們就進去。”
而此時,盥洗室的門突然被拉開了,林墨濕着頭發披了一件素衣走了出來,她的眼神依舊空洞。
“娘子,這素衣實在太單薄了,婢子再給您穿一件吧。”良夕道。
林墨默默地看着遠方,鼻頭一酸,“不必了,我就想這麽穿。”
“蠢貨!”
林墨猛地一愣,消失了整整一天的聲音突然在她腦子裏回響,她一時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自己在做夢。
“阿……阿因?”林墨試探地問出了聲。
兩個侍婢一愣,良夕問,“娘子在說什麽?是想吃櫻桃糕嗎?婢子一會兒給您做?”
羽香蹙眉,“良夕,娘子累了一整天了,大概是餓了,你快去給娘子備些吃食。”
良夕猛地點頭,“我這就去。”
林墨依舊僵在原地,再問,“阿因?是你嗎?”
羽香環顧四周,見無人,便将林墨扶回了卧房,林墨那一頭青絲濕漉漉的,惹得她而今看着愈發楚楚可憐,羽香拿過幹淨的絨布,正欲幫她絞幹。
然而林墨卻是猛地回頭,抓住了羽香的手腕,“我方才聽到阿因的聲音了。”
羽香柔聲道,“娘子,婢子先給您絞幹頭發。”
林墨卻遲遲不肯松手,“你說,阿因還在嗎?”
羽香猶豫了一會兒,良久之後,終于點了點頭,“娘子可還記得昨夜婢子教娘子說的那些話?”
昨夜羽香突然将她叫醒,同她說二郎拿來了一個包裹,包裹裏是四個帶着詛咒的烏木盒子,這四個烏木盒子原埋在菡萏院東南西北四個角落,而裏面放着的那些詛咒正是她的字跡。
這些日子林墨在練字,她的字跡很容易被人拿走,這擺明了又是一個陷害,好在二郎也拿了三娘的字跡,只是她沒想到,三娘竟真的寫了那些詛咒。
羽香同她說,這幾日夫人病了,留香院定會有動靜,若是翌日一早留香院有人來為難她,就想方設法讓相爺搜留香院。
一想到要與相爺說話,她內心感到十分恐懼,可羽香說,不到萬不得已,可以不用說,她這才安下心來。
林墨眸光一閃,“是阿因讓你教我這麽做的?她呢?她去何處了?她是不是被那些道士收走了?”
羽香懵了懵,怪不得自家娘子回來後反應如此怪異,她還以為是自家娘子在留香院被欺負了才會這般,沒想到竟是這麽回事。
她突然心裏一空,自家娘子是不會騙她的,難道娘娘真的被收走了?她一時不知如何寬慰林墨,她暗自冷笑一聲,可笑當初她還拿了驅邪符恐吓娘娘。
林墨從羽香的反應中得到了肯定,才止住的淚水突然嘩啦啦地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哭什麽哭!”
林墨突然頓住,“阿因?”
羽香也頓住了,“娘子,娘娘可還在?”
林墨輕輕擦了擦淚水,試探地問道,“阿因?你可還在?在的話,可否應我一聲?”
蕭青煙冷冷道,“我只不過是睡了一覺,哪裏就要死要活了?就這點出息?”
林墨喜極而泣,拉着羽香開心地笑了起來,“阿因沒走!阿因沒被那道士收走!”
蕭青煙呿了一聲,不再同她說話。
今日林墨的所作所為她一直看在眼裏,她之所以不出聲,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自己站起來。
終究林墨沒讓她失望,只是李淮的到來卻是讓她覺得很是蹊跷,當日在百花宴為林墨解圍,今日來宣讀聖旨,剛好又再一次為林墨解了圍。
難道他發現了什麽?還是單純看上了相府這位空有皮囊卻懦弱無能的庶女?
這實在值得令人深思。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說吧,阿因也是個小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