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的少年初看《花經》就想與人共論。顯德年間的汴梁城,春日當然有百花開,多是普通如桃李。但無人在花前駐足,觀其色,美其狀。
或許女子會論花之妩媚嬌美。但論及花之品性,那是文人才子的游戲。
有一詞叫“棄德務功”。時世動蕩,讀書取功名這條路必會荒蕪,刀劍成為首選 。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這萬般男兒豪情,在五代中原只是生存選擇。能在那時執意選讀書這條路的孩童皆算有志——那般小的年紀,就明了要從己之心 ,而非迎合時局。
傳令後不久,鄭文寶已至殿上。
眼前鄭文寶,着朱色公服,舉動合儀,神情敬慎,一股軒昂磊落氣。書卷氣可不是一身蓑衣就能掩蓋的,當年那些侍衛真是眼濁…
或是鄭文寶精心讓自己染了一身魚腥味?這麽想竟把自己逗樂了。
天子臉上不可避免有了老去痕跡。十多年間的變化豈止于此 ,有些變化一旦發生,再不可回到最初。難說該保留最初的天真純摯,還是往相反方向越走越遠。
不免感慨逝者如斯。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孔子見流水,感慨逝去時光不再來;李煜見流水,卻是源源不斷的離愁:“一江春水像東流。”
太白雲“抽刀斷水水更流”。要讓愁水停止,需要多強的力量?照亮一片朦胧慘淡的荒原,需要多烈的陽光?當年還是氣盛,數次試探後又違背試探的結果,只隐約明白就輕易嘗試。像力量不夠就冒然拉弓的輕率獵人。待心中熊熊烈焰被輕易澆滅,取而代之的就是怨怒。
傳言說,鄭文寶冒險私見李煜,只為言宋主寬仁,要李煜勿為他慮。(注1)
這太多餘。
在李煜前,在李煜後,汴梁有多少小國國主驗證了大宋仁慈。以敗者之身保全性命,無所憂慮,這若不算恩澤,那實不知恩澤為何物。
唯獨李煜是對恩澤背過身去。猜他的心思,如觀一清澈小溪,一眼就看透,直至溪底未經雕琢的石子 。
不屬于君主的清澈,石子般的堅硬倔強,還要添上才子的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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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不受污濁,倔強不肯遷就,多愁彌結纡萦。 如此性情,即便懂盛衰之理,面對勝者太平,面對不可擋大勢,面對被天意遺棄之無力。那觀四面八方,豈非處外深淵,處外絕壁。
不奇怪他心中的血也如小小溪流流淌不止。趯然自傷,自殘無休止,直到身逝魂眇。
掩蓋的記憶如束之高閣的珍藏畫卷,不可随意展開。
做好修補準備,才能展開畫卷,确保畫卷不受損害。
心平靜氣,才能揭開某些回憶,确保回憶主人不覺傷痛。
太平興國三年那個冬夜,他在崇文院中尋找尚不肯離開的觀書人。想論《花經》未如願,之後卻有論詩之樂 。
“在看什麽?” 酒意早沒了。
李煜面前有本攤開的書,答:“《古詩十九》。”
兩人間隔着小小紅木幾案。館中銅爐被移至幾案幾步遠外,爐中炭火燃燒發出啪啪聲。面前各有一杯陶瓷盅,盛着可卸寒的湯。
《十九詩》鼎鼎大名。天子一聽即皺眉,将書移至自己面前。唐末抄本不算如何珍貴,書頁已被時間染得盡泛黃,翻閱起來也需小心。
愛書人自然明白冬日閉門讀書之樂。《十九詩》可将其輕易毀盡,如回轉寒風摧毀初春第一個嫩芽:
“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撲面來的悲涼,黯淡,寂寥。
對比李煜在書奏中言“亡國殘骸,死亡無日”(注2),倒是李煜在古詩前敗了下來。
《十九詩》中一句“思還故裏闾,欲歸道無因。”與李煜之離愁相類,絕望卻遠淩其上。
大概算好事。
“怎麽看這個?” 不掩責備。
“聞官家亦愛書,可曾細品這十九詩?”與詩中死寂相反,在難得的顏色靡順外,李煜語中還有絲活力。像冰封山川中開了絲縫隙,有了涓涓流水。
若理智還在,就該切斷李煜的話。胸中有勃勃氣者,必不會論“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之妙處,是惟恐避之不及。
但等那“涓流”是有些久了。
有人如飛花之柔脆,彫殒速易。怎可逼迫太緊?因此,盡管不得回報令他往往語出尖刻,卻依舊等着“邀請”。
他以為那一日是終得摒棄塵世清貴客之邀請。就忘了該把握住方向,任李煜行事:
“這十九詩只言兩意,如論人情:一言得志,一言所愛。志既不可得,而年命如流;愛欲長相守,又終有一別。令人心摧傷,低回反複言不盡,無怪鐘嵘言此組詩‘一字千金’。”
人言才子是繁華中有憔悴者。衆人應對攘往,似赴盛筵,又似春日登臺眺望。在才子眼中,已見筵席散去,花落,春盡,人空。
這難免不讓衆人恐懼,似乎靠太近都會被悲涼侵染。
他是天子,不是才子,興致與衆人無不同——逐繁華。但這并不足以讓他望而卻步。李煜既要談詩,他就作陪:
“《十九詩》作于東漢末,宦官當權,引黨锢之禍。” 他讀詩,多是察事,不似李煜感受那般深, “士君子既不可揚于王庭,反身被淫刑,禍及朋友。心灰意冷,幻滅沉淪。”
這是“志不可得”,寫士人。相反,“愛終有別”盡寫女子,寫女子婉轉哀思。
《十九詩》的世界異常清晰:士人意已寒,女子卻活着,并思念不絕。
“末世動蕩,并不礙思婦傾其所愛,”話出口忽覺不适,像是自己以詩言志。
心中蘊藏濃烈情思,而身為天下主宰 ,能為愛意付出何種代價 ,需要反複仔細考慮。“傾其所愛”這詞,太重。
轉言其它: “聖人言讀書為修己治人。在我看,書的妙處在讓人脫離眼前禁锢。漢末士類殲滅,國随以亡。時代移改,人事變遷。《十九詩》作者想不到,末世悲涼後會是志深筆長、梗概多氣的建安時期。”
《十九詩》固然可謂五言冠冕 ,無人願長久沉浸其中,那是人情最無望之态。
“最壞的必會過去。撥開雲霧,青天仍在。”末世悲涼是雲霧,治世之清亮遒勁才是青天,“漢末與唐末類似。你只需要轉過身來,拉住我。”
這引得李煜擡頭,目光輕輕落在他身上。
那一眼清朗內曜。一落,像被星光波及。
人是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這一眼也指明一個可能——關于付出代價的諸多考慮,或許是可以被輕易粉碎。
李煜對他的話并無抵觸意,緩緩道:“像一輛馬車,從朝野多歡,太平簫鼓之峰頂跌入世積亂離之懸崖。真有大勇雄健之人從崖底拉它出來…崖底前朝遺物,不用載上車。”
見其形容憔悴,出此悽恻語。在尚未感覺到自己被拒絕而憤怒之前,憐意占了上風。
決意總是容易。總之,在當時,在愛意與憐意交纏下,二世天子認為自己對任何障礙無所畏懼。畢竟,若使十步有一芳,縱行于荊棘中,又有何辭:“委棄泥塗,你不怕?”
要得救就須上車,必要如此。當然李煜愛鑽牛角。讓他想想,自己當時是如何被拒絕的?
“‘支離委絕同死灰’,就無所畏懼。”李煜像在輕輕感慨着,目視宮燈。或許是燈火之故,覺那一刻,李煜目若瀾波。單論其貌本就希世無群。如此更如幽蘭吐芳烈,芙蓉發紅晖。 “我還未全然枯寂,尚留些餘燼。”
餘燼?
“餘燼有何用?” 得隴望蜀乃人之常情。既得了“邀請”,又見了“涓涓流水”,就再不接受拒絕,定要如願。
“身在情在,如水東流。如此而已。”
才子美名李煜當之無愧。簡潔,純淨,蘊含股強力,使人骨折心驚。震得他一時無言。
情之于人,如死灰之餘燼。
是此意?
這拒絕是太堅決。
僅是拒絕,何需如此大費周章到崇文院中?
拒絕的代價不需考慮?
“餘燼”從何來?
并且,拒絕能否有用?——至尊有特權,他當然可以特權要挾。
就如先皇一般。
心間珍藏意被人棄之不顧,比拒絕本身更令人惱怒。話中又變得尖刻:“‘身在情在’…你也這麽拒絕先皇?”
當時哪知這話有多蠢。
建崇文院是遵循歷朝舊例,也另藏了份私心——二世天子興致廣泛,好下棋,撫琴,但至樂莫過讀書。
幼時家中藏書并不多,極渴望有一屋子藏書。崇文院就是讓早年願望成真。
這書館于他,就像将軍在被征服的城池插上自己的軍旗;詩人見自己的詩詞在大江南北被人傳誦。
而就在此地,李煜答以一句溫麗語,輕如微波:“他不知拒絕是何物,固執又自負。”
就一句,足以将烈火熄滅,再留下灼傷一般的痛。
熄滅了烈火,思緒才被找回來——他确定自己走入一個陷阱。李煜放下姿态來崇文院,定不是為了這本收錄了《十九詩》的詩集。
但顧不得追究了。
痛苦會讓人恢複兒時幼稚。即使換做常人,處如此境地必是同樣怨怒。差別只在結果——平民之怒,像扔入河中的一顆石子,僅能激起幾個水紋;在上一方卻能掀起驚濤駭浪。
處至高之位卻被拒,被傷害的威嚴需維護。
他并不是氣怒外淩,赩然作色。回憶适時幫了大忙——憤怒時發現手邊有把劍,大多數人會順勢握住武器。
“男孩都喜歡用彈弓彈射小鳥。愛卿可玩過?幾個孩子還會私下較勁,看誰打得準。”緩緩合上書頁,雙手掌心交握,寬大衣袖柔順垂下,一如他此時臉上挂起的柔和面具。
“朕記得有一次,先皇給一些孩子做示範。他那時十六,七歲。早不玩這種小玩意兒。”
趙家那時只有兩個男孩,最小那個還沒出世。好讀書的不愛玩彈弓,卻想看自家哥哥在與自己同齡的孩子面前大顯神勇。如何知曉這歡快的記憶會在多年後派上如此用場。
“只一發,一只鳥兒應聲墜地,雖無傷,翅膀的羽毛卻全脫盡。”
“或許見它物微命輕,先皇心生憐意,把那小物帶回家中。也就一兩月,羽毛又長了出來。”
故事就此結束。天子的惡意才剛開始,遠未到頂峰,柔和的面具笑容越來越深:“真奇妙。對嗎?”
“東漢揚雄言英雄為‘人群中之豪傑,為天下先者’者。不過就朕看來,不僅人人披心望英雄庇護,連鳥兒也願取棲投翼。”
“愛卿這般聰明,定能猜到結局——打開牢籠卻不願飛,你恰好是最後一個。”
他在與臣子的對話中稍走神了,回神後覺鄭文寶的聲音比之前提高了些。若當年“漁翁”用這洪亮語音刻板地勸舊主安心,李煜或許會聽得頭疼……
不管那傳言如何來,總之,勸舊主安心的說辭他不信。李煜筆下的“漁父”是歸隐意,鄭文寶扮漁翁不會是偶然。
幸而往李煜館中去的江南舊臣謹慎,沒将江南故地不該說的說出來。與大宋兩位天子一起掩蓋些殘忍的秘密。
情感舊物,總生出惆悵意。當年确是氣急敗壞。在痛苦驅使下做出極幼稚的舉動,只想去刺痛對方。
不過他不曾為達目的編造些什麽,那些話句句事實。李煜來時已是開寶末,對先皇能有多少了解?那些過往他能知曉多少?
建隆年間蜀國妝奁充斥大宋後宮,并沒什麽好結果。
先皇用兵半生,國中戰甲不解,不是為了賞花之瑰麗妍姿。
大宋□□皇帝,豈會如初曉人事之懵懂少年,為黃金籠中一只小鳥傾其所能?
這麽想本該釋然,胸間卻堵了一團。
注1:入宋,煜以環衛奉朝請,文寶欲一見,慮衛者難之,乃被蓑荷笠,以漁者見,陳聖主寬宥之意,宜謹節奉上,勿為他慮。煜忠之。 《宋史.鄭文寶傳》
宋诏江南故臣皆許錄用,文寶獨不肯言,以是羁栖汴梁,不預仕列。後及後主已薨,文寶乃始舉進士第,仕至兵部郎。 《十國春秋.鄭文寶》
注2 :臣亡國殘骸,死亡無日。豈敢別生僥觊,幹擾天恩?——《不敢再乞潘甚修書》
下篇 妄語
太平興國三年
崇文院不在龐大宮殿群中軸上,夜晚通常只有巡邏的禁衛經過 。所以李煜這一舉多少弄出些小動靜。有人領路,有人開門,有人掌燈。當然這動靜比不得汴口的普光寺。
他是任性,随性而為,又不迎合任何人。
崇文院西廊為史館書庫,分經、史、子、集四部,白日正是來此地。随行人點亮了西廊幾盞宮燈後聽令退出了。
與白日不同,木架上數以千計的書卷似乎變成了千年來的厚重記憶。整個建築中幾點暗淡微光,像幾個零星螢火,苦苦承受着千年的重壓。連李煜也感覺到壓迫。
移動的螢光最終停在一角,照亮處,正是白日想翻閱的《五代史》。
在這之前他已做了諸多掩飾,不欲人知自己意圖。與一貫的無動于衷相比,此時他慎重多慮,小心翼翼。
李煜無疑是愁海,其面容卻與此截然相反。哀愁凝結在神情中,面容裏毫無痕跡。人們在他身上冠以“絕世”一詞,一言才華,一言姿容。
縱然重重愁水不知多深,卻不礙其清澈靜谧。
止水,非死水。
兩年前的七夕,他在汴梁街頭聽來一個故事。
故事中一人與他經歷類似,李煜将兩人歸于同類。這有些奇怪,無視同在汴梁的劉鋹,卻将久遠得不知生死的人歸為同類。
同類的命運早在兩年間就有人告訴他了。而李煜聽來,那雖不全是謊言,但定有缺失。
謊言與殘缺,兩者有別。
白日意外發現的第一卷卷首拓片,猜是先皇下令編寫史書的诏令。
《五代史》數卷按朝代順序标注得很清楚。取下《晉書》第一卷,小王朝帝紀卷很薄,內容不難尋,很快就翻到想了解的:
後晉軍與契丹戰。将領投敵,轉而入都城,圍皇宮。後晉帝欲***,被近侍勸說,最終奉國寶金印投降。
契丹主封其為“負義侯”,遣就藩國,封地在渤海國界的黃龍府。那是只出現在四夷列傳裏的地名。一路輾轉艱辛,晉帝已後悔未點燃汴梁宮殿中的雄雄烈火。
待一行終至黃龍,又被召往黃龍西北千餘裏外的懷州,再到遼陽。晉帝寵姬,幼女皆被契丹人強奪。
到了後周顯德年間,有人從遼國至汴梁,言這位晉帝還活着。記載就終止于此。
短短數行,未必能揭示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就無法判斷對錯,曲直,正邪。末世的中原大地根本不存在此物,更不提所謂“仁義禮智信”。
李煜也沒讀到後晉出帝本人在後晉高祖梓宮在殡時納寡嬸為妃,後晉軍與契丹在陽城決戰前夕出外游獵的行為。
從這數行記載他只能确定一件,那是在歷代重演數次的規則:勝對敗之放逐;強對弱之妄為。
物傷同類。像在看一幕由自己演的戲,這本是他要面對的命數,只是某個角色被上天玩笑地調換了。
說不清哪種更糟。
王朝末路諸多類似。晉帝***一出與金陵何其相同。沒人比李煜更了解——崩潰的城牆預示日暮途窮,自此只餘無盡長夜。欲了結,終退縮,說不清緣由。晉帝既已後悔,自己是否也該後悔?
合起書目,放回書架,不留翻動痕跡。心間已有宛然之記憶,複結之情感如水浪翻騰。要壓制它們,可不如合上一本書那般簡單。
之後,從史部轉至集部,随意取了本詩集。為避免陷入某種境地,有個秘密才得見天日,只一時,随後又永歸沉寂。
也是自取其辱——平天下者固無私怨,若“小鳥”真不離籠,聽來仍覺可悲。
這不是因二世天子故事才有感而發。詩中總以□□白鹄喻眷侶。若“小鳥”為白鹄,“彈弓人”則是雄鷹,扶搖直上,翺翔萬裏外。既不可并肩比翼。白鹄也不可得知雄鷹在萬裏高空盤旋所見。
并且,“雄鷹”幾乎主宰“白鹄”近一世榮枯。
人皆尊崇英雄。世人一旦認定英雄,敬畏以外還極易盲目:深信會引發懷疑,懷疑自身,進而舍棄自身與英雄的不同,讓英雄引領,主導。像被印下咒。
李煜也未能全然幸免。
文人愛石。以石為樂。
陶淵明有“醒石”;杜甫有“小祝融”;白居易不藏石,只賞石,也留下一篇《太湖石記》…
愛石是因愛山。不可移山,就用奇石替代。
愛山,因山巍峨堅固,靜默不移,經得住天荒穢,地衰老。
那個英雄正像山,力量從天性中來,反抗是徒勞。幸而李煜剩有最後一絲堅持。
“聽你說過,以山中樹木喻人心。每人是一座山,山間有樹。樹會被砍掉。那麽,你這座遍布美木的山,任何人,如何砍伐,也傷不了樹木絲毫。”武人的手常年握劍,掌心粗糙,指節突出。握成拳極大,象征主人所具有的力量。
這樣有力的雙手,作出撫花般柔情之舉,總會顯得笨拙。
笨拙,卻樸質。樸質,則真摯:“所以…你必會原諒我。原諒我對你的所有。”
不是命令,不是請求,只是述說。但英雄的神情,眼神已表明他對此勝券在握。
李煜只當是妄語。
山間美木喻人之善心。孟子情厚而真,即便在戰國末沒有陰謀不曾用,沒有信義未被背棄,也定要說服對人性之善有任何懷疑的人。那是聖人的崇高與尊嚴,不可成為英雄自負的助力。
這理由似柳條纖弱無力,相較李煜在心中列出不原諒之理由就是絕妙了。
跨出西廊,也帶出了殿中僅存的燈光。身後響起門扉關閉聲,千年的記憶被鎖在身後,李煜重重吐了口氣。仰頭,天空無繁星閃爍,僅有皓月當空,風呼嘯過樹。蒼蒼月光令他想起南朝詩中一句:“佳期可以還。”
似是歸期将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