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臨

第3章 ☆、這片海，叫海

睡得着就有鬼了。

天色微亮，我從餘光裏看到，秦朗側躺着，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

你瞅啥？！

總之是睡不下去了。

秦朗也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您老安靜呆着行不？！

但是命令不可違抗，我只好把巡邏吉普開了出來，載着他出門兜風。

“這座山叫什麽？”

“叫山-21。”

“這片沙漠有多大？”

“就那麽大。”

“這片海總有名字吧？”

“叫海。”

“等等，停車。”

又想幹嘛？

巡視官抱着臂，“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不滿？”

“還沒到12月5號，您怎麽就來了？”

他眼神游移，“那什麽……”

“那什麽？”

“好吧，實話是，我把在各駐地停留的時間壓縮了，早點巡視完，年末可以提前回家。”

“那這三天……”

“所以，我也很煩吶。”巡視官一臉燦爛。

可是，和我相比，他已算幸運。“我已經十年沒回家了。”

駕駛室裏一片沉默。

“聯盟的駐地軍人，有許多因為寂寞，以及日複一日，一成不變的生活，最後出現精神紊亂，喪失作為衛星守衛者的能力，只能被遣送回後方，由繼任者替代。”

難得他這麽正經，我聽的認真。

“所以，邊境巡視管的職責，除了派送物資，巡視駐地，還需檢測守衛者的精神狀态。”

“那，我合格了嗎？”我微微笑了，我自覺尚算正常。

秦朗頓了一下，一眨眼（ゝω）☆“你猜？”

好好說話行不？

原本我只打算在海邊稍作停留，可是他眼尖得很，看到了劇場一號的一角。

“那是什麽？”

“呃……”

“開過去。”

“呃……不。”

于是我倆開始争奪方向盤。

你一個上尉，這麽幼稚能好不？

不能好。他把方向盤一打，車撞到一塊礁石上，引擎轟鳴幾聲，咽氣了。

“呃……”這回輪到他了。

“……巡視官大人，接下來怎麽辦？”

“呃……”

“不如我們徒步回駐地中心吧。”

“好！”他立刻放棄修理引擎的想法，背好應急背包，整裝待發。

“預計行程100km。”

結果巡視官大人把包一甩，躺在沙灘上不走了。“咱們還是等待救援吧。”

這貨真是上尉？這貨真是上尉？這貨真是上尉？！

A-109-352上的潮汐現象很弱，大部分時候，海面上只有淺淺的波光，海鳥成群結隊地掠過水面，再大角度地爬升，小角度俯沖，再來一次，玩得不亦樂乎。

有幾只落單的海鷗在我們周圍跳來跳去，有時秦朗伸出手撫摸它們的藍色的翎羽，它們也不怕，飛到秦朗肩上，啄他的軍裝紐扣。

應急背包內有壓縮幹糧和水，若是真要在這呆上一天，也不是不行。

可是秦朗和他新交的朋友，非要參觀劇場一號。

和劇場二號不同，一號采取了框架結構，整個工程持續了三年。

如果秦朗的飛行器撞毀的是一號，他連土豆罐頭都別想吃。

“……所以說，你平時靠戲劇來打發時間？不過這多麻煩呀，在存儲器裏拷幾部長壽劇，幾年都看不完。”

“我沒帶。”

“！”

“派遣文件上說，駐地中心會提供守衛者所需的一切資源。”

“他這麽說你就信啊？誰不偷偷拷個幾百部小片，或者藏個釀酒機在箱子裏，不然這麽多年，數鳥玩啊？！”秦朗痛心疾首。

“你有嗎？”

“有啊！”他捋起袖管，在腕表面上點了幾下，3D投影瞬間把黃昏下的海岸照亮。

“拿來！”餓虎撲食也就這樣了，可他反手制住我，“別急別急，把存儲器拿出來，我拷給你。”

于是我被派去生火，秦朗大人熱心地給我傳□□。

海面被落日染紅。劇院一號雖然是露天結構，但也能抵擋一部分海風。

秦朗翻着背包找糧食，我顧着火，打算泡茶。

“怎麽撕不開呢，葉寒，你來試試……”秦朗遞過來一包壓縮餅幹，撕口已經被扯得變形了。我從随身帶着的小工具包找出剪刀，終于拆開了。

于是這一餐，就是茶就着餅幹，落日與潮聲。秦朗雖然不着調，但是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并不抱怨。

不過說到底，這種局面也是他造成的。

夕陽再好看，照了幾百張也差不多了。秦朗攤在沙灘上，說：“我總算知道你的感受了。”

“什麽感受？”

“無聊。”

“我是在為聯盟守護邊境，從這個層面上來說，這份工作并不無聊。”

“偷換概念。”

秦朗側了身，撐着頭望着我。

“怎麽了？”我有些不自在。

“雖然聯盟的繁盛很重要，但自己的生命浪費在這種事上，不會心有不甘嗎？”

“秦朗，注意你說的話。作為聯盟的軍人。不應該有這種想法。”

秦朗撇嘴，“我是自然人，能活的時間不長，自然希望能把寶貴的時間花在自私的事上。”

“真不巧，我是改造人，說不定，等到你死的時候，我還在為聯盟站崗。”

海鳥群回到了岸上。

秦朗的笑容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他說，“上帝行事神秘，誰也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

我點頭稱是。

“所以，我們來做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名詞解釋：

6. 自然人：現代人的分支，和現在的人沒有什麽分別，壽命稍有延長；

7. 改造人：現代人的分支，經改造後，除了壽命大大延長，老的慢之外，并沒有什麽用，目前作為聯盟的主要勞動力大量輸出至邊境和戰區。但因為近年來聯盟崇尚本真的風潮，以及自身較自然人更弱的體質，有時會受到不公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