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1、
蘇沫糖一個人漫無目的得在街上走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上又飄起了細密的雨絲。她這樣安靜得走在街上，就像極了那日從李希晨的家中出來一樣。擁擠的人群中，隐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的聲音在街頭響到街尾，放着那首讓她心微微疼痛的歌曲。
“梧桐樹下有過的守候，還有那年幸福的漂游，甜蜜像氣球被時光帶走，我依然記得晨光的盡頭……”
他，或許真的很愛她吧。要不然又怎麽會為她寫下這樣的音樂，讓它響徹大街小巷。
蘇沫糖面無表情得行走着，街上人很多，而在轉角處，鍘巧遇見了最不想遇見的人。只見季宇寒正牽着一個女孩的手與自己撞見，她揚起一抹微笑向他說聲你好，季宇寒在看到她時，臉上同樣是淡淡的微笑。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他開口說話，聲音一如往昔，卻淡如陌路。
“逛街啊，你不也是一樣嗎？”她努力微笑着，然後目光看向他身旁的女子，一身粉紅色的可愛公主裝，相貌清純甜美，原來這才是季宇寒喜歡的對象。
沒有太多的言語，兩個人如相交線一般，在遇見後逆向而行。蘇沫糖的心中是失落的，這樣的失落就如同剛從房間裏背對蘇錦言出來一樣。她這般殘忍得傷害他，原本為的并不是這樣啊，她是真的想要一個父親，至少在她得到幸福時，自己的母親在天堂也會微笑。可是當她看到李梓君一臉黯淡的面容時，卻還是不忍了，她怎麽可以這麽自私，為了自己想要的而去傷害一個幸福的家庭。
她知道蘇錦言會回去的，畢竟那裏也有他的女兒和妻子，有二十多年的感情沉澱。
正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先是一驚，然後拿起來，看到的竟然是李希晨的電話。手不自然得抖了一下，遲疑片刻後還是接了電話。那頭傳來的熟悉聲音，讓她心底生出陣陣酸澀來。
“你在哪裏？”很平常的聲音，就好像從前的煙雨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在……街上。”蘇沫糖很小心得回答道。
“來我家一趟吧。我和糖糖想見見你。”前一句話燃起了希望，卻又迅速被後一句澆滅了，她應了一聲，“好”。然後叫了一輛計程車往李希晨家走去。
感覺總是昏昏沉沉得，然後在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終于又到了熟悉的小區門口。下車後她慢慢得走在路上，然後在李希晨家樓下的小花園裏看見了正坐着聊天的蘇格糖與李希晨。他們的臉上都有很燦爛的笑容，那麽美好，那麽般配……心裏又是一陣絞痛，為何心痛的事情都在這一段時間找上了自己，但細想，不也都是自己自找的麽。
啓齒的溫柔。（終）2
2、
蘇格糖第一個發現了蘇沫糖，她朝蘇沫糖使勁得揮手，滿臉笑意得叫着：“姐姐，這邊。”蘇沫糖臉上浮出一抹驚慌的微笑。其實自那日蘇格糖家中一別後，她曾想或許可以不再見她，也省去了心中的愧疚之感。
“叫我來有什麽事呢？”蘇沫糖隐忍着心底的不安問道。
蘇格糖只揚着臉上的笑意，起身拉着蘇沫糖冰涼的手掌坐到了自己的旁邊，口裏還甜甜得說着：“姐姐，你坐這裏，我們聊會天。”
“……”蘇沫糖沒有說話，坐在一邊的李希晨也沒有再說話。只見這一切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一般，蘇格糖用手将她的手捧住，然後輕輕得說：“姐姐，爸和媽離婚了，你就不會再理我了嗎？”
“我……”看着蘇格糖關切的眼神，只覺得眼眶忽然就濕潤了，“我是想過，不再見你。”
“我們是好姐妹，無關上一輩的恩怨啊。”蘇格糖依舊輕輕得說着，緊緊拉着她的手，接着說：“你知道嗎？我們并不是真正的姐妹，就像最初遇見時一樣，我們并沒有血緣關系的。”
話說到這，蘇沫糖猛得擡起頭看着身邊的蘇格糖，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就像針一樣深深紮進了她的心中，好像讓她如夢中初醒，那如果這樣，蘇錦言還會回去嗎？
“那你的父親是誰？”蘇沫糖不可置信得問道。
“我不知道，我媽沒有告訴我。”蘇格糖搖了搖頭，無奈得笑了笑。“姐姐，我們還是像從前那樣，做好姐妹好不好？就像這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你不恨我讓你爸媽離婚嗎？”蘇沫糖看着蘇格糖，這個一直叫着自己姐姐的女孩，心為何一直如此善良。
“那是他們的事情，爸不愛媽媽的話，就這樣把他困在身邊倒不如讓他自己。而且媽媽……她也許愛的也是我真正的父親，并不是爸爸。”
兩個女孩相視而坐，這樣的感覺忽然讓蘇沫糖想到了當時那個在論壇跟随自己的女子，她總會在自己的文章下回着留言，也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引起她的注意。還有那日在閨房中長談的那些貼心話語，那一句，都是因為受過挫折而面對生活的姐妹。
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相似的人那麽多，而能遇見的有幾個？她與她？或許就像是命中冥冥的注定，注定要成為沒有血親的姐妹，注定要互相理解，相愛在人生未來的旅途中。
蘇格糖看着蘇沫糖，臉上的笑那麽可愛而善良，她輕輕拿起蘇沫糖的手，然後拉起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希晨的手，将兩只手相握在自己的掌心中。可以明顯得感覺到，蘇沫糖的手輕輕得顫抖了一下，而李希晨手掌的溫度卻迅速将這份冷意驅散。
“我與他是兒時有過約定的人，我們說過，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今生今生永不變的友情！而我這位最好的朋友，與我最好的姐姐曾經有過的感情總讓我很無奈，我知道你們彼此的心意，再多的誤會，再多的波折，也不過是驚鴻掀起的漣漪罷了。我有個心願，我想你們可以和好如初，做最初最甜蜜的戀人，抛開一切其它的因素。好不好？”
真誠的目光掃過兩人，只見他們此時也正相視着，而一行晶瑩的淚水也順着蘇沫糖的眼角滑落。
“我并不值得你這麽對我，你們……”
“過往只如雲煙，我希望的，是你們可以一直的幸福。以未來的漫長時光中，可以一直有微笑陪伴你們左右。”
嘴角揚起的微笑依然那麽清澈，蘇格糖雙手将二人手緊緊護在自己的掌下，讓一份溫暖蔓延進三人的心中。
啓齒的溫柔。（終）3
3、
回到家中，蘇格糖看到媽媽正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米白色的沙發在此時好像失去了一種溫馨的味道。而媽媽正穿着一套深紫色的套裙，面容憔悴而疲倦。
“媽。”她叫了莫筱蕭一聲，然後坐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
“你回來了……”莫筱蕭恍如夢中驚醒，看着蘇格糖，然後又轉過頭看窗外的天色。
“怎麽精神這麽差？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從小到大還從沒見過媽媽這樣的頹然，是因為爸爸的離開嗎？可是前見日她表現得那麽堅強。
“我，帶你去見你的爸爸好嗎？”
莫筱蕭的聲音如漂浮的空氣，卻又剛好飄進了蘇格糖最深的心底，她怔了怔，“是我親生的爸爸嗎？”
只見媽媽的頭輕輕得點了下，然後拿起電話撥了一個陌生的號碼。蘇格糖只安靜得坐在一旁，聽他們約定了時間與地點，然後扶着媽媽的手一同出去了。
……
季聖酒店，A3018號房間。
金色的大門外，蘇格糖與莫筱蕭相依站着，蘇格糖按響了門鈴，然後沒過多久便見門被輕輕得打開了。開門的人竟然是季宇晨。
“你怎麽來了？”季宇晨看着蘇格糖，臉上寫滿了驚奇。
“你怎麽在這裏？”同一時間，蘇格糖也驚奇得問道。
“都進來吧，別站在門口。”一個熟悉而沉悶的聲音從房內響起，蘇格糖心中一怔，而後扶着媽媽走了進去。
只見季寧正坐在房間的大沙發上，咖啡色的沙發伴着泛黃的燈光顯出了一種物有的高貴氣質。蘇格糖扶着媽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然後自己坐在一邊，季宇晨坐在另一邊，季寧坐在正對面。
“這是怎麽回事？爸，你說帶我來是……”季宇晨好像受騙一般，許多話正欲說出口，卻被季寧阻止了。
“宇晨，這是你姐姐。”他笑着，目光溫和得只能看見如水般的慈祥父愛。
“姐……姐？”季宇晨坐在沙發上差點跳起來。他的目光中滿是疑惑與不信任。“她怎麽可能會是我姐姐，我哪裏來這麽個姐姐。”
季寧沒有說話，目光轉向了莫筱蕭身上，而此時莫筱蕭也正擡頭看向他，久久不見的愛人，再次相逢竟然是為了斬斷兒子的情絲而已。想來，只有深沉的無奈相聚。
“媽，這是怎麽回事？”蘇格糖在聽到這裏，同樣是不可置信。
“他才是你真正的父親，二十年前，我曾經與他有過戀情，只是後來分手了，才發現懷了你的孩子。”莫筱蕭緩緩低下頭，輕輕說道。
“他……”蘇格糖目光看向季寧，這個在她眼中極其嚴肅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而這又是……多麽可笑的事情。若不是媽媽的阻擋，自己差一點，就成了季宇晨的女朋友呢。
“你不是說過嗎？你說你讨厭季家的人，可是，你為什麽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是……讨厭季家的人。”這話從莫筱蕭的口中說了出來，忽爾感覺到了季寧眼中閃過一抹深痛的光芒。
“你是我姐姐？我好不容易遇見的一個喜歡的女人竟然是我姐姐？這也太可笑了吧……”季宇晨臉上的笑容愈加牽強，這樣來證明真相，對他而言或許太殘忍卻也是最好的辦法了吧。
“多得一個弟弟，真是我的幸運。”蘇格糖冷冷得笑了一聲，上一代那麽多的恩怨，為何沒有牽扯清晰又扯進了下一代，于李希晨是，于自己是，于蘇沫糖是，于季宇晨也是。或許，真的只有冷眼看世界，才可以獲得一世的清閑自得。
啓齒的溫柔。（全文完結）
4、
兩個月後。
蘇格糖一個人靜靜得站在聖幽森林深處，舒天南的笑臉依然恍若從前。她不再像上次那般驚慌，只是站在墓前，淺淺得微笑着。
“你看，你走後沒多久，世界也好像安靜了。只是為什麽，你要離開卻不告訴我，至少讓我送送你，也不會現在這麽難過。”
“你以為你這樣一個人離開，真的會是最好的決定嗎？可是事實并不是這樣呢。”
“季宇晨居然也和顧施琪在一起了，看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樣子，真的很般配。或許那樣的一對，才是最正确的吧。”
“是你把陳晨帶進了我的生命裏，你知道他也叫李希晨吧？一切你都知道，所以，你只是在幫我圓一個曾經的夢而已。現在我的夢已經圓滿了，他與我姐姐在一起，很甜蜜，很幸福。”
“爸爸最後還是回到媽媽身邊了，季寧認了我，告訴外界說我是他幹女兒，想想，真是很好笑呢。但是多個爸爸我一點意見也沒有，誰叫他與我有着骨肉之親呢。”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的事情我想要和你說說，可是你真的能聽到嗎？身邊的人都幸福了，我也能夠感覺到一點點那些幸福分來的快樂吧。”
話說到這，蘇格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多的失落與不舍都不應該存在的，畢竟，他已然不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座歸宿，安息永生。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是李希晨的電話。她接了電話，然後用微笑着的聲音說：“Hello！”
“Hello，Hello！蘇格糖小姐，你怎麽就不性急呢？我們趕來機場送你，你卻連影子也沒有見到，飛機都快起飛了，你不想去法國了嗎？”
她笑着挂了電話，看了墓碑最後一眼，然後轉身離去。都說要給自己尋找新的幸福就應該擺脫曾經的陰影，這個城市裏有太多與舒天南有關的記憶，那麽多的悲傷中，要如何才能尋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她要去法國，這個想法在和媽媽說了許久後終于被答應下來，普羅旺斯的施米亞那山區，那裏有許多的薰衣草在等待她去開放。
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然後大步得走進機場，看到了正在焦急等待的李希晨，蘇沫糖，季宇晨，顧施琪。四個人站在那裏，那麽般配，也讓這個機場裏增加了不少的暖意。
“你真是粗心，護照機票都忘了帶，吶，給你，可不要丢了。”
蘇格糖微微一愣，接過李希晨遞過來的護照本，不好意思得笑了笑。目光看向蘇沫糖，她的目光裏滿是甜蜜與幸福，“我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姐姐，不然……哼哼！”蘇格糖朝李希晨伸了伸拳頭，然後又看向季宇晨，“弟弟，要好好對待施琪，讓她幸福哦。”
“你也是，去那邊尋找你的幸福吧。”四人在這時異口同聲道。她怔了怔，然後被他們不留情得推進了檢票口。再回頭，已經沒有四人的影子。
“小姐，這不是您的護照，請出示您自己的護照。”一個很甜美的普通話傳入耳中，不是？怎麽可能？蘇格糖接過那本護照，上面的名字不禁讓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從包裏翻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機票與護照。
将機票與執照遞給她，卻忽然見另一本被一個有力的手搶了過去，正欲發火，卻只見那人拿着說，“不好意思，剛剛不小心掉了，被這小姐揀到的。估計她一時也忘記了。”
太熟悉的聲音，聽得她幾乎要哭出來。她沒有回頭，走進了候機室的門口，裏面的人并不多，身後熟悉的氣息依舊跟随其後。終于還是忍不住轉身，看向身後的男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會在這裏？”話一邊說出口，久別後的淚水已經先流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在這裏，我以為我不會再回來了，生命懸于一線的時候，我卻還是活了過來。”他的臉上是依舊美好的微笑，那麽溫和得差點将她融化掉。
“舒天南，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蘇格糖的表情裏有歡喜也有憤怒，用力得一拳直垂向舒天南的肩膀上。卻也在餘光裏看見了他忍痛的表情。
“糖糖，或許是因為上天注定不讓我死去，因為我還有太多給你的承諾沒有完成呢。我們一起去法國好不好？一起去看薰衣草，一起……”他還在微笑着說着那些曾經有過的承諾，卻已經被蘇格糖緊緊得抱住。
這樣才好吧，一切都已經圓滿了。任何的希望都在最後成為了歡喜。
“就算什麽都不曾說出口，我也可以讀懂你啓齒的溫柔。”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