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逼上山門
聞道長老那一日忽然發難之事,對江楓橋不可能沒有什麽影響。
可是寒山門興許是這九州仙門之中頗為講理的門派,畢竟能夠修仙練道之人也有自己的辨識力,當時在含翠殿的時候,會被聞道長老那些表情和語氣所感染,頭腦發熱之下,順着聞道長老說的那些話,去分析江楓橋,自然會覺得江楓橋處處詭異。
可是現在聞道長老的死,慘死,瞬間就讓他們清醒了。
事實永遠不是在嘴上說說的,盡管有的人以為江楓橋的确有問題,可是這二十年來,江楓橋跟聞道長老的對比,他們也不是不清楚。尤其是,前一陣聞道長老門下弟子周雲跟那個戚淮之間的争鬥,盡管傳說戚淮有問題,可周雲就不卑鄙嗎?
聞道長老跟江楓橋之間,就是一筆爛賬,算也算不清。
這麽多年來,寒山門上下受過江楓橋恩惠的不知凡幾,一般人若遇到那一日含翠殿上的情況,鐵定只有死路一條,可偏偏,聞道長老挑釁的是早已經有準備、并且在寒山門之中相當有人望的江楓橋。
說白了,江楓橋早知道他要鬧事,一早跟人準備好了圈套,就等着聞道長老鑽進來,正好有一個殺雞儆猴的效果。
現在寒山門哪裏還禁得起接二連三的動蕩?
只允許這樣的一次也就夠了,聞道長老也算是門中修為甚高的人了,結果被江楓橋一招擊殺,盡管有陣法輔助的原因,可若是江楓橋自己修為不夠,也沒辦法。
總結起來,現在誰要是敢步聞道長老後塵,在寒山門飄搖之際趁火打劫,只有跟聞道長老一個下場了。
這件事剛剛出的時候,門中讨論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覺得江楓橋翻臉不認人,可是時間一久,又過了小半個月,大師兄還是原來那個大師兄,雖則多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感覺,甚至因為之前聞道長老的事情,他們有些害怕,可畢竟多年留給人的印象還在。
很快,所有人便有意識地抛開含翠殿殺聞道一事,繼續自己的修行了。
寒山門現在就是塊燙手山芋,落到江楓橋手裏,也不一定好受呢。
轉眼就是一個多月以後,其餘八大仙門幾乎是前後腳地發來了靈鶴傳書,說要在三日之後拜上山門來。
江楓橋一一地拆了靈鶴傳書看,看完了叨咕一句:“這是商量好了的,接二連三地來。”
吹雨亭內,白凉搖搖頭:“這哪裏是拜上山門,分明是逼上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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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弟幾個原本是在這裏商議一些事情的,經過聞道長老的事情,須道長老似乎對江楓橋有點心灰意冷的味道,在這種時候竟然去閉關了。
他早知道自己的做法肯定會喪失一部分人心,可若是他什麽也不做,又怎麽震懾住門中那些心懷鬼胎的人?
須道長老是念着多年同門之誼,有點放不下而已,時間一過就好。
處理完門內的事情,接下來就是八大仙門再次拜山之事了。
天鑒寶錄失竊之後,一直沒能尋回,就是空弦上人也不知所蹤。
整個九州隐隐約約已經有了紛亂之象——
“焚鼎門駐紮的中州的分支已經被人滅掉,看那動手的痕跡,兇殘至極,用的卻不是妖魔之術,具體是什麽,現在也沒有一個結果,我們寒山門這邊也該注意一下,最近派出去查探消息的弟子,修為太低的不必去了。”
江楓橋回想了一下近日的大事,妖族那邊隐約有異動,南疆十萬大山之中瘴氣林裏似乎有妖物活動的痕跡,除此之外就是針對九大仙門的屠殺了。
不知道是什麽人動的手,也完全沒有什麽懷疑的對象。
“諸位掌門的靈鶴傳書之中,也都提到了這件事——”江楓橋頓了一下,道,“所以三日之後,其餘八大仙門來,除了說天鑒寶錄和師尊下落一事之外,便是這針對九大仙門的殘殺了。”
白凉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沒說話,商百尺那邊最近出去過幾次,對這件事也有過聽聞。
寒山門之中還沒什麽感覺,可是走出去的時候,便覺得恐慌了。
沒聽別人說話,景藍左右望了兩眼,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
“大師兄,我想這八大仙門逼上來,肯定是不懷好意,寒山門的現狀我們都清楚,怕到時候他們會讓我們讓出第一仙門之位——”
九州第一仙門,這樣響亮的名頭在寒山門挂了多少年了?
以往什麽時候,別的仙門有這樣嚣張過?都是他們臣服于寒山門,如今時局倒轉,卻輪到人家逼上來了。
景藍說的,江楓橋又何嘗不清楚?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沒辦法的事兒……”
他似乎心裏已經有主意了,只道:“今日便到這裏了,都走吧。”
江楓橋自己坐在那石桌旁邊,手邊還擺着一杯茶,笑着說了這句話,該走的也都走了。
只有白凉,跟着其餘三人走出去兩步,又停下了腳步,返身走回來,站在江楓橋對面,擡手便将方才擱在桌上的一杯茶端起來,自己喝了,才道:“大師兄你到底是什麽打算?”
他眼神忽地犀利了起來,八大仙門拜訪在即,若是不知道江楓橋是什麽打算,白凉覺得自己到時候會措手不及。
白凉出去這麽多年,身上的煞氣卻是略微地重了一些,想必是風霜歷練,刀劍相逼。
江楓橋知道外面艱險,可回山門這麽多年了,白凉的殺性一樣很重。
商百尺是狠,白凉是殺。
“白師弟既然特意回轉來問我,想必已經對我的打算有一定的猜測了。”
江楓橋對白凉的預測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們會占蔔推衍之術,可是無法推衍與自己相關的事情,所以對目前形勢的一切判斷,都來源于自己所知所感,還有敏銳的思維。
聽見江楓橋這樣說,白凉久久沒有說話。
他知道江楓橋是很能隐忍的那種人,甚至他從來不覺得寒山門之中在可怕的人是師尊,或者是他白凉自己,而是江楓橋。因為隐藏太深……
那一日在含翠殿上,聞道長老說的話,其實都是真的,只不過推測是他強加上去的。
江楓橋是真的有一些問題,不過可能沒聞道長老說得那麽嚴重。
白凉只道:“放出去,若是收不回來,大師兄将如何?”
江楓橋則慢慢地握緊茶杯,道:“我握得住嗎?”
“……”
是啊,哪裏握得住呢?
第一仙門之位遲早是要交出去的,與其一直在這樣的事情上折騰,不如直接自己放掉,還能落個輕松。
更何況,江楓橋不是沒有自己的打算。
他朝白凉安慰地笑笑,只說道:“你不必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天無絕人之路。
他的大師兄,還是這樣有一種奇異的魅力——
即便是如今這樣的困境,也是處變不驚,是一汪不起波瀾的死水。
白凉早知道便不停下來問了,問也是心塞,便道:“白凉告辭。”
他走了,江楓橋看着他的背影,收起眼中的疑慮,又想,白凉如今還是為着寒山門的,他出去肯定遇到過很多事情,心機是深沉了不少,可是初心不變便可。
他自己收了這桌上的茶具,回了自己的屋,次日開始安排準備迎接八大仙門的貴客上山一事。
第三日,他們便都來了。
還是當初試劍大會時候來的那八個門派,只是這一次,他們不是陸陸續續來的,而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一齊上來的。
江楓橋畢竟還是個小輩,站在臺階前面等着,代掌門的身份,估計會令他為難,只是此刻何人比江楓橋更合适呢?
白凉景藍等人遠遠站在小樹林那一邊看着,見江楓橋臉上帶着笑,将人請進來,一路進了含翠殿,這才跟過去。
還是那八大仙門,只各自帶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比如焚鼎門的掌門便帶了陳九淵。
他們在殿上坐下,寒山門的弟子們卻沒有幾個來圍觀,因為之前江楓橋已經着人通令過事情了,八大仙門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剛剛坐下,那孤絕道人便四下望了望這大殿,忽然笑一聲:“這含翠殿,怎生有這麽重的血腥氣?”
別的幾位掌門也感覺出來了,死過人的地方就是不一樣的。
寒山門發生過一些變故,雖說是禁止外傳,可是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捂得住?聞道長老叛逆被殺之事,其餘八大仙門都已經得知了消息,這一次來含翠殿,便感覺到這含翠殿上的血腥氣了。
眼下坐在這裏的,都是八大仙門的領袖人物,自然不畏懼這樣一點血腥氣。
剛剛開口就說寒山門前一陣內亂之事,這是要挑起話題來,可惜被江楓橋避過去了。
“天下将亂,九州紛争,處處都是血腥氣。孤絕道人憂心天下,自然能感知到了。”虛僞地奉承這麽一句話,江楓橋又慢慢道,“幾位掌門都是江某長輩了,這一次來也是時間寶貴,不如直接開始商議要事吧。”
有人冷哼一聲,“倒是你識趣。你也不必撒謊,我們都知道不僅天鑒寶錄你們寒山門沒找回來,現在連掌門都丢了,空弦上人不知何處去,如今寒山門是山中無老虎……嘿,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場面話說多了大家都惡心,來只有一個目的——你們寒山門現在早已經沒有資格繼續當着第一仙門的名頭了,趁早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