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約
秦朗走後,駐地的生活依舊很無聊。
好吧,稍微有趣了一點。
第一點變化是,我和一只海鷗交上了朋友。那天晚上,海鳥群對我和秦朗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圍觀後,我把定位器安在了眼睛最亮,湊得最近的那一只身上。
現在它已經離不開小魚幹了。
我以前從未養過A-109-352上的動物。因為我會活得比他們都長,而道別是一件令人傷感的事。
秦朗的到來,令我失去了獨自生活的勇氣,就像一只被馴化後喪失天性的野獸,被趕回森林後,無所适從。
不過不要緊,等一年後,秦朗來了,就把這只海鷗煮了吃掉。
因為那時我已經不需要它了(笑
第二點變化,說來有些可笑。
秦朗傳給我的□□……其實都是GV。
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清流……存儲器裏裝着200T GV的處男都是變态。
GV就GV吧,畢竟是一項新的娛樂活動。
于是秦朗剛走的那些天,我患上了腱鞘炎。
但總的來說,A-109-352還是一個無聊的地方。
有時候我會故地重游,比如我們一起看過星星的草原,撞車的那塊礁石,蒙上微塵的劇場一號,以及那片沙灘,我曾經在這撿到過一顆黃銅紐扣。
不過,我也時常思索,秦朗于我,到底算作什麽。
而我于秦朗,是否又有不同的含義。
可怕的是,這個懸而未決的疑問,給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擾,以至于使我産生了一種錯覺:
秦朗就是那盞燈。我的燈。我的星星。
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之一,我把它稱為“百人理論”。
例如,一百個人中,有一個好人,那麽你遇到的人越多,找到好人的幾率便越大。
現實是,即使聯盟的人口急劇增長,領地擴張的速度也不遑多讓,十年間,來到A-109-352的陌生人共十位,而這些人中除了秦朗,其他人的面目早已模糊。
真是可笑。我們的祖先曾經投入大量精力,只為縮短人與人之間交流的距離,而科技延伸至今,這段距離反而被拉長了。
于是,在這片廣袤宇宙中,找到能相守一生的人,也許只是奢望。更多的人抓住一個影子,便以為光明懸于頭頂,寧濫勿缺。
而秦朗……
秦朗。
誰知道呢。
3168年12月1日,秦朗沒有來。
我把這一年省下來的番茄牛肉湯罐頭和海鷗分着吃了。
12月2日,秦朗沒有來。
我把黃銅紐扣融成了一個乳環,打算送給他。
12月3日。
睡了一整天。
4日。
失眠一整天。
終于,3168年12月5日,一艘單人飛行器平穩地降落在平原上。
陌生的巡視官是個與我不相上下的面癱,我們的交談只是雙方的例行公事,幹癟乏味。
他啓程前,我曾試探着詢問秦朗上尉的下落,然而,沒有聯盟認證的編號,“秦朗”兩字毫無意義。聯盟的龐大真是令人厭惡。
于是,送走了這位巡視官,守着一堆鐵皮箱,我又成了一個人。
值得欣慰的是,聯盟新研發的紅燒肉罐頭不錯。最近我在山-21上作業,帶的夥食就是這種新型罐頭。
“秦朗是個混蛋。”
山-21的陡峭山壁上刻着六個大字,不僅提醒我自己,也是留給也許不知道哪天就掉在沙漠裏的秦朗看。
你看,你是個混蛋。
等到紅燒肉罐頭吃完,A-109-352的多雨季節也到來了。
我記得很清楚,這天是2月12日,早上沒有下雨,但天空陰沉沉的,而星際大巴再一次穿過雲層,降落在A-109-352上。這次帶來一個混蛋。
混蛋拄着拐,朝我笑。
“笑什麽?笑什麽?”我叉着腰,大巴起飛卷起的氣流把我們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聲音也七零八落。
他還是笑。
“這又是啥?”我伸出足尖去踹那根拐杖,他站不穩,直接把我撲倒了。
嘿,這混蛋真沉。
“你不是當我不存在嗎,怎麽看得見我的拐?”悶悶的聲音從我的肩膀處傳出來,溫熱的氣息透過襯衫傳到肌膚,我瞬間就硬了。
“而且你還硬了。”他指出。
“到底怎麽回事。”
“腿瘸了,你要打我的話,我也跑不動了。”
“我怎麽舍得打你呢,只是我這一年學習了龍陽一百零八式,要在你身上實驗一下。”
秦朗又開始作。他的左手在我身上游移,成功地轉移了我的注意力,然後另一只手取下了我的重力轉換儀。A-109-352上的引力稍高于古地球,我瞬間覺得身上的壓力成了兩個秦朗那麽重。
秦朗惡作劇成功,起身跑遠,“哈哈哈來追我呀!”
蛇精病。
我攤在地上,沒有追,他只好自己慢慢走回來了。
等了一上午的雨終于落下來了。
秦朗被我瞪了一眼,睫毛上挂着細小的雨珠,低眉順眼地給我安上轉換儀。他的手掌很涼,很大,撫過我眼睛的時候,又是那麽輕柔。
他說,你別哭了。
笨蛋。沒看到下雨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