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69
菩提樹下大街, 這條街是柏林最着名的街。
十八世紀初開始,此處陸續建起了各式宮殿建築,是一條名副其實的皇室之街。一百幾十年過去, 在此居住的是德意志皇帝威廉一世。
今年,也就是1871年, 德意志帝國建立, 威廉一世在法國凡爾賽加冕。
德國皇帝為什麽在法國登基?
一言以蔽之, 是勝利者的炫耀,更是狠狠羞辱了戰敗者。簡單直白點就是德國在辱.法, 而德法之間的前仇舊恨說起來可以上溯幾百年。
瑪麗行走在菩提樹下大街,沒有去追憶歐陸各國的鬥毆史, 徑直走入同在這條大街上的柏林大學。
新學期開學一個月, 她在柏林的生活可以用一個詞形容——平靜。
雖然德意志帝國成立後, 菩提樹下大街開始陸續湧入一批金融機構、商店餐廳,但這裏不比華爾街瘋狂,更不比倫敦金融街繁華。
一切都尚在建設中,正如瑪麗對于目标人物安東尼與哈倫的摸查還在進行中。
她特意申請來此交換學習, 主要是瞄準了大學圖書館與資料室。與網絡時代不同,當下想要查閱一個人寫過的文章,只有閱覽紙質資料。
某些着名研究的成果刊登到了權威期刊上, 甚至出版成書。
然而,不少學生并沒有足夠出彩的文章, 比如從柏林大學畢業的走馬燈數殺手哈倫,他并沒有着作問世。
唯有來到哈倫身前所在的大學,查一查他上學期間交過的作業、畢業論文等等,才有可能窺見他的過去。
但還不一定查得到。一方面是校方與老師不一定保留學生的所有資料,另一方面去檔案室需要權限。
瑪麗得到了幾位教授的授權, 獲得了出入檔案室的通行證。
她憑什麽?當然是憑借人格魅力,具體點說是聰明的腦袋,讓教授們大開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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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應的,她需要給出研究成果。
這次能成功獲得交換學習的資格,正是向柏林大學提交了一份有關研究數字π的設想。顯然,它成功地引起了柏林大學數學系的興趣。
瑪麗不緊不慢地把控着研究進度,沒讓老師們看出來她的主要精力并不在數學的海洋裏,而是關注着資料室塵封的過往。
一個月內調查到的內容不多。不論是寫出精神控制術的安東尼,還有鑽研埃及複活術的哈倫,兩人在校期間都很不起眼。
校刊裏沒有兩人的身影。他們不是風雲人物,也沒有朋友是當紅人士,在校期間的論文也都平平無奇。如果不曾确定詭異兇案與之相關,這兩位真就是大學裏的路人甲。
瑪麗試圖尋找曾經教導兩人的老師們。很遺憾,因為時間久遠,已經沒有哪位教師還在校任職,多數已經病逝。
目前只問得兩個地址,在德國西南方的黑森林住了兩位退休教授。這會已經去信詢問相關情況,不知道會否有回應,或者在今年寒假期間走一趟。
當然,眼下倒也不是全無線索。在翻閱一摞摞文件後,發現了安東尼與哈倫的一個關聯點。
雖然兩人就學時間相差二十年,但都加入過一個小社團——「聖甲蟲社」,那是一個研究古埃及文明的社團。
聖甲蟲被古埃及人視作聖徽,是複活與誕生的象征。以它代表研究埃及文明的社團,起名很貼切。
這個社團卻在十八年前解散,幾乎沒有留下活動記錄。原因是天幹物燥,但沒人小心火燭。
十八年前,大學檔案室着過一次大火,燒掉了建校幾十年間的部分社團活動資料。
比如聖甲蟲社團的詳細成員名單,報備給學校的社團活動內容,有沒有老師指導等等,這都成了無法查清的事。
确定安東尼與哈倫都加入過這個社團,是從為數不多的殘頁裏找到的關聯。
必須感謝檔案管理員沒有把燒了一半的資料都扔掉,而是把殘片都封存了起來。殘頁中還提到聖甲蟲社團的據點,除了校內活動,在校外柏林市內還有另一個相聚地。
問具體地址?
不好意思,因為資料存放的不妥當,居然看不清楚了。
現在還能怎麽辦,只能去找聖甲蟲社團的其他成員了解情況。
這本就是一個小衆社團。火災後,殘餘的名單姓名僅顯示出七個人,最年輕的那位也已經五十歲了。
這個時代,歐洲人的平均壽命都不滿五十歲。
瑪麗不知道還有沒有聯系上對方的可能性。
也別怪她多疑,總覺得火燒檔案室的大火不尋常,怎麽就正好把社團重要資料燒沒了,讓線索變得晦暗不明。
翻查檔案的過程非常枯燥,一個人翻閱就更無趣。
瑪麗試圖在別處尋找樂趣,比如忙碌了一天去吃點下午茶犒勞自己,但不得不說德國的食物太實在了。像是學校之側的咖啡廳,下午茶的标配是咖啡加奶油超多的蛋糕,或者是咖啡加肉香腸面包。
請原諒,這些食物讓她想瞬移回倫敦。
盡管如此,到點了還是要去咖啡廳。
瑪麗選擇了紅茶加燕麥面包,不要糖,不要奶油,更不要加亂七八糟的肉醬。
今天的蘋果咖啡廳卻比平日喧鬧了幾分。
“明天中午就是廣場雕像揭幕儀式,你打算去旁觀嗎?”
“當然要去。十二年了,禦林廣場的中央總算不再光禿禿了,怎麽能不去參觀。”
“昨天夜裏雕像被運到廣場中央了。這會正用一圈幕布圍着,也不知道雕成什麽模樣。“
瑪麗想起了明天是什麽日子,那是喜慶的一天。
被譽為歐洲最美廣場之一的禦林廣場,在柏林市中心,後來成了旅游柏林的必行之地。其上主要有三棟建築,分別是德意志教堂、法蘭西教堂,以及在兩者之間的皇家劇院。
這樣的建築格局,是要在中央位置立一座雕像。說來這座雕像應該在1859年就落成,但因為人選問題拖延許久。
最初,一派主張塑立德國着名詩人弗裏德裏希·席勒的雕像。1859年也正好紀念席勒誕辰一百周年。
當時卻沒有取得一致意見。如此重要的廣場中央位置,立誰的雕像應該慎重選擇,它具有很重要的象征意義。
一些人覺得應該選擇萊辛,有人主張選擇歌德,有人覺得可以是三個人的雕像。
衆人的意見不統一,又加上戰事原因,直到今年德意志帝國建立才有了最終的落成儀式。
對于柏林人來說,在等了十二年之後,終于看到結果了。
瑪麗繼續喝茶,她沒打算湊熱鬧。實話實說,認為雕像落成意義非凡的多是德國人。
今年又趕上德意志帝國建立,此時在首都柏林的重要廣場立雕像就更意義重大,所以去看熱鬧的人肯定多。
這種歡鬧的日子少她一個不少,明天繼續去大學檔案室中尋找蛛絲馬跡。
下一刻,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明頓先生,真的是你!”
賓利正準備離開蘋果咖啡廳,穿過人群,看到了牆角似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是明頓先生獨自一人喝着下午茶。
那一刻,秋日的夕陽照進咖啡廳,四周的人群歡欣雀躍地議論紛紛。但熱鬧都是別人的,唯有明頓先生表情淡漠,似與周圍有一道透明的隔膜。
上帝啊!您為什麽不多一分仁慈。
賓利看到孑然獨坐的這一幕,他立刻就想起了年初時的噩耗。明頓先生痛失戀人,羅曼夫人已經去世了。哪怕明頓先生不承認緋聞戀情,卻也是一生一死,成了永遠無法圓滿的一段感情。
想到這裏,賓利大為觸動,心情更加難受了。
一年半不見,他們都成為了失戀的人。說來他比明頓先生還幸運一些,起碼他所戀慕的簡·班納特小姐還好好生活在英國鄉村朗博恩。
“好久不見,賓利先生。”
瑪麗擡頭就看到賓利一臉的複雜情緒,仿佛是一種同為天涯淪落人的表情?
瑪麗:?
即便是她,有時也猜不透賓利的腦袋在想點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算了,不重要。
瑪麗随即就看到了賓利身後還有一個人,“達西先生,您也來德國了。”
“下午好,許久不見。”
達西微微點頭寒暄,也很意外會在此遇到舊故。
一別兩年多,誰想到再見明頓先生,對方已經在某些圈子頗有名氣。
妹妹喬治安娜還是會挂念當年的救命恩人,贊美明頓先生發表了什麽論文,抓住了哪些兇手。
達西覺得他做對了一件事,沒有把明頓先生列為妹夫的候選人非常正确。就憑M;&L的緋聞戀情傳遍歐洲大陸,這樣的一個妹夫,自己真的要不起。
此刻,達西的心情卻有點唏噓。不論多麽轟轟烈烈的緋聞戀情,最終竟是以死亡悲劇結尾,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宿命。
或許,今年初一開始就不該去朗博恩度假。
如果沒有去度假,就不會結識班納特一家。他就不會喜歡上了班納特家的伊麗莎白,但理智健在,一遍遍地勸告自己雙方的家庭背景不合适。
何止他與伊麗莎白不合适,簡與賓利也不合适。不合适,就該斷了這一份心動的感情。因此來德國散散心,順便談個生意,擺脫愛而不能的愁緒。
達西腦中冒出了一個詞,是能再恰當不過地形容三個人此刻的處境——三人失戀陣營。
瑪麗:!
怎麽回事?賓利的臉色奇異也就罷了,就連達西的神色也奇奇怪怪的,一個兩個都在想點什麽鬼東西?
快,快來點什麽事,打破這種古怪的氣氛。
下一刻,咖啡廳的大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德國人怒氣沖沖地進來,走向興致勃勃議論雕像落成儀式的人群。
“諸位!出事了,明天要落成的席勒雕像出事了。剛剛,布置落成揭幕儀式的工作人員發現了一件大事。有人往被圍起來的雕像上扔了一只割喉的死公雞。雞血濺了雕像一身,明天的揭幕儀式可能要取消。”
“啊?誰幹的惡心事!死公雞是不是代表高盧雞,法國啊?”
“不知道代表什麽意思,反正聽說是一個英國佬做的,和英國大使館還有點關系。”
這一番話讓賓利與達西都收起了因失戀而生出的複雜情緒,是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死公雞與雕像上。
瑪麗:她總覺得差點拿錯劇本了,剛剛達西和賓利兩人仿佛要硬塞給她悲劇愛情失意三人組的劇本。現在出現了死動物?這感覺反而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