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Chapter77
卡爾探員帶來了驗屍報告。
說是報告, 呈現的線索并不多。無法精确鑒別總共有幾位受害者,初略估計,地面的殘肢與骸骨顯示起碼有十五人被殺。
其中, 确定有兩位女性,因為發現了盆骨的差異。而根據骨骼的大小, 确定至少有三名十歲左右的孩童遇害。
被分屍的斷肢切口相對平整, 少有反複切割跡象, 多是一刀切得幹脆利落。
那代表兇手可能有醫學背景,可能有相關的切肉經驗比如屠宰戶, 但也有第三種可能——切得多了自然就熟練了。
留在地下室的殘骸多是近半年被殺,而無法拼出一具完整屍體。
被害者屍體的其餘部分去了哪裏?兇手是否殺害過更多的人, 以而練就出了熟練的刀法?
地下室的屍骸沒能給出明确答案, 但有一個古怪的地方。
卡爾說到, “每塊骨頭上都有黑色傷痕,深淺不一,是電擊留下的燒傷。看起來兇手對被害者的身體進行了力度不同的多處電擊。”
這就有點特別了。
如今,私人用電并不多見。白熾燈沒有問世, 完整的城市電路遙遠得似天方夜譚。除了實驗室研究電力,某些工廠使用電弧燈之外,日常生活裏用電的情況還很少。
少, 不等于沒有。
比如濕電池已經被發明出來,比如電擊療法存在許多年。
像是物理學家喬萬尼·阿迪尼進行過電擊人體實驗, 是英國倫敦新門監獄的絞刑犯屍體進行電擊。1803年的實驗被記錄到了《新門監獄事件錄》中,具體描述了屍體通電後的肌肉反應。
屍體并沒有因為電擊而複活,但電擊治療早就被運用到醫學治療中。
比如1747年法國醫院就給癱瘓的士兵進行了一個月的胳膊通電療法,成功地讓人再次站立了起來。①
Advertisement
當下,屍檢報告上記錄的電擊傷又反應了兇手什麽樣的犯罪心理?是對被害人的一種淩虐嗎?
無論是哪種犯罪心理, 電擊傷的存在再次表明兇手不差錢,否則買不起少見的電力裝備。他更要掌握對應的科學知識,不然沒電到被害者,就先死在電流之下了。
這再次指明一個調查方向,兇手有錢又有才,并不是泛泛之輩。他不會随機抛屍點制造血室,而什麽樣的潛的關聯讓兇手與探秘者去了同一個地方?
思及此,邁克羅夫特抛出了早有疑惑的問題。“明頓先生,您為什麽會去廢棄的教堂?”
瑪麗似乎毫無保留地坦誠交代,“我讀了一些學校社團的舊社刊,裏面提到了柏林城市探險,廢棄教堂是其中的一次探險。社刊裏寫到,廢棄教堂地下室曾經有些聖甲蟲圖形痕跡。
福爾摩斯先生,您知道的,我對聖甲蟲挺好奇的。閑着也是閑着,那就去看看了,誰想到會遭遇抛屍點。”
除了沒有談及為什麽關注聖甲蟲圖案,瑪麗沒有說謊。
卡爾警探連連點頭。前天在警局,他就聽明頓先生說起過前因了。
這種探險的好奇精神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讓他也隐隐羨慕那種英勇無畏。
“原來如此。”
邁克羅夫特表面不露懷疑,但絲毫不信明頓先生是對聖甲蟲本身好奇。必然存在更深層的原因,否則怎麽會叫上達西一起去。
那些背後的原因先放一放,眼下的關注點在黑色羽毛兇手為什麽選擇廢棄教堂作為抛屍點。
邁克羅夫特問:“社團舊刊是怎麽描述這間教堂?柏林當地人多數也沒聽說過芝士街教堂。“
沒錯。
卡爾警探在柏林生活了十三年,從來沒聽過那樣一座偏僻的教堂。
選擇這樣一間教堂,可能是兇手滿城市轉悠踩點發現了好地方,也可能是兇手曾經也讀過舊刊或參與到廢棄教堂社團探險中,才會對那裏有了深刻認識。
“您認為黑色羽毛兇手可能和社團舊刊有關系。”
瑪麗早也有此懷疑,目前已知的兇手行為特征指向他可能上過大學,即便他不一定是從柏林大學畢業。
“其實,學校舊刊上提到的內容不多。十幾年前,大學社團去廢棄教堂探險是因為一個系列活動,探索柏林的火災殘跡。在進入教堂後發現了地下室的聖甲蟲圖案,但沒提到別的古怪痕跡。”
換言之,廢棄教堂沒有明顯的特別之處。
目前看來這個地方就是地理位置獨到,足夠偏僻,不會有閑雜人等出入。
它對于兇手有沒有特殊意義,暫不可知。
可知的是,如今大致圈定了兇手的特征。
年富力強、有電力或醫學專業背景、接受過高等教育、可能與柏林大學舊社刊有關聯。并且不缺錢,半年內購買過私人的發電裝置,且有很好的語言能力。
從這些特征入手,先排查起柏林市內是否有可疑人士。
僅憑柏林警方肯定不夠,是要多管齊下去找人。
不用擔心英國使館不出力。因為小拉爾夫失蹤,拉爾夫參贊使出全力求助于相熟的權貴,希望能盡快篩選出可疑人士。
瑪麗回到了學校檔案室,以求能找到相關痕跡。
盡管社團活動資料上的記載不夠詳盡,很可能沒有記載黑色羽毛兇手的情況,但該進行地大海撈針仍舊得撈。
時間飛快,距離發現地下血室已經過去了四天。
柏林城外的搜查隊傳回了消息,小拉爾夫确實沒有按照原計劃路線回國。
沿途的旅店根本就沒見過一隊七人前來投宿,又經過多處的搜尋,終于遇上了兩位農夫目擊者。
目擊者見到小拉爾夫車隊往山林方向駛去。
那一片山林沒有成規模的村落,只有幾處極為分散的山間住戶。以往林中有野獸出沒,近年來沒見過猛獸,但也不是垂釣郊游的好去處。
因為林中有沼澤,更是傳出過鱷魚吃人的消息。農夫們沒有見過鱷魚,但進山的獵戶撈魚時,撈到過被鱷魚啃食過的人類殘肢。
搜查隊傳回了最新動态後,轉頭向山林方向進發,試圖找到小拉爾夫一行人的确切位置。
推測成真了。有人蓄意将小拉爾夫引入了荒郊野嶺,而在求助無門的山林就能為所欲為。
這一串平鋪直敘的記述中,有一條引起了邁克羅夫特的注意——鱷魚吃人,獵戶發現了河中殘肢。
此前就有一問,那些被分屍的受害者們身體其餘部位去了哪裏?是埋了,是燒了,是扔掉了?屍體總得有一個去處。
小拉爾夫被引入山林,表明那裏存在一處黑色羽毛兇手的據點。
山林河中撈出過被鱷魚啃食的人類殘肢,會不會就是純天然的毀屍滅跡之地?鱷魚吃了殘屍,等于幫助兇手把被害者處理得幹幹淨淨。
山林之中,又是兇手的據點,又可能是毀屍點。
邁克羅夫特決定出城親自走一趟。不能依靠搜查隊的轉述作案現場的細節,生怕錯漏了某些要點。
馬車上,除了車夫,還多了一個人。
瑪麗肯定要一起去看看。有些線索必須親臨現場才能有更具象的感知,兇手作案的風格有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午後出發,黃昏抵達山野樹林之側。
四個多小時的車程,行駛速度較快,出城後颠簸的路況顯然不适合閱讀。
車廂內兩人不能看書打發時間,都有些無所事事。
邁克羅夫特先一步閉目養神。
這是養精蓄銳,為之後的山林搜查做準備。他才沒有因為同處在狹小空間,而回避另一個人的存在可能幹擾了他的心緒。
是的,絲毫沒有被幹擾。
邁克羅夫特發誓沒有想起前兩天某人的眼神。
反正,這次同坐一輛馬車,明頓先生表現得彬彬有禮,再也沒有露出那種放肆的掃視目光。
瑪麗确實沒有再多看邁克羅夫特,而在安安靜靜地欣賞車窗外的風景。她的眼神又不是X射線,沒有無法穿透衣服觀察傷勢,那就不必繼續無用的打量。
這不意味着放棄。恰恰相反,是已經暗下決心。
瑪麗決定伺機而動,找個機會直接把邁克羅夫特的衣服扒掉,徹底檢查清楚讓羅曼夫人‘死亡’的傷是傷在何處。
一路平靜。
哪怕不曾交談,車廂裏卻也沒有尴尬的氣氛。兩人仿佛是默契的老朋友了,不說話也能自然相處。
和諧的氣氛在之側被打破了,是遇上了想要給柏林捎去最新發現的搜查隊員。
“我們已經找到小拉爾夫先生。”
搜查隊員臉色不太好,“在樹林裏的一處木屋院落,發現了小拉爾夫先生車隊的三輛馬車,以及小拉爾夫先生被殺的屍體。“
“确定是小拉爾夫先生的屍體?”
邁克羅夫特沒感到意外,小拉爾夫失蹤多日又被切了小指,兇手選擇殺了他也是常規操作。
搜查隊員點頭,“确定了。屍體沒有遭受面部損傷,可以準确辨識,而他的左手小指被切斷。”
接下來,大致說了情況。
木屋院落共有五間房,但一個活人都沒有。不僅沒有活人,是連一匹活着的馬也沒有,小拉爾夫車隊的馬車只剩下車廂。
“院內只有小拉爾夫一具屍體,他的護衛與女仆都不知所蹤。整個院落都被清掃過了,暫時沒發現毒物和兇器。”
搜救隊員想起進入木屋院落的經過,不由後背有點發涼,因為那裏着實有點詭異。
林中的木屋被打掃得很幹淨。一切家具與生活用品都如常放置,比如床鋪被單也是整整齊齊鋪好,但看不到一個活人。
唯有柴房的地上橫卧一具屍體。
小拉爾夫穿着衣服仰面朝上,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睛。
他的身體下流了一大灘鮮血,大部分血液已經幹涸,而身上爬滿了聞屍而來的蛆蟲。心髒位置破了一個大洞,看傷口形狀奇怪,不是常規刀具所紮。
“初步估計小拉爾夫死了兩天。另外,在屍體的額頭上被放置了一片三葉草。”
搜救隊員一一講述了現場情況,帶路快速走向山林中的木屋院落。“如您之前的要求,一旦發現小拉爾夫先生被害,我們盡量在不破壞現場痕跡的情況下做勘察。”
只是……
搜救隊員說完了幾乎所有的勘察發現,說到最後一點卻稍稍卡殼了。
邁克羅夫特當然發現了搜救隊員的糾結,“怎麽了?還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嗎?”
“哦,是的。”
搜救隊員卻有點顧慮猶豫着沒有直言,眼看木屋已經出現在視野範圍內,他加快了腳步。“屍體邊上有兩個血字。福爾摩斯先生,您一看便知。”
十分鐘後,柴房抛屍點。
邁克羅夫特一眼就看到了所謂的血字,靠近小拉爾夫右腳二十厘米左右,地面上赫然以鮮血寫了兩個花體字母——「MH」。
五名搜救隊員都是眼神稍有異樣。
當他們看到血字時,無法不聯想到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的首字母縮寫正是「MH」。這讓人不得不懷疑小拉爾夫的死亡、黑色羽毛兇手與邁克羅夫特是否存在某種關聯?
此時,邁克羅夫特面不改色,就是迅速看向同行之人,抛出了一個好問題。“明頓先生,您怎麽看這兩個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