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證據确鑿
林璇拉着餘老夫人再往後半步,一臉厭惡,“四娘,你又想如何?”
林墨微微擡頭,那雙鹿眼包含淚水看着林澤,眨巴眨巴地甚是可憐,兩行淚在滿是狗血的臉上沖出兩道印記,她哭着道,“相爺,倘若孩兒并未詛咒母親呢?”
林璇連忙道,“四娘,證據已然擺在眼前,你還想抵賴不成?”
林澤緊蹙眉頭,微微猶豫了一下,依舊擡起手,示意道士們将她拖走。
林墨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一佑天下太平,二佑父親安康,三佑祖母長壽,四佑阿娘息安。”她哭着道,“相爺,那四個盒子,是孩兒埋下的護佑金剛啊!”
林澤的厭惡她看在眼裏,可她如今還不想死,她想要活命!無論是害怕還是退縮都不能活命,只有勇于面對才能!
這幾句話仿佛花費了她此生所有的勇氣,剛說完她還有些戰戰兢兢,直到聽到林澤的一句“慢着”,她的心跳還在慌亂地跳。
朝堂局勢剛剛穩定,高位之上的那位生性多疑,如今他又在府中大肆驅邪,那位必定會派人來詢問,若是問出庶女謀害嫡母這種醜事,自是會對他的官途不利。
所以,若真要處置林墨,必不能用這種由頭,更何況柳氏之死,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若林墨真被柳氏附身,那也必不能如此輕易地讓她死!
林墨被道士們放下,林澤眼底的肅殺更甚,“你說,這盒子裏放着的,是護佑金剛?”
林墨渾身顫抖地縮在地上,她緊咬下唇,點點頭,“是。”
林澤頓了頓,清風會意,近前将那四個盒子打開,果真見有四個金燦燦的護佑金剛躺在裏面。
那護佑金剛身上都裹着一張祈文,分別寫着,“一佑天下太平,二佑父親安康,三佑祖母長壽,四佑阿娘息安。”
在場的人皆是震驚,林璇更是吃驚,她明明派人在菡萏院東南西北埋了寫着王氏生辰八字的壓勝,怎地如今尋回來的卻是護佑金剛?
她狠狠地瞪着林墨,定是這該死的庶女把那些壓勝調換了!
“四娘,你到底用的什麽邪術!”林璇害怕地往餘老夫人身後躲了躲,口中卻指責道。
林墨怯生生的,但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更可況此刻的林墨,于是她咬緊牙關,道,“盒子是兩位嬷嬷翻出來的,是清風打開的,我哪裏有機會動手腳?三娘此言是何意?”
林璇沒想到她會回嘴,竟是一愣,林墨接着道,“偌大的相府,卻只翻查了菡萏院,母親的兒女衆多,卻只在孩兒一人身上施術驅邪。”
她微微擡頭看着林澤,那雙靈動的眸子裏閃現着別樣的光亮,“父親,您當真确定那邪與孩兒有關嗎?”
這一句“父親”,是她埋在心裏将近十四年都未曾說出口的稱呼,前些年,“父親”兩個字在她心中只是兩個冰冷的字,阿娘死後,“父親”這兩個字在她心中則是一道充滿恐懼的深淵。
她不敢踏足,不敢用這兩個字去叫那個人。
可如今,她不知怎地,竟是叫了出來。
原來,沒有什麽恐懼能比得上絕望,人一旦絕望,便會無所畏懼。
林澤也是一愣,林墨從未叫過他父親,自打她出生到現在,他雖見她的次數有限,但每回她喊的都是“相爺”。
他神情一震,“你是想要本相翻查整個相府?”
“四娘!你什麽意思?”林璇怒道,“你這是在污蔑我們詛咒我阿娘嗎?”
林墨咬牙,下唇已經被她咬出了一個傷口,新鮮的血腥味與狗血的味道相撞,難聞得她想吐。
但她忍住了,她依舊看着林澤的方向,鼓足最大的勇氣,道,“若非如此,孩兒不服!”
“好。”林澤冷哼一聲,有那麽一瞬,他竟在林墨眼中看到了一絲血性,他許久沒見過這種情緒了,他揮揮手,“去查。”
清風會意,紛紛帶着侍婢奴仆嬷嬷們進入後院,在各個小夫人的院子裏開始翻查。
她就這樣蜷縮在地上,身上濕漉漉的污穢合着風,惹得她直打顫,她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這一群人,而這一群人也如同看一個怪物一般看着她。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清風帶着人歸來,只是他們空手而歸。
林澤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可還有話說?”
林墨看向林璇,又環顧了一圈留香院,清風看了一眼林澤,林澤點了點頭,他倒要看看林墨能耍什麽花樣。
幾個人在院中搜查了起來,突然傳來一陣低呼,林澤蹙眉,卻見清風在院子裏的東邊牆角處,竟是挖出了一個烏木盒子。
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震驚,另外幾處亦是被挖出了一個烏木盒子,幾個盒子的形狀大小皆與從菡萏院挖來的相同。
林璇也不知留香院何時多了幾個盒子,而且這幾個盒子還與她埋在菡萏院的一模一樣,但如今已經被挖出來了,她只能将所有事推給林墨,她咬牙指責道,“四娘,你好大的膽子!竟将這些髒東西埋進了留香院!”
林墨不理會林璇,只默默的看着林澤,卻見林澤沉着臉,咬緊着後槽牙道,“打開。”
清風将四個盒子地上,一一打開,當看到裏面是什麽的時候,他也驚了一下。
這四個烏木盒子裏,分別躺着四個壓勝布偶,每個布偶身上都裹着一層符文,清風将幾個符文都拆了下來呈給林澤。
林澤定睛一看,卻見符文上正寫着王氏的生辰八字,以及一些詛咒之言,更讓他吃驚的是,這些是林璇的字跡!
于良國雖崇尚祭禮,但也十分忌諱和厭惡詛咒之術,沒想到自己最寵愛的嫡女也學了這咒術!這回他真的生氣了。
他将那些符文揉成一團,狠狠地往林璇臉上一扔,“你自己看!”
從小到大,林澤從未對她冷過臉色,更從未用這般語氣同她說過話,就算她犯了多少錯,林澤都會原諒她,可剛剛林澤的語氣剛硬,竟叫她渾身一震,心也跟着顫抖了一下。
她似乎感到了林澤的怒氣。
她慌忙将那團符文撿起來,攤開一看,滿眼都是詛咒咒文,她心裏一虛,咒文與生辰八字的确是出自她手,可她詛咒的并非王氏,而是慕容氏!
慕容氏與王氏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同時生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樣,但因為一個是嫡夫人一個是妾夫人,再加上老夫人重嫡輕庶,所以就算有人知道內情也不敢大肆宣揚。
所以,整個相府,知曉此事的甚少。
這些詛咒符文的确是她所寫,但她分明記得自己寫完便丢掉了的,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難道留香院有人背叛她?
她顧不了那麽多,猛地跪了下來,氤氲着眼道,“阿耶,不是孩兒,孩兒沒做過!孩兒怎麽會詛咒自己的親娘啊!那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啊!”
林墨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當林璇跪下求饒時,她突然道,“證據确鑿,詛咒嫡母,當受火刑!”
一字一句如一把把尖銳的刀,一下一下地還給她,或許這樣就能為柳氏和阿因報仇了,或許這樣林璇就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四娘,阿姊平日那般善待你,你竟說出這種話!沒想到你的心腸竟這般歹毒!”林璇咬牙憤恨道。
林墨有些無辜,她抽泣着,帶着哭腔,“這是阿姊方才自己說的,父親是個明辨是非的好官!自是清楚的……”
林澤的怒意餘老夫人也感受到了,同樣是證據确鑿,她也不好為自己親孫女遮掩,只好輕咳了一聲,“大郎,此事不過是小孩子家胡鬧的玩意,當不得真。”
林澤看着地上那八個烏木盒子,其中四個是祈福用的,另外四個卻是詛咒用的,地上跪着的兩個娘子,其中一個是他恨不得捧上天的,另外一個是他恨不得直接送走的。
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那聰慧伶俐貌美大方的女兒,竟會做出這種蠢事。
“郎君息怒。”王氏慘白着一張臉,僅僅披着一件外裳,在吳嬷嬷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行至林璇面前,亦是跪了下來,“郎君息怒,璇兒定不會做出這種事,此事定是旁人陷害的!還請相爺明察。”
“沒想到今日堂堂相府竟這般熱鬧,看來本王來的不是時候。”一個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竟帶着一絲威嚴。
衆人轉過身,卻見有一個身着紫袍頭戴玉冠的絕美男子正負手而立,他手中還拿着一個卷軸,那是聖旨專用的卷軸。
燕王李淮站在那處,饒有興致地看着這場驅邪儀式,嘴角微微一揚,“原來這是在驅邪?不知相爺尋到這邪祟了沒有?可要本王幫忙?”
“只是家務事,便不勞煩燕王費心了。”
“是嗎?”李淮卻是微微一笑,“兩個女兒,寫了祈福的卻要拖出去火刑,寫了詛咒的卻要從長計議,相爺,你的心生得還真是不一般的偏啊。”
“罷了,說到底這依舊是相爺的家務事,本王管不着,本王此次前來,是來宣旨的。”未等林澤反駁,李淮将手中的聖旨高高舉起,“相爺接旨吧。”
話音剛落,衆人皆紛紛跪了下來,李淮将手裏的聖旨攤開,餘光所及之處,卻見一個渾身潑滿狗血的少女正狼狽地蜷縮在院子裏,眼底不由得一抽。
無論是無名巷還是百花宴,他分明在這個少女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可如今她竟這般狼狽的癱坐在那裏,絲毫沒了巷尾殺人的決絕和擊鼓舞時的肅殺。
她到底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