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近日又下起了小雪。
陸遠芳的書桌正對着窗,他此時打開了窗戶,看外面的飛雪。有時會有冷風吹進來,将涼意灌進陸遠芳的脖子裏,窗戶前的地面有點潮濕,是有飛雪進來化成了雪水。
陸遠芳艱難地研墨——天這麽冷,墨都結冰了……不知道那片桃花林怎麽樣了?
陸遠芳最近總是在擔心那裏的桃花。前些天它們明明都抽了芽,像蒙了一層淡綠的紗,現在忽然倒春寒,不知道有沒有凍傷它們。
陸夫人來到陸遠芳身邊,為他披了一件外衣。
陸遠芳回過神來,先把窗戶關了,又扶陸夫人坐下,道:“娘親,這裏冷,您先回裏屋吧。”
“我就是來看看你,怕你凍着了。”
“您安心,我沒事。”
“你看啊,這忽然就變天了,前幾天不還在漸漸回暖嗎?”
“是啊,”陸遠芳垂下眼簾,“不知道陳伯父怎麽樣?”乍暖還寒,北境将士須更苦幾分了。
陸夫人忽然咳嗽起來,陸遠芳忙把外衣披在陸夫人身上。
陸夫人擺擺手,道:“老毛病了。”
陸遠芳攙起陸夫人,道:“您到裏屋坐。”
到了裏屋,陸遠芳才發現,這裏并不比外面好上多少。他嘆了口氣,如果點上炭火大概會好很多,他得去讨要些煤炭來。
到用午膳時,小菊按例送來四菜一湯。
“小菊姑娘,稍等。”陸遠芳叫住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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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笑意盈盈地看向陸遠芳,問道:“陸公子有何吩咐?”
陸遠方有幾分扭捏,他看看滿臉疑惑的陸夫人,将小菊引向偏廳。
“小菊姑娘,還請借一步說話。”
小菊莞然一笑,和陸遠芳進了偏廳。
片刻後,陸遠芳将小菊送出,臨別時躬身,道:“勞煩小菊姑娘了。”
小菊回禮,道:“陸公子不必多禮,夫人派奴婢來此伺候,奴婢盡本分罷了。”
陸遠芳将小菊送出門,回來時見母親正盯着自己。他跪下來,道:“娘親,孩兒不孝,方才私下做主,向小菊姑娘讨要炭火。”
“你啊……往年日子更艱苦些,沒有炭火,我們不也熬過來了嗎?再說我們已經套叨擾将軍至此地步了,又怎能去麻煩陳夫人呢?”
“娘親,孩兒知您不願麻煩陳夫人,所以才瞞着您,”陸遠芳擡起頭來,顏色有些悲傷,“可娘親是孩兒唯一的親人了,您的身體是孩兒最關心的事情。您若有個三長兩短,孩兒又如何自處啊?”
“娘親,我也知你們不願我為區區一盆炭火而折腰。但只要您不再受苦,我為什麽,向誰折腰,都無所謂。”
“顯兒……”陸夫人心中又悲又喜,一來為陸遠芳深知反哺之情而歡喜,一來又為自己百疾纏身,拖累陸遠芳而感到沒用。
母子二人相顧無言,陸夫人先抹去了眼淚。
用晚膳時,小菊将炭火也一并送來了,陸遠芳掀開竹筐上的布一看,裏面是小半筐煤渣。也沒有煤渣那麽誇張,但确實沒有大而整齊的煤塊,而且只有小半筐,只在晚上燒,才可能勉強用至三日。
“陸公子,夫人看這倒春寒也持續不了幾天了,因此只給撥了這些,”小菊一副為難的樣子,“公子若是覺得不夠,小菊還可以再和夫人通報一下。”
“啊,小菊姑娘肯幫助陸某,在下已感激不盡,又怎會有其他要求?”
“若陸公子無事,小菊先行告退。”
小菊前腳剛踏出梅苑,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菊啊,你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啊?”
“小竹你真是的,我哪天不高興啊。”小菊收住嘴角的笑意,在心裏盤算着另一套說辭。
一切都理清楚後,小菊才進入清安苑。
“禀夫人,梅苑那邊,奴婢已經安排妥當了。”
“嗯,”陳夫人邊查賬邊問,“他們要了多少?”
“回夫人,”小菊偷瞄陳夫人一眼,“兩……兩筐。”
陳夫人放下賬本,問道:“兩筐?”
小菊怕得流了汗,忙道:“回夫人,的确是兩框。”
陳夫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又拿起賬本,道:“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待小菊出去後,丹青道:“夫人,小菊明顯是在撒謊。”
“嗯,陸家雖已沒落,但那陸氏母子既然還想着重振陸家,就不會如此貪婪,不知廉恥。”
“那夫人覺得,小菊該如何處置?”
“你看着辦吧。那陸氏母子怎樣我懶得管,可是我們府裏卻留不得蛀蟲。”
後來,陸遠芳再也沒有見到過小菊,每日送飯的人也換了。
路遠芳偶然聽到下人們交談:
“你呀!說了多少次,手腳放幹淨點!”
“哎呀,一點小玩意兒而已,怕什麽……”
“你小心着點兒,別成瘾了。之前夫人院裏有一個愛小偷小摸的,後來弄了票大的……被打出去了,慘的喲!”
“這麽慘,她幹了什麽呀?”
“聽說,使小心眼兒……偷了煤……”
“嗬!”
……
陸遠芳沒有聽後面的談話,直接回了屋。
竹筐裏的煤渣還剩淺淺的一層底兒,而倒春寒還未有消失的跡象。
陸遠芳的心情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