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念慈門4
衆修士望向九悠,心中生疑,這一回怎麽這麽好說話?
只有穆溪堅持反對:“九悠女君,十一少既已經驗過,實在不必再多此一舉。”
“不打緊。他們不甘心,就讓他們一次驗個夠。”
九悠雖然眼中閃着莫名的氣焰,說話卻慢條斯理。
她轉向那群修士:“你們可以再試一次,但我有個條件。”
修士們面面相觑,其中有人開口問:“什麽條件?只要合理,我們都接受。”
九悠掃了那個說話的一眼,說話的修士默默退了半步。
“如果招到了周非揚,任憑你們處置。如果招不到,”她停了停,臉色有些變,“在場的所有人,到我念慈門靈堂給我師父一家上香磕頭賠個不是,并且在他們面前發誓從此之後不再來打擾念慈門。走之前,在這山的結界上留下各派的大名,往後如若再踏入一步,別怪這詭仙結界不客氣。”
衆人交頭接耳了一陣,最終還是答應了。畢竟周非揚比念慈門重要得多,如果周非揚不在了,那麽念慈門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麽價值。
周南靠在樹旁無奈着,他覺得九悠在坑他。跟以前練功時一樣,就是不讓他休息就對了。
他嘆了口氣,舒了舒筋骨,做好了演下半場的準備。
別人要招他的魂,雖然有些麻煩,不過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一會兒暫時将魂魄封住,招魂咒便感應不到他。
只是封住魂魄就等同于封住靈脈,這期間他會喪失法力直到靈脈解封。但想來也就一個時辰,應該沒有大礙。
鐘博天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到周南剛剛布陣的方位,一聲令下,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他的七八個随從,擺起了新的法陣。
“呵,還真是浮誇啊。”
周南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見鐘博天大動幹戈,幾個小随從幫着他把一個招魂陣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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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是個華而不實的陣法,周南無奈地搖頭笑了笑,這陣法的威力一看便知,與他剛剛的相差甚遠。
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鐘博天身上,他正好有機會開溜。
剛轉身,穆溪也跟了上來。
“你去哪?”
周南看到他一副擔心的表情,心情也跟着複雜了起來。這副表情在前世最後那一段時間裏,他也時常能見到。
但是他知道,現在的穆溪不是在擔心他,而是擔心招魂。
“我去休息一下。你放心,我都部署好了,這個鐘博天鬧不出什麽名堂。”
說着他裝模做樣打了個哈欠,沒等穆溪再說話,就向後山走去。他知道後山有個偏僻的亭子,可以安靜地封魂。
穆溪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擔憂漸濃。
而這一邊,鐘博天的陣法已經就緒,但圍觀的修士中,突然傳出了質疑的聲音。
“鐘老板,我說,你這陣法也太普通了吧?剛剛鬼十一少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也不管用,你這行不行啊?”
有人起了頭,衆人便開始附和。
“對啊,鐘老板,你可別太敷衍了。”
“拿出點厲害的絕活,必須比鬼十一少的更強!”
有稍微清醒一些的,好心提醒:“鬼十一少的那個已經是這天下最強的招魂陣了……這還要怎麽強?還想逆天不成?”
鐘博天站在陣法中心,不知是被這些言語刺激了,還是早就有所準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漸陰。
“哼,我怎麽會跟鬼十一少一樣?他做不到的,不代表這天下就沒人做得到。”
他伸出右手打了個響指,周圍的火光暗了下來,剛剛的小随從聞聲又出現了,還端來了新的法器,在原本的陣法上又七手八腳地加了些東西。
等火光再次燃起,所有人才看清楚……
但這陣法相當詭異,紅線,火把,還是有表情怪異的紙人。
穆溪瞧着這排陣,越看越蹊跷。似乎不像是什麽招魂陣,倒像是……
破魂陣?!
他臉色驟變,心下駭然。
招魂陣只是召喚魂魄,讓魂魄收到感應後自行現身。但破魂陣卻是一種禁術,會強行侵入魂魄,将其掠走。
但是奇怪,雖說這鐘博天用招魂陣的布局掩蓋住破魂陣,讓人不那麽輕易察覺。但在場各大仙門前輩不可能沒有一人看出異常。
只怕是有人想不惜一切代價,早就與鐘博天串通好了。
而周南還不知道這個鐘博天換了陣法,他要馬上去通知他。
等找到後山的亭子時,周南已經在閉眼打坐。
“十一少。”
他喚了一聲,見沒反應,便把手搭上他的脈搏。
果然,魂魄緊閉,六欲封住了。
這樣一來,足夠逃過招魂陣,但還是會被破魂陣找到。除非再封住七情。
“糟了,自我鎖靈後不能被叫醒……”
穆溪望了望古靈榕那邊,已經是火樹銀光,鐘博天的陣法肯定已經開始了。
他用驚雪在亭子周圍劃下一圈結界,能夠阻擋一些幹擾。但破魂陣這種禁術來勢洶洶,結界很快就開始波動。
不一會兒,周南額上就漸漸滲出了虛汗,臉色鐵青。
如此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破魂咒很快就能發現……
穆溪腦海中瘋狂地閃現這輩子翻過的禁書,試圖找到一種破局方法。
重生之後的他幾乎變了一個人,從前發誓遠離的東西,這輩子被他試了個遍。
他閱盡禁書、試練妖術,訪遍天下禁忌之地。
這輩子若是再走到那一步,他一定要保全這個人。他害怕再看眼前這個人孤身赴死,自己卻無能為力。
周南呼吸越來越急促,穆溪緊緊攥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身體越來越冰涼,與當年一模一樣。
一想到這,穆溪又慌了神。
當年是他了斷了那個周非揚,連同他自己。雖然重生了,但今生只能是萍水相逢。
“這裏沒有周非揚。沒有人會找到周非揚。”
他的這一句周南自然是聽不見,但他知道他必須這麽做。
今生只有鬼十一少,自由自在的鬼十一少。
突然他心裏閃過了一個念頭。
“對了,隐魂……”
隐魂術也是禁術之一,能讓兩個靈魂同時融在同一具身體裏。這樣一來,也許能迷惑破魂陣法。
雖然禁術都很危險,但他沒時間想那麽多,翻過周南的手掌心,十指相扣合了上去。
……
不知過了多久,周南感覺自己終于恢複了些意識,但渾身乏得很,眼皮也好重。
剛才好像做了個夢……
夢中的自己仿佛被禁|锢住了,四肢被鐵鏈鎖着,周遭場景迷離,但穆溪的臉卻無比清晰。
他還聽見穆溪對他說話。
“周非揚那個禍害,已經死了。”
“可惜了魂滅了,便宜他了。”
“否則,肯定得打入十八層地牢好好管教一下……”
穆溪嗓音變得沙啞誘惑,在他耳邊喃喃道。
這個聲音極具迷惑性,有那麽一瞬間,周南真的覺得自己死了,連一絲魂兒都不剩。
鐵鏈锒铛,他艱難擡起眼,看到了那張禁欲的妖孽臉。一雙桃花眼此刻少了平日的凜冽,竟媚态畢現。
他胸腔裏升起一股邪火,口幹舌燥。即使用盡了全身力氣壓制着自己,眼前還是逐漸迷離。
短暫的克制後,他感到鎖着自己的鐵架和鐵鏈突然變得烙般滾燙。
“熱嗎?十一少。”
穆溪雙手纏上他的脖子。
熱。
烈火焚心的熱。
他喉頭一滾,掙脫了束手的鐵鏈,将眼前這個魂牽夢萦的人反扣在鐵架上,擒上那冰冷的嘴唇。
又清晰又模糊,整個夢境都在燃燒着,但他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只有切膚的欲|望。
……
周南氣喘籲籲地從夢中驚醒,猛地睜眼,發現自己還在念慈門後山的亭子裏。
剛剛為了避招魂陣躲進來的,這會兒應該結束了吧?
周遭冷冷清清,半個人影也沒有,遠處古靈榕也寂靜一片。
他感覺胸腔燒得灼熱,扯開衣服一看,那月牙形的胎記果真淡了一圈。
一個請求完成了。
“鬼半仙還真說對了……”
一陣晚風拂過,他竟頭痛欲裂,想站起來卻半點力氣都沒有。就這樣在原地呆坐了好一會兒,夢裏一些破碎的片段若隐若現,但定神一想,又腦袋空空什麽都不記得。
算了,先去看看穆溪那邊怎麽樣了。
他強撐着站起來,腿有些軟。今天招了半天魂,又躲了半天魂,此時此刻又累又餓,好想吃東西……
但現在已經是三更的光景,念慈門大殿都空無一人。
“我居然睡了這麽久……”
周南自言自語,正想着去膳房找點吃的,被一個聲音吓了一跳。
“十一少,你在這做什麽?”
他轉過身,九悠正拿着燭臺,示意他過去。
“九悠女君……他們人呢?結束了?”
“都滾了啊,剛滾。過來吧,來吃飯。”
偏殿中一桌酒菜已經備上了,原本在發呆的穆溪,見九悠帶着周南進來,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周南即使是身心俱疲也能抓住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眼神他都無比敏感。
穆溪的眼神在下意識躲閃。
不過……這泛紅的眼角,怎麽有點熟悉?明明平日裏都是凜得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