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43
小秘書穿過人群,感覺自己肩負着無比崇高的人物,立馬就竄到了後臺。
蔣勘正坐在座位上動彈不得,就只看着他的背影如同所有平常人一樣健步如飛。
小秘書到了後臺,終于看見了孟遠。她在跟傅家琪講話,時不時點點頭。小秘書一把就拉住她的手,二話不說立馬拽着她往外走。
孟遠不是沒見過蔣勘正身邊的這個人,頓時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了。可是也挺出乎意料的,蔣勘正怎麽可能出院呢?
可當孟遠被拉到蔣勘正面前的時候,在真真正正見到他這個人的時候,孟遠甚至都沒沒有走到他跟前,站在了離他兩個座位的地方,說道:“你來了。”
蔣勘正點頭笑笑,剛才還一片白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
他們就這麽無聲地互看了幾秒鐘,孟遠的脖子被輕輕的勾住,傅家琪從背後貼着孟遠的耳朵笑眯眯地問她:“今晚去哪裏慶功?”
這麽親密的動作,小秘書心裏大驚,立馬看向了自己老板。
蔣勘正神色淡淡,可是扶在手把上漸漸收攏的拳頭洩露了他的心。
孟遠拍了拍傅家琪的手:“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傅家琪奇怪:“幹嘛不去?”
孟遠笑了笑,心底裏有些快樂,臉上氣色也好。蔣勘正的拳收得更緊,便聽到孟遠說:“剛才百代的經理人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興趣為一張古典專輯寫一首曲子。不過他想多看看我的作品或者小段,所以我想趁着有時間好好寫一點。”
“真的麽?”傅家琪立馬轉了身過來,擋住了蔣勘正的視線,高興地抓住孟遠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從來不缺人賞識。”
“是你給我機會,家琪。”孟遠說得很真誠:“我要謝謝你。”
蔣勘正看不見孟遠臉上的表情,可是聽她的聲音輕松而快樂。
小秘書在旁邊急得呀,一個兒勁地盯着蔣勘正,心想着有點行動啊!他顯然忘了自家老板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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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勘正在紙上慢慢地寫道:回去吧。
小秘書瞪大眼,怎奈老板依舊點點頭。他只好不甘心地繞到了蔣勘正身邊,把随身的折疊輪椅拿出來。
蔣勘正任憑自己被小秘書抱上輪椅,輪椅發出“咯吱”一聲。
孟遠終于又看了過來,蔣勘正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将頭擡了起來。再一次四目相對,沒有傅家琪。
這個無聲的對望,空氣中仿佛沉沉流動着兩個人的氣息。
怎料,霍明朗的聲音插了進來。
她笑眯眯地問道:“蔣先生的病房裏多了一支循環播放的錄音筆,可吓壞了我們醫院的小護士,還以為進來什麽危險份子。”
霍明朗提這個的意思,他不是不懂。蔣勘正仔仔細細打量着孟遠,她方才音樂響起時眼眶裏一閃而過的淚意早就消失,雙眼沉靜而自然。臉頰似乎還胖了些,果然沒了他,孟遠要過得更好。
蔣勘正終于低下了頭,霍明朗笑笑:“聽說秦願去世了?”
孟遠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她只是一瞬間感到不可思議。可是立刻他便發現自己好像對她不是那麽在意了。
她人生當中已經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不相幹的人而去花費精力。
蔣勘正點了點頭,在紙上寫道:報紙上已經登出來了。他有一瞬間的沉默,這表情在孟遠眼裏,幾乎是難受的另一種表現。
可是蔣勘正又寫道:是她咎由自取。
他擡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看了看孟遠,又是沉默。他無聲地用力推了推自己的輪椅,一點一點向孟遠靠近,他花大力氣,臉色慢慢泛白。
蔣勘正擡起頭,瞳孔裏只是孟遠啊。他又寫道:祝你成功。
孟遠沒有說話,霍明朗與傅家琪站在一邊看着這場景,許是因為他與從前簡直天壤之別的可憐樣,也都紛紛沉默了下來。
從前他的字從來都是力透紙背,好像簽下字從來就不會反悔,離婚協議書更是一筆一劃堅決徹底。可是現在,大概是他力氣用盡,他寫的字都是輕輕柔柔,有一個字甚至還歪歪扭扭,真的不像他。
孟遠看着蔣勘正擡着手,給她的字條上的四個字。她一張臉幾乎沒有表情,她終于說道:“你其實不必來。”
蔣勘正幾乎一瞬間就放下了手,他将紙條慢慢收進手裏,緊緊地緊緊地扣在自己的掌心。
紙條就像一團火,燙着他的手心。孟遠輕而緩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耳邊響起:“你走吧。”
小秘書聽到這句話,在看到自家老板少有的落寞後,不知道哪裏來一股熱血,立馬說道:“太太,我們大老遠跟醫生喬了好久才過來,總裁行動不便,您要不就留他在這裏吧。”
蔣勘正側臉慢慢沉了下去,自從生了病,他便很少帶眼鏡,此刻他雙眼之間突然有點自暴自棄的神色,立刻猛地調轉自己的輪椅,拼了命往前走。
小秘書看到自己老板的行動,連忙哭喪着臉喊道:“太太!”
孟遠只是垂了垂頭:“我不是你嘴裏的太太,我們早就離婚了。”
蔣勘正即便拼命滾動着他的輪椅,可是現在他的那點力氣,哪裏能夠走遠?他明顯聽到了孟遠的那句話,整個背脊一僵,手一下子一滑。
“啪”一聲,衆目睽睽之下,蔣勘正整個身子向前傾去。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眼看着要跌倒在地上了,連忙将手肘撐到地上,還是抵不過整個身子的重量,連頭都撲在了地上。
“總裁!”
蔣勘正的頭上的紗布開始滲出一絲絲的鮮血。他跌在地上喘着粗氣,小秘書連忙要過去扶他。
霍明朗立刻喊:“別動,不要碰他!我來看看!”
孟遠後退了幾步,看見身邊的霍明朗立刻扯開了蔣勘正的紗布,在看到鮮血只是磕出來的皮外傷之後,立刻對着小秘書:“可以扶起來了。”
就連傅家琪都過去幫忙,只有孟遠一步一步往後退,仿佛前面是洪水猛獸,下一秒就會張開血盆大口将她吞吃入腹。
小秘書看到她的動作,心裏愈發地不是滋味,在扶起蔣勘正的同時說道:“總裁,我帶你走!”
被扶起來的蔣勘正顯然也看到了孟遠的這個動作,他伸手抹了抹額上的鮮血,苦笑了一下,點點頭。
剛來楠木市時候的小雨已經變大,路上的行人匆匆地走着,濺起無數的水珠。
小秘書重新聯系私人飛機,誰知道現在氣流不穩定,達不到飛行條件,機長讓他們等幾個小時。
也到了傍晚,天色也開始漸漸暗了下來。
“總裁,您想吃點什麽?”
蔣勘正搖了搖頭,他看上去沒什麽情緒和心思,只是支着自己的下颌,看着面前一滴一滴的雨珠。
任何男人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這麽狼狽,心裏都不好受,更何況是蔣勘正這麽驕傲的一個人。
他現在整張臉已經幾乎發木,忽然間又無聲地笑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可憐和愚蠢。
小秘書将他送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問酒店要了點薄粥。再怎麽說,蔣勘正也是病人,一天不進食肯定受不住。吃點流食也是好的。
可是巧就巧在,孟遠出差住的地方竟然也是這家酒店。
他們遇到的地方是電梯,擁擠的電梯裏,孟遠站在最後面,她因為矮,站在高個的男人身後,蔣勘正進來的時候都沒有看見他。
有人好心地伸手接了把輪椅,小秘書連忙道謝,蔣勘正也點點頭。
孟遠側了側身子,看到了蔣勘正的側臉,他額上的鮮血已經被抹去,頭發上倒是有些水珠。他好像很累,在電梯裏,閉目養神。
突然之間,不知道為什麽,蔣勘正似乎覺得有人再看他,他轉了轉臉。
孟遠立馬縮了進去。
蔣勘正只停留了兩三秒,嘴角又是一個苦澀的笑,将頭轉了回去。
忽然,“啪”一聲,電梯裏的燈一下子熄滅了。
“我草!”有男人立馬爆了粗口,電梯馬上發出“滴滴滴”的聲音。
“發生故障了!快按緊急電話!”
電梯裏擁擠的人一下子變得更加擁擠,好多人紛紛掏出手機,撥電話出去求救。
站在最前面的小秘書立刻按了求救電話,但是按了幾次都沒有反應。他的臉終于垮掉了,立馬轉身:“總裁!”
可是蔣勘正準确無誤地拉住他的手,一字一字地寫道:“往裏!孟遠!”
小秘書循着手機的光,稍稍扒開了人群,終于看到孟遠。
而孟遠看到了向她伸出手的蔣勘正,他正在望着她,就像找了她很久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晚了,意味着第二更也會晚,但是哪怕到淩晨我也吐血碼出來!都答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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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4
蔣勘正的手遞過來,握住了孟遠垂在身側的手掌。他的手帶着微微的濕氣,但是卻出乎意料的溫暖。
電梯裏的人越來越慌,人一動,本來便擁擠的空間變得更加狹小。孟遠被前面的大漢一撞,腿一軟,倒了下去。
蔣勘正立馬接住了她,孟遠撲在了他的懷裏,聞到了他身上消毒酒精的味道,她腦子裏發愣,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動彈,她想起他無力的字體,終于是怕傷到他。
蔣勘正卻以為她害怕,手僵在半空中,頓了下,才慢慢地輕輕拍着孟遠的背。
如果可以,他想說:“別怕啊,有我在。”
電梯裏的人越來越躁動,終于有人打通了電話,立刻大聲呼喊:“別怕!有人來救我們了!大家要冷靜。”
小秘書手機上微弱的光照着蔣勘正和孟遠,孟遠反應了過來,直覺便要站起來。
可是她剛站起來,就被人一推,重新跌了下來。所以當她再次要站起來的時候,蔣勘正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立刻将她死死抱在了懷裏。
知道外面已經有人趕來的時候,人群便慢慢開始安靜下來。孟遠伏在蔣勘正的身上,一動都沒有動。
時間一刻接着一刻慢慢的過去,蔣勘正心底卻突然生出這樣一種希望:希望這時間過得再慢點再慢點。
孟遠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很稀奇的味道,就像是很久之前他在學校的校園裏聞過的栀子花的味道,卻又像是在臨江公寓裏孟遠端出來的新鮮豆漿的香氣,可好像又有第三種味道,是她渾身散發出來的沉木香。
在這擁擠的空間中,蔣勘正的心慢慢安靜了下來,慢慢地放回平地,重新像從前一樣跳動起來。
因為人多,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濃度立刻就變得很高,空氣悶熱起來。孟遠氣管不好,這樣的環境,她慢慢地咳了起來,一聲一聲,細而緩。
蔣勘正抱住她的手漸漸收緊,然後又開始慢慢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孟遠苦澀地笑笑,如果一個月前,蔣勘正能這麽對待自己,她絕對不會簽下離婚協議書。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總是在做得不償失的事情。孟遠捂住了自己的嘴,緩了一會兒,在蔣勘正耳邊說道:“你真的其實不用這樣的。”
蔣勘正手只是一頓,然後他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着剛才的動作,甚至比剛才還要小心翼翼。仿佛孟遠是一個苦苦追求得來的瓷娃娃,深怕手重将其打碎。
“百代的那張專輯在意大利制作,如果我能參與,半年之內不會回國。”
孟遠一句接着一句,又說道:“阿正,那張專輯是百代古典樂一百年紀念專輯,所有的演奏家都是當代著名的人物。”
“我實在太喜歡,必定會竭盡全力去争取。”
曾幾何時,蔣勘正也是孟遠竭盡全力去争取的人,可是他辜負了她。而小提琴、古典樂卻從來沒有辜負她。
蔣勘正手一停,從孟遠的背上滑落了下來。
孟遠剛要站起來,蔣勘正卻突然十分準确地捧住她的臉。距離拉近,嘴唇相貼。他撬開她的唇齒,舌尖掃過她的口腔,那麽深深地迷戀一般地吻着她。
孟遠知道,他終究是難受了,絕望了。
在她往前走,不再回頭的時候他害怕了。所以他急于證明她還在他跟前,她身上最柔軟的地方在被他親吻着。
蔣勘正一不小心咬碎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蔓延在口腔裏,可是他還是沒有松開,反而更加緊緊地捧住孟遠的臉。
孟遠的腮邊終于滑落了一顆晶瑩的淚珠,冰涼冰涼的。
蔣勘正心頭大震,一下子跌了回去,松開了孟遠。
“我真的要走了。”孟遠輕輕地道。
“哐、哐、哐!”電梯門好像被砸了幾下,電梯裏的其他人一聽到動靜,連忙七嘴八舌地大喊:“有人在裏面!快救命!”
十分鐘過後,新鮮空氣湧進來,電梯裏的燈重新亮了起來。人們立刻沖了出去,後怕極了。
孟遠說了聲:“再見。”
小秘書看到蔣勘正臉色一片灰敗,嘴角還有血絲。剛才的情景他不是沒有看見,這下覺得事情當真大條,立刻打了120.
當晚在醫院,蔣勘正立刻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燒糊塗了。一夜裏,嘴一張一合,也發不出聲音。
第二天,楠木市的報紙的頭條是昨天的演奏會,孟遠的名字出現了不止一次。
演奏會的視頻在隔天電視上進行了重播,非常迅速的,一首《你》立刻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更多的音樂公司,在找一個叫孟遠的作曲家。
而孟遠坐在酒店的書桌前,手邊是陸路還來的樂譜。孟遠摩挲了一下有些發黃的封面,她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的疤痕,按了按,她給新寫的一小節,取了一個名字,叫《失去》。
鈴聲大作,是霍明朗。她昨天趕回了布桑,據說是有手術要做。
孟遠接起電話,就聽到霍明朗疲憊的聲音傳來:“孟遠,你回來一趟吧。”
“蔣勘正今早的飛機回了布桑,昨天我沒有檢查仔細,他傷口破裂,已經感染。可能要做第二次手術。”
“你……要不要回來看看他?”
孟遠忽然想起昨天那個絕望的吻,她沒有說話。
霍明朗嘆了口氣:“第二次手術的風險比第一次手術還要大,我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我知道了。”
孟遠挂了電話,慢慢地收拾了行囊,她給百代的經理人打了個電話:“陳經理?你好,我又新寫了一小節東西,剛才發到你郵箱了,你看看是否喜歡。”
三個小時之後,孟遠坐在機場上等航班。陳經理直接往孟遠的郵箱發了offer,并且親自致電問道:“孟小姐,現在是否有時間,可以立刻飛意大利跟我們制作人當面談談?”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機場裏。孟遠孤身坐在這裏,腦中突然想起她曾經無數次拉起過的《吉普賽之歌》。
她回答到:“我立刻改簽機票。”
當天晚上孟遠就到了意大利,而蔣勘正的手術在進行中,這一次幾乎請來了全球的專家。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再修改一下,可能會增加點內容,早買的有福了。不過現在讓我去睡吧,不然真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