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42
記黑賬, 這種事當然要完美地隐藏。
邁克羅夫特頗為自然地轉移話題,向雀斑店主咨詢有關懷表裂縫中的黑色砂礫。
“據你所知,塞勒姆小城或附近哪裏出現過黑砂?那種顆粒與沙灘的沙粒相近, 顏色上卻是一黃一黑完全不同。”
雀斑店主賣出了那只表盤碎裂的懷表, 也仔細觀察過裂縫中卡着的砂礫。
“确實有些奇怪,黑砂不是塞勒姆小城的産物。我認為最常見的可能是來自某家的花盆,其中有着從不知何地運來的砂石。”
一塊情報人員佩戴的懷表。
在人失去蹤跡之前, 發出了「塞勒姆, 武器, 危險」的消息,他的最後蹤影會是某戶人家的花盆嗎?
假設有這種可能性,懷表又是怎麽出現在沙灘上。
下一刻,雀斑店主卻是特意看了眼落地玻璃窗。
天色黑了, 天際浮現一輪凸月。今夜薄雲, 月光若有若無,讓這個冬夜更添三分清冷。
“有關黑砂, 其實塞勒姆小城還有一則古老的傳說。”
店主有些遲疑地開口,“我不知道它的真僞, 也就不建議你将它當作可靠的依據, 但不妨一聽。”
兩百年前, 獵巫運動異常殘酷。
塞勒姆小城有兩百多人被捕, 一時風聲鶴唳。
多年後再去審視, 世上哪有那麽多與魔鬼交易的女巫, 都是人類排除異己的手段罷了。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借用沙俄人屠格涅夫的一句話,‘人的心靈是一片幽暗的森林’,沒人能完全精準計算森林裏的全部物種。”
Advertisement
店主指了指窗外的凸月, 說起一段流傳了兩百多年的詭異傳聞。“當年,被定罪為「女巫」就會遭遇死刑。其中有一位H,她懷孕後苦苦哀求審判團,哭訴着表示她與邪惡的巫術沒有關系。”
H的審判結果并未因為她的哀求而改變。審判團一衆裁定H就是女巫,她懷着的不是人類,而是與邪惡力量結合後的怪物。
死刑如期而至,當年采取了火刑的方式活生生地燒死被定罪的女巫。
“那是在冬季的滿月夜,行刑之火被點燃時,H在刑架上對月發出了詛咒。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魔鬼,她願意以靈魂作為代價,詛咒那些陷害她的罪人被怪物撕成碎片。助纣為虐的愚民們只要出海,就會死在海洋風暴之中。”
有人把詛咒當真嗎?
傳說沒有相關記錄,卻有一件奇怪的事在兩年後發生了。
“17世紀,一度禁止慶祝聖誕節。12月24日的夜晚正好趕上滿月,那天的月亮卻很詭異,它是血紅色的。
當天夜裏,小城上有四個男人瘋了,正是審判和作證H是女巫的四個人。據說他們被紅色妖月照到,突然間自爆出謀害H的真實理由。因為長相非常漂亮的H拒絕了那些人的求婚,男人們就合謀毀了她。”
瘋了的四人跑到大街上,一邊狂奔一邊狂喊出真相。
小城其他的居民都被驚動了,有人想要剛剛想要出門看個清楚,但遇上了更加詭異的事情。
鮮紅月色照着泥濘街巷。
三角屋頂上不知什麽時候矗立了一只可怖的怪物,像是傳說裏吃人為樂的狼人,它長滿了古怪的長毛。
狼人縱身躍下屋頂,攔住了四個男人的去路。戰鬥力不成正比,前後也就三四分鐘,四個人被撕咬成了碎片。
恐怖的怪物獵殺場景,竟然與H臨死前的詛咒重合了。
誰也不敢再出門。
直到第二天天亮,人們确定街道上沒有再傳出怪物的腳步聲,這才上街看清了一地屍塊。
“也就是同一天下午,依照計劃時間應該歸航的漁船遲遲未回。人們聯想到詛咒中的海上風暴一說,更加人心慌慌,而晚了三天終于等回了漁船。”
雀斑店主嘆了一口氣,“出海十一人,僅有兩人活了下來。幸存者表示遇上了古怪的事,他們遭遇了風暴避到了一座小島上。那座島的沙灘是黑色的,其餘九人都死在了島上。”
幸存者說不清九人是怎麽死的,因為他們的精神狀态非常不穩定。
據說黑砂小島距離塞勒姆小城只有半天的航程,但常年出海的漁民們根本沒有見過附近水域有那樣的島。
很多人懷疑幸存者的話,認為他們是産生了幻覺。正如傳言過去了兩百年,至今仍舊沒有人再見過黑砂小島。
店主攤了攤手,“那就是黑砂的另一種可能來源了,但據我所知,所謂的H也好,血月也好,瘋了的四個男人與怪物奇襲等等,這些都應該是杜撰的。
雖然過了兩百年,但真實發生過的事不至于一點痕跡都不曾在小鎮上留下。這裏生活着不少初代英格蘭移民的後代,沒有一戶人家傳過相關事實。”
那麽荒誕傳說又怎麽會流傳開來?
誰也說不清具體來源,雀斑店主是從他祖父口中聽來的故事。
當下,邁克羅夫特不能斷定古怪傳說的真僞。
實情往往在流言裏失了真,黑砂小島是否存在,情報人員是否在哪裏失去蹤跡,那需要更進一步的驗證。
店鋪內,一則舊故事讓氣氛略有壓抑。
店主正想要說點什麽緩和一下,卻聽到二手店的後院位置傳來哐哐當當的聲響。
這動靜,像是有什麽在拆家。
“不好!”
雀斑店主一拍腦袋,“我剛買的火雞越獄了!”
什麽?
邁克羅夫特和瑪麗難得同時愣了愣,但都馬上反應過來。
聖誕節的标配之一有火雞大餐,店主應該是在後院養了一只活的火雞。
只聽乒鈴乓啷聲持續不斷。
雀斑店主扔下一句抱歉,急匆匆地沖出了店門。
“要幫忙嗎?”
瑪麗還沒見過越獄的火雞,一時好奇也跟了出去,想要見識一下那位枭雄的姿态。
有時,一個決定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這句話可能有點誇張,但放到圍觀越獄火雞之事上,它變得格外有道理。
火雞,一種體型龐大的雞。
會飛,會啄人,戰鬥力不同凡響。
這只越獄的火雞,比起聖誕餐盤上的同類,它的體型更加巨大,身手更為靈活。
此刻并沒有飛向郊野尋找自由,也不知是不是抱着非我雞類必要啄之的想法,這是在大街上展開了人雞大戰。
被火雞追着咬的,不是購買它的雀斑店主,而是出來圍觀的瑪麗。
瑪麗也不知道素味平生怎麽就突然拉了火雞的仇恨值,一場夜色下的人雞閃電戰說來就來。
借着月色與街燈,可以看清火雞奮力拍打着翅膀,伸出脖子以雞嘴為鋒利武器,對人發動攻擊。
邁克羅夫特占據有利地形,隔着一扇落地窗,圍觀了過于熱鬧的雞飛人跳。戰況非常激烈,可惜持續的時間不夠長,只有七分鐘一切就結束了。
火雞不幸地失敗被擒。
它留下一地雞毛,證明剛剛奮力搏鬥。
另一頭,勝利者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瑪麗看了看自己的情況,衣服上滿是雞毛、泥漬,甚至還有雞糞。
當巨肥火雞使出連環無影雞爪,雞爪上原本粘連的雞糞就拍到了她的衣服上。
人雞戰場與二手舊物店只有六米。
邁克羅夫特将某人的窘境盡收眼底。
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随意發笑,除非忍不住。
‘咳——’
邁克羅夫特假借咳嗽,遮掩住了上翹的嘴角。
他的目光卻落在明頓先生的腦袋上,只見一根火雞羽毛剛剛好插.在毛呢帽上。風一吹,羽毛晃了晃,卻沒有被吹走。
必須說:越獄的火雞,幹得漂亮!
邁克羅夫特默默支持着火雞。
很可惜,兩方武力相差懸殊,讓英勇的火雞最終只能束手就擒。
“對不起,真的太抱歉了!”
雀斑店主緊緊掐着被制服的火雞,一個勁地道歉。“明頓先生,請讓我先把這家夥給關好,之後一定上門賠罪。”
瑪麗擺了擺手,她一貫講道理,幾乎不會遷怒。是自己好奇心作祟惹了禍,不會無端責怪店家。
“不必了,這是火雞犯的錯,你把它看牢就好。不如早日宰殺一了百了,那也不失為一個治本的辦法。我就先走了。”
頂着滿身污漬,不便在外繼續瞎晃。
不如先回旅店,等吃過晚飯再研究下一步要怎麽繼續追查。
瑪麗轉身,對二手店方向招招手,示意玻璃窗後方隔岸觀火的某人可以出門了。
下一刻,邁克羅夫特推開了大門,臉上已經換上關切的神色,更加快腳步走上前。
他似乎非常關心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上帝保佑!明頓先生,您沒有受傷吧?衆所周知,大白鵝、火雞之類的禽類戰鬥力可不低。如果您被啄傷了,請一定要說出來。”
說出來能怎麽樣?
請人幫忙塗藥膏嗎?
瑪麗笑得雲淡風輕,“多謝關心,我很好。回旅店吧,今夜還有不少正經事要做。”
比如分析貓頭鷹的食丸成分,比如夜探發現貓頭鷹蹤跡的墳地。想要找回丢失的水晶骷髅,這些事都拖沓不得。
“您辛苦了。”
邁克羅夫特仿佛誠摯地說着,等馬車來了,也不再多看身邊的人。
什麽?
提醒明頓先生帽子上有羽毛在晃,不,沒有那個必要了。反正明頓已經一身狼狽,就讓那根呆毛再豎一會。
七點半。
兩人回到了掃把旅店。
有點慶幸晚餐時間,大多數人在餐廳。
當下,僅有前臺服務生看到了火雞大戰的獲勝者付出了何種代價。
瑪麗迅速回房,緊鎖房門沖進盥洗室。
鏡子清晰照出她的窘态,很不錯,頭頂有一根火雞羽毛像是占據高地般在晃悠。
沒什麽大不了的,誰還沒幾次尴尬,外表的狼狽不是問題。
瑪麗保持着微笑撸起衣袖,手臂上顯出了幾塊紅腫,再過一會可能會有淤青。
比起衣服髒了,這些才是她不想看到的,那只大火雞的戰鬥力真的高超。
話說回來,二手店店主說要賠罪,剛剛應該讓他分點火雞肉,那就是最好的複仇方式。
‘叩叩——’
此時,敲門聲響了。
只聽門外傳來一句話,“明頓先生,或許您會需要一些傷藥?”
啊哈!
這就有點意料了。沒想到某人居然會來贈送藥膏,那些關切之言竟然不是說說而已。
瑪麗重新扣好衣袖,面帶微笑地打開門。
“羅曼夫人,您真是太體貼周到了。不過請放心,之前我就說過了,我一切安好。”
“真的嗎?”
邁克羅夫特眼中毫不掩飾後半句的「我不信」,直接将小罐藥膏塞了到對方手裏,“那麽就請有備無患吧。”
一時間,門口氣氛古怪。
瑪麗:等一下,什麽叫讓她有備無患?難道她要再戰大型猛禽?
邁克羅夫特:如果不是為了暫時合作,他不想缺失一個好用的勞動力,怎麽可能來送療效顯着的藥膏。這個人居然還不想收!
兩人正面面相視。
下一刻,卻聽到旅店外街傳來一陣喧嘩。
“上帝啊!天上有飛頭幽靈!”
“哐——”
“啊,啊,啊!水晶骷髅從天上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