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山犬
私人醫院, 六樓的vip病房內,皮膚白皙細膩、五官精致的女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長卷發散亂地披着。就算在昏迷中, 女人也始終微微皺眉, 透着些冷冽的氣場,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一旁, 特助張依輕嘆口氣,終是沒敢伸手幫時雨撫平額頭上的褶皺。
……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傍晚時分,暖紅的夕陽從窗外灑入病房中。
“阿翎……!”昏迷的時雨忽然猛地從病床上坐起,聲音沙啞,漂亮的桃花眼眼角泛起紅。
她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 垂在身側的雙手也微微顫抖着。
時雨記得,剛才自己和葉清翎在車上,忽然有一輛大貨車呼嘯着朝她們撞來, 葉清翎将她護在身後。然後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兩輛車碰撞時的劇烈轟鳴聲, 以及……
葉清翎心口裏傳來的怦怦聲。
急促、有力,讓時雨本能地感覺安心。
再然後, 劇烈的碰撞感傳來, 時雨暈在了葉清翎懷中。
所以現在……現在是什麽時候?在哪兒?葉清翎呢?
時雨擡頭環顧四周, 潔白的牆壁、老式的挂機電視、周圍擺滿的各種儀器, 她在醫院的病房中。
床頭櫃上,放着兩張被捏出指印的結婚證, 還有時雨的包。
時雨看着那兩張紅色小本子,心裏忽然漫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顫抖着手指将結婚證收進包裏,僵硬地轉頭, 看向另一邊。
病房的另一頭有一個半透的屏風遮擋,後邊應該布置着沙發、茶幾,還有陪護的小床。暖紅的陽光透過屏風,灑落在潔白的地面上。
時雨看見,屏風後有人影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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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她剛張嘴,聲音就止住了。
張依端着一杯溫水走來,關切道:“時總,您醒啦?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張依一邊把水遞給時雨,一邊摁響床頭邊的通知鈴。
時雨卻沒有伸手接那杯水,她怔怔地睜着眼,身側的手撐在床上,顫抖得更厲害了些。
好一會兒。
時雨終于微微張開嘴唇,嗓子啞得厲害:“葉清翎……呢?”
“小葉她……”張依欲言又止。
今天的車禍完全是場意外,貨車司機開車時不小心走神了,徑直撞向時雨那輛車的後座。不過好在出事時是在城裏,車速沒快到哪兒去,前排的司機、保镖都只受了些小傷,至于後排……
時雨被牢牢護在葉清翎懷中,身上甚至連擦傷都沒有。
而葉清翎,卻直接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張依記得,她趕到醫院時,醫生們正要給葉清翎做搶救,那時昏迷中的葉清翎,還死死拽着手中的兩本結婚證。
醫生費了好大勁兒,才把結婚證扯出來,遞給了她。
張依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時雨眼眶卻倏地紅了,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連聲音都是抖的:“葉清翎在哪兒?我先去看看她。”
張依連忙攔住她:“時總,您還輸着液呢!小葉秘書她剛才在搶救……現在應該已經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說,她應該不會……不會有事的。”
時雨這才看見,自己左手手背上插着鋼針輸液管,她擡手就要拔掉針管,張依慌張地攔住了。
病房門打開,醫生護士也從外邊走進來。
“時總,和您一起進醫院那姑娘在重症監護室裏睡着呢,您別擔心!”醫生剛才走到門口,聽見病房裏的聲音,就大概知道發生什麽了,趕忙跟着勸道,“您要去看她也成,我們先簡單檢查一下,然後打着吊瓶去,好不好?”
時雨呼出一口氣,垂眸,大腦裏一陣煩躁的疼。
醫生這麽一說,她心裏慌亂的感覺才一點點褪去,但仍然有點察覺不到的疼,并且……急不可耐地,想要見到葉清翎。
時雨從未這麽急切地想要關心過一個人,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
明明葉清翎對她而言……只是一只随手撿到的寵物啊。
……
時雨恢複冷靜,呼吸變得平緩起來,眼神卻異常冰涼:“先帶我去看看她,回來再檢查。”
語調也是無比堅定,不容置疑的。
醫生苦笑一聲,帶着時雨往重症監護室外走,張依在後面推着吊瓶架。
“家屬不能入內。”醫生停在監護室外的玻璃探視門處,解釋道,“時總您放心,裏邊随時都有醫護看着在,不會有問題的。”
時雨看過去。
玻璃探視窗內,葉清翎躺在床上,被各種說不出名字的儀器包圍着,臉上帶着呼吸管,身上也貼着電極片,而腦袋上纏着繃帶……
葉清翎本就白皙的皮膚在醫院的冷光下,更顯慘白,她閉着眼,似是毫無生機地躺在那兒。
狼狽,卻又有種蒼白的美感。
時雨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給緊緊捏住,一瞬間,疼得厲害。不僅是心髒,喉嚨也泛起一絲苦澀感,不受控制地痙攣,幾乎疼到窒息。
剎那間,腦海中閃過一遍又一遍車禍時葉清翎撲上來護住她的畫面。
葉清翎是為了保護她,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直到此時此刻,看見病床上的葉清翎,時雨才終于意識到——
或許葉清翎在她心中的分量,遠比她想的要重。
時雨顫抖地伸出手,五指攤開,平放在玻璃窗面上,仿佛這樣,就能觸到窗那邊的葉清翎了。
“時總,葉小姐她皮外傷不重,只是頭部有輕度擦傷出血,但左尺骨、臂骨……有多處骨折。”醫生的話将時雨的注意力喚回來,“最重的傷是頭部撞擊所致,CT掃描顯示她腦內有少量淤血,可能會影響到海馬體……”
時雨手掌頹然地從玻璃窗上落下,垂在身側。
“醫生,”她的聲音也是喑啞的,“您直接說,她會不會有事。”
“這……”醫生猶豫片刻,“這我不敢保證,但目前為止,她的生命體征正趨于穩定,如果情況好的話,明天就可以搬離ICU。”
可是,如果情況不好呢?
時雨沒有問。
“好,謝謝醫生了。”她轉身,頹然地往自己的病房走。
醫生護士替她檢查了一遍,她身體無礙,輸完液就能直接出院。
幾小時後,一組液輸完,時雨起身走向病房的走廊。
張依剛要跟上去,就聽見時雨淡漠的聲音:“張依,你給外婆打個電話,說我和阿翎在外邊出差,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回家。打完了,你直接去給我辦出院。我去陽臺上抽根煙。”
……
時雨一步步走到陽臺上,關了門,強撐着站立的身體立刻變得虛浮起來,整個人都靠在門板上。
彎腰,大口地喘氣、呼吸,眼前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
時雨伸手捂住眼睛,眼淚從裏面湧出,滲出指縫,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如山間突然爆發的洪水,來勢洶洶,怎麽也止不住。
……
第二天,葉清翎從ICU轉移到vip病房,卻仍然沒有醒來。
“時總,葉小姐她沒有生命危險……”醫生站在病床邊,看着臉色青黑的時雨,弱弱地把即将說出口的“恭喜”二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時雨昨晚一夜未睡,現在眼下青黑一片,她垂眸,看向病床上安靜躺着的葉清翎,又輕笑着看向醫生:“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那她什麽時候醒?”
“這……”醫生苦笑,“可能明天,可能下個月,也可能……”
再也醒不過來了。
眼看時雨表情越來越冷,醫生立刻補充道:“畢竟葉小姐受傷的部位是在大腦,以現在的醫療水平,就算請最好的專家來,也沒法和您保證她什麽時候能醒……”
時雨安靜聽完,揮了揮手,示意醫生出去。
醫生被時雨恐怖的氣場吓得呼出口氣,如獲大赦般離開病房。
“張依,”時雨又看向一旁的張依,“你回公司,把我的電腦拿到醫院來,這段時間,我都在醫院辦公。”
張依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問“這段時間”是多長?可看見時雨的臉色,又不敢問出口,點頭離開了。
房門關上,病房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時雨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着葉清翎,冷冽的表情終于松懈下來,顯露出一絲疲憊……和憔悴。
她伸手,觸到葉清翎的臉頰,沿着細膩的皮膚往下,停在下巴處。
以前,時雨每次輕輕撫摸葉清翎的下颚,她都會乖乖揚起腦袋,像小貓似的呼嚕呼嚕,眯起眼睛乖乖地笑。
可是這次,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阿,翎……”時雨的聲音很低。
她緩緩彎腰趴在病床上,臉頰埋在臂彎中,肩膀微弱地抖動,又有淚水無聲地浸了出來,打濕床單。
……
時雨趴在病床邊睡了會兒,再醒來時,張依正好把電腦和資料給送過來。
張依本來勸她去沙發那邊辦公,她卻拒絕了,就坐在床邊,把電腦放在病床桌上工作。
時雨昨天意外車禍,張依處理得很好,公司裏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公司裏運轉一切正常。就算時雨一段時間不回去,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時雨很快進入工作狀态,點開一份文件,浏覽過後,剛要敲下第一個字時,手指停在鍵盤上,卻怎麽也落不下去。
大腦裏忽的一片空白。
那一瞬間,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工作,為什麽要……活着。
只有葉清翎,能給她活着的感覺,可是現在葉清翎為了救她,正毫無生機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時雨麻木地張開雙手,捂住臉。
差點又有淚水滴落。
喉嚨又一次痙攣,呼吸都變得困難,大腦缺氧,思緒一片混亂。
時雨緊緊捂着臉,眼睛無神地張大,沒有焦距地盯着指縫外。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
葉清翎出現之前,她已經沒了“活着”的實感。
她早已死在了二十一歲那年夏天,親手将父親送進監獄的那一天。不,或許還要更早一些,十六歲時,親眼看見父親害死母親的那一刻……
總之,她早已死了。
活着,不過是為了讓外婆安心地度過晚年。
葉清翎的出現,對她而言是驚喜,但也僅此而已。不過是無趣的生活中,可有可無的消遣品罷了。
所以,她為什麽會因為葉清翎的傷,這麽心痛,甚至徹夜未眠?
時雨透過指縫,看着沉睡的葉清翎,眼眸低垂,睫毛輕輕顫了顫。
她沉默地低頭許久,在對自己癫狂的催眠之下,一點點冷靜下來。
對,之前是她太感性了。
葉清翎不過是她生活的調節劑而已,有沒有都沒差。
只有金絲雀、寵物犬離不開主人的,哪兒有主人離不開自己的寵物?
時雨再擡眸時,表情已經恢複一片淡漠,她将目光轉移到筆記本屏幕上,很快沉浸在工作中。
再等一個月。
她默默地想,如果葉清翎一個月內沒有醒來。
那就……
算了吧。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不過當天晚上,葉清翎竟然就醒了過來。
……
……
……
六年前,初夏。
川城,某座不知名的偏僻深山裏。
“汪,汪!汪汪!”一陣狗吠驚擾了山間的寧靜,随即是一聲焦躁嘶啞的女聲:“兒啊——!你回屋去看看!死丫頭她好像偷東西溜走了!”
“啥?明天白水村的人就要來接她走了,她能溜哪兒去?媽,你別大驚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死丫頭性子野,就喜歡出去玩,今晚肯定回來。”破爛的院子外,男人不在意的拍拍手。
“兒啊——!這回不一樣!”院子裏沖出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婆,眼神兇惡,拉着男人的手臂就往屋裏跑。
一進門,男人也怔住了。
本就亂糟糟的破敗房屋裏,一片狼藉,尤其是藏錢的地方,木床、床下裝衣服的櫃子、旁邊的木架,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剛才我看都翻過了,錢都沒了,沒了啊!”老太婆叫聲凄厲,“那死丫頭拿着錢跑了。”
“跑,她能跑哪兒去?”男人逐漸從呆愕中恢複過來,眼神變得狠戾,狠狠捏起拳頭往牆壁上一砸,“操!老子這就去山裏把那個死丫頭抓回來,明天就要結婚了,她給老子跑?老子抓到人,腿都給她打斷!”
這邊,破爛的小院裏一陣雞飛狗跳。
另一邊深山中,一個矯健的身影靈活地躍過層層樹藤,在樹林茂密的山野中飛奔。
十六歲的葉清翎穿着一身灰色運動衛衣,一路上被枝桠刮得髒兮兮的,腳下已經裂開的板鞋也好不到哪兒去,及肩的頭發亂糟糟披散着,臉上也沾了不少泥漬。
偏偏她那雙眼睛,卻清亮澄澈得厲害,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
這時的葉清翎,明明渾身上下像是在泥地裏打過滾兒一般髒,泥漬蓋住了本身的冷白皮膚,卻不僅一點也不顯狼狽,反而肆意自信,潇灑得如同在山林中自由生活的狼。
她身後,也的确有一匹黑狗緊緊跟着,陪她一起在無邊山野中狂奔。
黑狗體型巨大,毛皮發亮,耳廓是厚重的立耳,棕色眸子中似乎藏着萬千毒針,唇角下狼牙若隐若現。比起狗,反而更像是狼一些,也不知道葉清翎在哪兒遇見的。
葉清翎是在山裏長大的孩子,尤其是外婆和母親相繼過世後,奶奶、父親對她幾乎稱得上虐待,她回家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
她寧願在深山中與狗群——亦或是狼群為伴,也不想要回到那個鳥籠一般的家裏。
葉清翎去年考上了高中,她本來想一邊讀書一邊攢下補助金,一考上大學就離開深山。
山那頭的學校,深山的狼群,還有那個不願意回去的家,就是她每天的生活軌跡。
葉清翎卻在前幾天無意間聽見,父親和奶奶想讓她嫁人,隔壁村的有錢人,四十多一老頭呢,彩禮都拿到手了。
父親、奶奶數錢數到手軟,算盤打得噼裏啪啦,卻沒想到,葉清翎早一步拿着錢,從家裏溜了出去。
葉清翎在茂密叢林中,不知奔跑了多久,最後她輕巧地抓住一顆榕樹樹藤,往上邊一躍,站在寬闊樹枝勾起的小平臺上,瞭望遠方。
那匹緊跟在她後面的大黑犬也停下腳步,在樹下面不安地打圈兒。
前面近千米,肉眼可及處,是山裏唯一的火車站。
葉清翎站在高高的樹幹上,眼神如鷹一般銳利,可以看見那邊人頭攢動,背着旅行包的乘客們從綠皮火車上走上,走下。
葉清翎深吸一口氣,舔了舔唇。
逃離那個鳥籠一般的家後,她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逃進深山,永遠與飛禽走獸為伴,享受山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第二個,逃進城裏,就像她原本規劃的那樣——考大學,去老師口中的大城市闖蕩,去看海,去看看更加廣闊的世界是什麽樣!
該怎麽選?
一邊是肉眼可及的山林,一邊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城裏世界。
葉清翎閉上眼,感受着胸腔中心跳怦怦,手指緊緊握成拳,卻仍然不止地輕輕顫抖着。
再睜眼時,正好有一只蒼鷹飛過她的視線,清啼破雲。
葉清翎不再猶豫,跳下樹枝,潇灑地朝黑狼揮了揮手,随即朝着火車站的方向奔去。
身後傳來一聲悠揚的狼嗥。
像是送別,像是不舍,更像是為她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她正奔向自由。
無邊無際,廣闊無垠的自由!
忽然,眼前閃過一絲夢一般虛幻的白芒,幾乎遮蔽視線。
葉清翎的背影消失在光中。
……
病床上,一直閉眼不醒的葉清翎,忽然皺緊了眉頭,搭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
葉清翎感覺,自己沒入一片看不見盡頭的白光中,只是一剎那,面前的火車站消失了,身後的山林也消失了,只剩下無盡白芒。
白光前面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葉清翎努力伸手,想要去夠到她,她卻越走越快,直至徹底消失在光芒裏。
那一瞬間,葉清翎感覺自己全身肌肉都繃緊了,然後倏地放松下來。
下一秒。
病房中的葉清翎,忽然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生理性淚水浸出,襯得她眸光愈加清澈透亮。她懵懂迷茫地眨眨眼,像是天真的山間小獸一般。
這裏……是哪兒?
她記得,她剛才明明在去火車站的路上,然後,一閉眼,一睜眼,就忽然到了這兒。
視覺、聽覺還是模糊的,耳朵裏像是有什麽在嗡鳴,身體也有些輕微的疼。
葉清翎鼻尖嗅了嗅,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淺淡的、讓她本能地感覺有些刺鼻的味道,像是藥水,然後是一縷淡淡的沉香。
葉清翎目光掃過周圍,朦胧地看見周圍布置,自己似乎躺在一張床上,周圍被一堆奇怪的設備包圍着,整個房間寬大、幹淨,又整潔。
好像是在……醫院裏?
葉清翎感覺,自己明明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可大腦裏卻第一時間,跳出了“醫院”兩個字。
緊接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前。
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她的身邊。
直到看向那人時,葉清翎的視線才逐漸變得明朗起來,耳邊的嗡鳴聲,也越來越淡。
視線聚焦在面前的人影上,直到眼前模糊的虛影散盡。葉清翎看清,那是一個漂亮的女人,皮膚白皙,下颌線纖瘦流暢,就算側臉也美得過分,卷發披肩,氣場強大,氣質矜貴而又疏離。
那縷淡淡的香氣,也是從女人身上傳來的。
葉清翎從未見過這麽漂亮,又氣勢灼灼、矜貴優雅的女人。
葉清翎感覺,自己本能地被面前這個女人所吸引,又本能地有些怕她。
倏地一下,在看清女人側顏的那一瞬,葉清翎耳邊的嗡鳴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鍵盤敲擊聲。
鍵,盤……?
葉清翎迷糊感覺,自己十六年的人生中,絕對沒見過,甚至沒聽過這兩個字,可此時它就是從自己腦子裏冒了出來。
這時,葉清翎才看清,女人坐在她身邊,将筆記本電腦放在病床桌上,正專注地看着電腦屏幕,漂亮修長地手指正不斷敲打着鍵盤,那股清脆的鍵盤跳躍聲,就是從那兒傳來的。
等等,筆記本電腦又是什麽?
葉清翎大腦一片混亂,她想動,手臂上卻傳來一陣鈍痛,根本使不了力。她低頭往手臂處看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左手手臂被夾板固定住了。
而腦袋上好像也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像是包着什麽東西。
忽然,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面——一輛大貨車朝着自己飛奔而來,然後是漫天火花,以及“嘭”一聲巨響。
葉清翎倏地意識到了什麽,自己是……進城以後,不小心被車撞到了嗎?
那麽……
她推斷,是面前這位不認識的漂亮大姐姐,好心把自己送到醫院了……?
雖然不太記得自己坐火車進城的記憶了,腦子裏也一片混亂,但應該是這樣的吧?葉清翎這樣猜想着。
葉清翎輕輕地舔了舔唇,目光再次回到女人身上,她弱弱地眨眨眼,想要出聲感謝,可是又有些不敢。
女人疏離、矜貴,又冷冽的氣質,讓她本能地感覺害怕。
這時,腦子裏忽然一陣天翻地覆般的疼。
葉清翎不受控制地“唔”了一聲。
女人聽到聲音,幾乎是下意識扔下電腦,朝她看過來:“阿翎……!”
葉清翎聞聲擡頭,兩人對視。
女人長着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眼角和葉清翎一樣,是微微上挑的,只是一瞬間,她眼眶中就浸起水霧,表情從漠然變得緊張起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連聲音都是沙啞的。
葉清翎确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可她看得出女人眼中、臉上的深切情愫,聲音中也滿是關切。
而且,阿翎是她的小名,除了外婆和媽媽,從來沒別人這樣喊過她,她也絕不會告訴一個陌生人。
葉清翎迷茫地張了張唇。
幾秒後。
女人臉上的表情又逐漸恢複淡漠,眼中水霧消散,眸光犀利,仿佛剛才關切的情緒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葉清翎看着女人說變就變的冷臉,有些不解又害怕地埋下頭,清澈的眼珠卻始終往上盯着女人,像一只委屈的小動物一般,眨着眼。
一陣沉默。
正當時雨淡漠地啓唇要說些什麽時,卻看見葉清翎澄澈黑眸迷惑地眨了眨,然後她張口,輕輕吐出幾個字:
“……大姐,你誰?”
葉清翎咬着唇,懵懵地、弱弱地、輕輕地、又有些好奇而又警惕地問。
時雨怔住:“……???”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謝在2021-04-29 21:28:58~2021-05-01 17:28: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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