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3
車裏安樂跟春草閑扯起來,江振偶爾抓到話頭也會插一兩句,跟春草一塊窩在後座上的安樂便擰着眉瞪他在後視鏡中的桃花眼。
“哎我說你專心點開車好不好?女孩子家的話題你插什麽嘴啊?”
江振捋了捋劉海,讪讪地消了音,一心地開起車來。
安樂兇歸兇,也是為了三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時值下班高峰期,大道小道上盡是你車我車人來人往,洶湧得像動脈裏的血,七橫八叉,川流不息。
春草笑了笑,難得很溫和地跟他說:“辛苦你特意跑這一趟了,江振。”
安樂直接便道:“跟他客氣什麽!那家夥能為你服務是他的榮幸呢!對不對,江振表哥?”
他一疊聲地應道:“是是是是!當然當然當然!能為美女服務是我江振的榮幸嘛。”
忽而眼睛一彎,爽朗說道:“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非常樂意為您服務,草草妹妹。”
安樂還在笑,推了推春草胳膊:“你看,我表哥都開口了!你就盡管答應下來就行,春草。”
春草拍拍她腦袋,“你們兄妹倆就盡管挑着好聽的話說吧!總之我這越洋手信是要到家了才肯給你們的。”略頓了頓,眨眨眼睛,故作俏皮地說:“萬一你們要是一拿了東西就跑,撂下我一身無分文的人在大馬路上當流民,我可怎麽辦啊?”
安樂嘟起嘴,目光又往兩人中間放着的登山包瞅,“還是很好奇啊……會是什麽驚喜呢?”
“總會知道的,別急哈。”春草抿抿唇,還來不及掀開嘴角,便看到後視鏡中江振擡了擡眼皮,目光有些玩世不恭,又像是若有所思的打量,
春草斂了笑,淡淡地彎着嘴角,轉首往自己這側的車窗外看。
突然想起清明來,那個精致到沒有瑕疵的女子,會挑着嘴角斜睨她,姿态跟畫裏的張愛玲似冷豔高傲,其實總是心地善良的。同樣是26那輩的人,春草跟清明相處起來永遠要輕松些,而跟江振……
春草垂了眼簾。
有些時候,如果話說得太密太親,便惹人厭煩。
安樂是誰?高幹子女。至于江振,也就不必說了。
江振年二十六,不僅是安樂的表哥,可也是商人——深谙無商不奸個中真義的商人。所以他終究還是長兩人一些年紀,閱歷豐富,人事上也見得多些,處世也忒為圓滑。
如果不是安樂,小小平凡春草也不可能會認識這一位天之驕子。先前說江振跟安樂一樣叽叽喳喳鬧人,但安樂嘴上說的跟心裏想的都是一回事,江振卻是滿口真真假假一堆讓人辯不清楚。
江振跟春草是什麽關系,套點近乎也就是中間牽扯着一個安樂,春草在不經意幫了安樂一回,而江振恰好是安樂的表哥,也不過就這樣而已。
再說明白點,得了春草當年那‘恩惠’的是安樂,又不是江振,沒啥道理要讓他鞍前馬後地為春草奔波服務。所以,安樂剛才的話,有些過了,已然惹得江振不悅,只是嘴上不說。
如果剛才她應了那句“為春草服務是江振的榮幸”,那麽當事人便會當她失禮。
但凡笑鬧皆有個度,在某些無關緊要的方面可以眼刀子嘴刀子使勁甩,可是過了界線便不成了,或許無意得罪到人的同時,便種下了後孽。
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幫助,只有明裏暗裏你我都心知肚明的利用。
春草從小便受老池的耳提面命,欠了別人什麽,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而平凡小草沒有什麽可供利用的價值,若是有,她跟溫宇也不是這樣的結局。而太優秀的江振對她的‘好’,她自認福薄消受不起,所以早早劃下道來,不沾不染。
隔着車窗傳來滴滴嗒嗒的水聲,很快那聲音便密集起來,一重一重敲在鋼化玻璃上。
春草收了神,看着玻璃窗上的水點。窗外煙雨蒙蒙,水色空泛,從旁邊駛過來的車影擦過去的人影全是一團景色,沾染了濕霧,蒙紗似看不清楚。
從停車場出來時天色便有點陰,雲霾堆積。江南本就多雨,到了九月仍是如此,不久便淅淅瀝瀝飄灑起小雨來。
安樂最先驚喜地叫起來:“終于下雨了!”
駕駛座上江振開了掃雨杆,也心情極好地笑道:“總算下雨了。這幾天都快悶死人了。”
安樂趴在車窗上,“昨晚上我看天氣預報說今日上海會有局部降雨,開始我還不信呢!這天氣預報跟娃娃臉的天似的,就沒個準的時候。”
江振似乎是被她的形容逗樂了,哈哈笑起來。
問春草:“草草妹妹,日本那邊的天氣怎麽樣?這幾天上海市區可是熱得像蒸籠,連空調冰鎮着都沒用。出了門去對面餐廳吃個飯繞一圈回來,整個人就像水裏撈出來一樣。”
他繪聲繪色的描述大概引起了春草的興趣,看着他那方向笑了,“日本那邊的天氣挺涼快的。這次我旅游去的是高崎,只要不在太陽下曬太久,一直在屋裏待着,最熱的時候也可以不開風扇。我當時是住在山上的神社裏,山風就更涼快了!一邊坐在木廊上吃冰鎮西瓜,一邊吹着自然風,簡直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神社!
安樂抓着主題便興奮地追問:“春草,你在神社遇到的那位日本和尚帥哥怎麽樣了?你有沒有存他電話?對了,”最重要的是,安樂期盼地看着她:“春草,你有沒有他的照片?”
“天啊,受不了你了……”春草掏出自己的手機,從裏邊掰出了安樂給的電話卡,遞過去:“給!照片沒有,不過還有他電話,你想要搭讪人家的話盡管打國際長途過去吧!”
等安樂接了去,她從登山包裏摸出自己的皮夾,再在皮夾裏取……
春草的手指一僵,原本握住的手機一滑便掉進包裏,而她的眼神直了。
愣了小半會,她迅速從皮夾裏抽出那一沓被紅色大團結襯得特別綠的明治天皇。
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錢包居然可以錢生錢的生出來的還是基因變異的綠種,明明只剩下幾張大團結而已。
從一沓綠裏飄落一張小黃箋。
是春草在神社裏看過的那種祈福簽,細細地折疊成三角形,看上去也是雅致秀氣,就跟那個日本神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