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
《無人沉醉》的拍攝已過大?半。
如果?加上遞紙條的那次, 方白已經釣了江晚姿三次了,事到如今,殺青的日子将近, 人沒釣上來,她自己反而栽進了河裏。
方白家裏有點人脈, 她進圈以來走的路都很順, 但她自己資質有限,這麽順其自然下去最多就?是有點知?名度, 不溫不火, 歲數上去了八成要演人家的媽。那離她的夢想實在太遠了。
帶她的經紀人是公司裏的骨幹, 經驗豐富資源不少, 可?惜手頭上的藝人更多。僧多粥少, 方白在其中只不過是食物鏈的底層。
通過一?個表哥獲得電影試鏡機會的時候, 經紀人意味深長說了句:“抓住她, 你的路就?穩了。”
男人粗粝的指尖點了點劇本上導演的名字——江晚姿。
方白問為什麽,經紀人笑而不語。
她家裏的人脈有限, 砸錢進去能碰到點皮毛, 再深一?點的別人都不願明說。
連經紀人都諱莫如深, 方白大?概明白了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麽。
第一?次,遞了紙條,猶如石沉大?海。
第二次,她直接撥了電話。在深夜,整個劇組都休息了, 還是個陌生號碼, 江晚姿的工作?電話被?接通,小舟無可?奈何的聲音傳來——
“祝小姐,麻煩你不要再打過來了……”
方白愣神, 原來相同?的事,不止她一?個人在做。
小舟口中的祝小姐是女四?號,沒過幾天便殺青了。大?抵除了深夜來電還做了更下得去臉面的事,走的時候頗為狼狽,花束遮了一?半的臉黑沉沉的,與前來送她的人強顏歡笑一?番,匆匆忙忙上了車。
那束花八成回去就?被?祝小姐扔了。
因為是江晚姿吩咐劇務準備的,最近整個劇組都在加班加點,她生怕劇務遺漏。
這個人的溫柔與體貼只不過是精英教育之下的附帶産物,骨子裏還是冷漠又無情。
方白不禁自己估量,她還能做到哪一?步?
于是第三次,方白借口探讨劇本敲響了江晚姿的房門。
叩了三下,第四?下的時候江晚姿開了門。
江晚姿倚着門似笑非笑,那眼神也像是看透了方白的目的。方白後知?後覺,不禁懊悔,叩三下房門是禮貌,等不及再叩第四?下是急不可?耐。
還沒等方白開口,江晚姿:“走吧,去休息區。”
她臂彎上搭着件風衣,身上穿的還是白天那套衣服,下戲很久了也沒換下來,可?能有事耽誤了,也可?能是一?直在等方白。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出?,時間不早不晚是深夜,不能衣冠不整,不能兩人共處一?室。
畢竟現在很多藝人會帶着狗仔自炒醜聞,黑紅總好?過無人關注。
方白想賭一?次:“江導,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她聲音放輕,說了個名字,直白得過分。
孔繁。電視劇流量小花,前陣子剛官宣加盟崔邈的大?制作?電影,前途一?片光明。
方白家裏那點不足為道的人脈兜了好?幾個圈子才?算知?道,原來沒什麽背景的孔繁與江晚姿處過一?陣,後來分了,江晚姿送了幾個資源,孔繁抓住機會,沒多久便被?團隊運作?成了流量。
近來為了方便,江晚姿都住在這邊,房間位于酒店的頂樓。
通道兩邊的窗戶開了半扇,吹進來的夜風帶着料峭的寒意,方白化着淡妝,浴袍裏面裙子的長度只及腿根,臉色凍得發白。
極為單薄的衣料,覆在身體上是破釜沉舟的暗示,像是不準備為自己留條後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神情與另一?人有幾分相似的倔強,可?惜摻雜了令人不舒服的欲望。
但情有可?原。
江晚姿:“嗯,我知?道。”
“明天小舟會聯系你,你自己把握住機會。我只負責推薦,能不能入得了別人的眼,全憑你自己本事,你剛剛說的孔繁當初也是這樣過來的,可?能個中過程未必有你想象的那麽輕松。”
江晚姿善意提醒了一?句:“記得,私下交接,不要經由你的經紀人。”
方白點頭,她吃過這方面的虧。
之前有個流量不錯的綜藝是熟人搭的線,經紀人插手之後不久,節目官宣的時候她的名字被?同?公司的另一?個藝人取代?了。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走廊上的燈光明亮,映在江晚姿眼睛裏是顏色沒有變化的冷寂。方白想,她周身的氣質與拂過自己身上的風幾乎是一?樣的味道,好?像裝了半杯冰塊的威士忌,一?口悶下去,凍得牙齒發疼,竟還忍不住想再來一?杯。
進組之前,江晚姿是流言裏玩弄感情的浪子,是傷過很多人的人渣。
進組以後,江晚姿是工作?狂,誇人的時候不吝溢美之詞,令人飄飄然以為要榮獲電影大?獎,次日就?可?能被?罵得體無完膚恨不得立馬退圈。
她平時的衣着都像超模走秀,偏偏又是個衣架子,麻袋加身都漂亮。忙起來的時候沒什麽形象,捧着盒飯席地而坐,常常像個孩子似的窩在導演椅上補覺。會開“方白中午又沒吃大?蒜姜楊你怎麽一?臉下不去嘴的樣子”的玩笑,不過由于她端着一?張冷臉,沒人敢笑。
會對着電話那頭抱怨:“你哄哄我嘛,我這麽累,你還天天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方白以為是戀愛對象,被?人告知?是江晚姿的小哥。
那撒嬌的口吻熟稔得好?像那天晚上投資人請吃飯,為同?桌的女演員出?言擋酒的是另一?個人。沒費多大?勁,江晚姿這個身份的,一?張口別人都買面子。
“王總,她們?酒量不行,我陪你喝啊。”她笑着晃了晃酒杯,指甲蓋與杯中的液體都是美豔而危險的深紅色,她像一?朵帶刺的野玫瑰。
房門合上,方白杵在走廊像是被?人遺落的一?片紙。
她以前覺得江晚姿是個矛盾的人,但現在竟想通了,江晚姿只是喜歡做真實的自己,好?的不好?的都沒有遮掩,大?大?咧咧地敞開,任人評說。倒不是有沒有資本的問題,這個圈子裏有錢的人不少,沒幾個江晚姿這樣的。
風灌進來,吹進方白的裙子裏,衣料鼓起一?道道弧線。
她想起鄭令原的那句,江晚姿是風,來了又走。
方白下意識,朝着風向伸出?一?只手,張開十指,感受着風從指縫間溜走,滿滿都是風的觸感,耳畔也是風聲。
她蜷曲了手指抓握,握得很緊,指甲都嵌進肉裏。等再松開,入目的只有縱橫交錯的掌紋。
風是抓不住的。
江晚姿也是。
可?是,這世上可?能有人是為了捕風而來。
那天是晚上八點多。
江晚姿媒體界的朋友來探班,坐了半個多小時起身要走,小舟代?為送客,等再回來的時候領進來一?個人。從江晚姿頗為詫異的神情不難看出?,小舟沒有詢問過她的意見,而是自己做主将人領進來的,江晚姿竟沒有責怪。
劇組的人都在小聲議論這人的身份。
角落裏等着下一?場戲的方白知?道,是上次在酒吧裏醉了酒的那個女孩。
導演椅旁邊加了張椅子,小馬紮,尤映西一?坐上去襯得人更小了,矮了江晚姿一?大?截。
以至于江晚姿還要低着頭笑她:“大?晚上什麽打扮啊你這是。”
江晚姿并不奇怪她找上這兒來,畢竟她放寒假的時候來過,而且放了話說還要再來。但據小舟之言,她好?像在外面站了很久,沒有進來的意思,見到小舟的那刻轉身就?要溜走,做賊似的。
不至于,江晚姿心?想,自己是想與她保持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但不是刻意的逃避。
如果?可?以的話,江晚姿更想順其自然,但元宵節那天尤映西的試探令她不得不選擇迂回一?點的策略。
她有自己的顧慮,情難自禁之下的忍耐更為磨人。
尤映西穿着一?件藍白相間的運動?夾克,拉鏈拉到最頂,遮住了脖頸,像是下一?秒要去參加冬季馬拉松。還戴着黑色的口罩,半張臉都藏在裏面,只剩下鼻梁的一?截以及以上的眉眼。
不知?怎麽,就?這樣也察覺出?她臉色的蒼白,令人懷疑唇瓣也是沒有血色的。
劇務遞了杯熱水過來,笑着問:“江導,沒聽說你還有個妹妹啊。”
旁邊有人附和,是像,瞧着冷冷的。但沒有江晚姿身上刺得人生疼的那股勁。
尤映西抿了口熱水,兩手交握着捧着杯子,她沒回答江晚姿的問題,整個人恹恹的,像是不想說話。見到場記在問江晚姿什麽時候開拍,她開了口,嗓音沙啞得很:“你別管我,忙你的,我就?是無聊了過來看看。”
江晚姿看着她,不禁擰起了眉頭,覺得她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正在這時,尤映西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次兩次……她都挂斷,再幾次,她索性關了機。
接着,換另一?個人電話響了。
江晚姿的手機就?放在監視器旁邊的桌上,尤莊琛的名字閃爍着。
她走到無人的角落接聽,眉頭越蹙越緊,眼神沉了幾分下去,到後面全布着一?層黑壓壓的氣息。
回來的時候頭頂像是罩着幾朵烏雲,周身的氣壓低得場記不敢再問什麽時候開拍,今天晚上是場重頭戲,之前都在用光替調整走位與補光。
哪知?道,江晚姿将副導叫了過去:“老楊,你來導這場。”
副導:“江導,今天晚上還有另外的……”
“取消,拍完這場都休息。”
這對在場熬了幾天大?夜的人而言是個好?消息,但沒人歡呼雀躍,因為氣氛不對。
只見江晚姿步履匆匆走到尤映西面前,第一?時間伸出?了手,半路急剎車,停在空中,目光将她從上到下看了個遍,像是在斟酌該觸碰她哪裏。最後,收回了手,只撂下一?句:“你跟我來。”
兩人一?路無話,江晚姿的步子邁得很大?,一?只手還在發消息。
進的是離片場很遠的一?個休息室,江晚姿開門開燈,她回頭,等不及在門外踟蹰着遲遲不肯走進來的尤映西,捏着對方的手腕将人拽了進來,關上房門,一?氣呵成。
下一?秒便不由分說将尤映西臉上的口罩摘下,她動?作?很急力度不小,口罩扯下來的時候狠狠蹭了一?下嘴角的傷口,尤映西不由輕輕地嘶了一?下。
江晚姿沉默了這麽久,像是就?等着這一?聲卸掉隐忍之後的示弱,她紅着眼,氣急敗壞罵了句:“你倒還知?道疼!”
作者有話要說: 啊,其實我還蠻喜歡寫堅強的女主的,外表纖細單薄,卻能忍下這麽多苦難,沒被壓垮,反而被苦難塑造成更好的模樣,就很迷人的感覺。瘋媽即将成為評論區頂流……但是,你們放心,只要我是親媽就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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