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狹路相逢” (22)
才停下,看了它一會兒,再看了眼外面天色,然後彎腰抱起它。
來到露露的房間,他找出貓糧,倒進它的盤子裏,然後在一旁坐下看着它心滿意足地用餐。
夕陽從窗戶透進來,落在露露身上,也落在它碩大的貓窩上,程彧忽地發現貓窩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反光。
他疑惑地過去掀起貓窩,不由愣住。
裏面除了幾只被抓爛的布老鼠,還有一只銀白色的箱子,他記得這好像是白露曾用來裝化妝品的。
他拿出來,打開,不由震驚。
裏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磁帶、光盤和檔案袋。
他随手抽出一盒帶子,那上面的小标簽是他的筆跡。
程彧的手抖了一下。
無限酸楚如岩漿般從心底湧上來,幾乎灼傷到他的喉嚨,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忽然一陣虛弱,失神地坐在地板上。
許久後,他放下磁帶,擡手捂住嘴。
他自以為愛得升華,愛得偉大,愛到可以包容她的背叛。殊不知她早已開始,卻不解釋,不輕易許諾。
她那樣的性子,一定經歷了漫長的痛苦和掙紮,才做出如此抉擇。他感覺到一陣陣的心疼,是真的在疼,心絞痛一般,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她,抱緊她,告訴她,他願意用生命來回贈她。
新的一天,白露這裏卻還是老樣子,依舊只能靠着床頭,依舊蓋着那條舊毯子,只是耳朵裏多了一副耳機。
是黃毛見她呆着無聊,大發善心地貢獻出自己的MP3,這少年心地不錯,早上買飯時還特意給她帶了兩只茶葉蛋,讓她感激不已。
MP3裏存的都是劉若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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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歌清清淡淡的,別有一番味道,有一首卻是她沒聽過的,喃喃自語般反複唱着:“那天的雲是否都已預料到,所以腳步才輕巧,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因為注定那麽少……”
聽着聽着,淚水就湧出眼角。
她想起那天早晨,吃過早餐,程彧起身要走,她說:“我今天要出去一下。”他表情一頓,然後點頭:“好,讓人陪你一起。”
他眼底的溫柔和寵溺,此時仍印象深刻,還有那一秒的遲疑,或許,他已經猜到她要去哪,卻沒表示反對,他心裏是不願意的吧,畢竟,那是另外一個男人,曾經駐紮在她心底的。
這幾天無事可做,她不由梳理起與他相識以來的幾乎全部記憶,對比最初的陰狠殘暴,現在的他簡直是另一個人。可她知道,他還是那個他。
以前的,是他在外人面前的樣子,現在的,是真正的他,被他用層層面具和铠甲包裹着的,經歷了諸多磨難歷經蛻變卻始終保留的——最真實的面目。
也是只有她才有幸見到的他。
他渴望愛,她又何嘗不是,長這麽大,她第一次體會到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從最初的受寵若驚,到漸漸适應,最終上了瘾。在情感與理智厮殺的那些時日裏,她一次次的決心就是被腦海裏湧現出的他的各種“好”給一次次地推翻,最終……她只能對蘇轍更加愧疚。
他的誤會沒讓她多難過,這是她該受的懲罰。
可他的原諒,卻讓她無比震撼。海邊他蹲下來為她穿上鞋,為她重新戴上戒指的那一幕,每每回想都心悸不已。
想到此,她低頭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親吻。
這一生,被這樣愛過,即便是死了也無憾了吧。
白露聽着歌開始打瞌睡,一覺醒來,感覺到鼻子發酸,喉嚨發堵,腦袋也昏沉沉的,地下室沒有暖氣,天越來越冷,這裏也不好過。
她擡手抹了一下額頭,然後沖一旁悶頭打游戲的黃毛說,“我發燒了。”
黃毛擡頭一看,她的臉果然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你能不能幫幫我,我能生病。”
黃毛遲疑了一下,上面那幾位出去辦事,只剩他一個,可是,他心一橫:“我給你買藥去。”
“不。”白露眼神堅定,“你放我走吧。”
白露跟着黃毛走出地下室,又走出他們所在的宅院,才意識到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這裏是農村,準确說是城鄉交界地帶。
他們住的是農房。但是不遠處就是燈火通明的城市,還有高架路。
只要走過眼下這條漫長的土路。
此時正是半夜,沒有路燈,黑乎乎一片。
黃毛扶着她,提醒小心腳下。
兩人磕磕絆絆才走不多遠,就見前方閃現一道黑影,随即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啧啧,我看到什麽了?”
昏暗中對方腦袋泛着光,兩人心中同時一凜。
“吃裏扒外的東西。”
黃毛難得地擋在白露身前,“三哥,她病了,我帶她去看病。”
“行啊,看病之前,先讓我爽一下。”男人說着就欺身過來,黃毛一把攔住他,“別這樣三哥,她還帶着孩子,要出人命的。”
光頭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力道竟大得讓黃毛立即翻倒在地,光頭順勢踢他一腳,一把扯過白露,“病了又怎麽樣,死了誰管,老子還不知道活到哪天呢,快活一日是一日。”說着就低頭把嘴巴往白露臉上湊。
白露用力推拒,黃毛在地上一把抱住光頭的腿,大聲喊:“快走,你快走。”
緊接着就響起悶悶的拳打腳踏聲。
白露愣了一瞬,甩開光頭的手,就朝對面大路方向跑。
這時候她也顧不上義氣了。
她唯一要顧及的是肚子裏的孩子。
絕不能讓它出事。
光頭見她要跑,大怒,腳下使勁往死裏踹下去。
黃毛從懷裏掏出出門時捎帶的水果刀,跪起身猛地朝他肚子紮去,嘴裏憤憤道:“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老子他媽還沒成年,殺死你也不用坐牢。”
身後慘叫疊起。
白露顧不上回頭,很快就感覺到有人追上來,腳步淩亂,嘴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而她跑了一段就體力不支,只能憑着一種信念,跟時間賽跑,跟自己拼命,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被追到之前跑上大路。
迎面駛來一輛車,車燈耀眼,晃得她眼前一黑,身子向一旁歪了去……
☆、53
白露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蒸烤,尚存有一絲意識,可是疲憊得連眼皮都掀不開,感覺到有人在眼前走來走去,光線忽明忽暗。
聽見一個女聲說,“她燒得挺嚴重。”
另一個低沉的男聲說,“她現在不能吃藥,物理降溫吧。”
有人放了毛巾在額頭,然後又有濕的毛巾擦拭她的手心,感覺到一絲絲涼意,很舒服,接着襪子被脫下,那濕濕的觸感又碰她的腳心,很癢,她的手動了動,想要抓住點什麽,很快就被一只手握住,能感覺到指節修長,掌心寬厚,是男人的手。
她委屈不已,淚水沿着緊閉的眼角滑落,那只手替她擦去,手的溫度比她正在發熱的臉要涼一些,指腹游弋在她的面頰時的觸感讓人留戀。
她含糊地叫了聲,“程彧……”
覺察到那手指略微一頓。
她又喚了一聲,“程彧。”
還是沒有應答。
手心和腳心的擦拭一次次反複,那種被蒸烤的感覺漸漸消散,睡意卻一層層籠罩上來。她也不再計較他的答複,只是抓着那只手,漸漸入睡。
擔驚受怕了幾日,這一覺睡得格外安心香甜,白露被晨曦喚醒,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陌生環境,是個幹淨舒适的房間,看到在床邊瞌睡的女孩,及耳的短發,似乎眼熟。
那女孩感覺到被注視,立即醒來。
一對上她的臉,白露驚訝,“是你?你們救了我?”
小葉點頭,又問:“感覺好點沒?”
白露嗯了一聲,然後問:“今天幾號?”
“九號。”
白露心中一凜,坐起身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小葉忙過來制止,“別動,你還沒好呢。”
“我好了,我得回去。”
“我們會送你回去,不過不是現在。”
“不用送,我自己……”白露穿鞋動作一滞,擡頭問:“什麽意思? ”
小葉動了動唇,似有為難,一個聲音代替她回答,“意思是你現在不能走。”
白露循聲望去,卧室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站在門口。
晨光落在他周身,點亮他的面龐,臉色微白,竟生出幾分不真實。
白露呆住。
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你?”
男人笑了下,聲音如以往般如沐春風:“不認識我了嗎?”
“蘇轍?真的是你?”白露驚訝變成驚喜。
“是我。”蘇轍勾起一側嘴角。
白露眼裏溢出水光,“你還……”
“我還活着,”蘇轍說着擡步走過來,“我說過,算命先生說我命硬……”他還沒說完,就見白露嘴巴一癟,哭出來的同時,猛地伸開雙臂抱住他,他一愣,兩手卻自發地環住她。
“我以為你死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白露含糊不清地說,哭得像個小孩子,聽得讓人動容。
蘇轍輕輕安撫她的後背,下巴蹭着她柔順的發絲,心中一片柔軟,欣慰而滿足。可是欣慰滿足過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卻是不容忽視的,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讓他和她無法貼近,又直白地提醒着,他們如今的立場是對立的,這樣一來,他柔軟下來的心立即充滿苦澀。
白露哭訴了一會兒才松開手,臉上淚水連連,蘇轍本/能地擡手去為她擦拭,她竟微微躲了一下,他心中一震,白露卻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這一細微動作,用手背随意地抹去眼淚。然後不解地問:“那為什麽他們都說你死了?我還去公墓看過你,那上面還有你照片。”
蘇轍聞言目光一滞,“這個,說來話長。”
白露也不追問,低喃道:“沒事就好。”然後想起什麽,又擦了兩下臉,“我要回去了。”
“回去哪兒?”
“回家……”
白露話音未落,就見蘇轍目光盯着她的左手,她恍然醒悟,把手放下,往身後掩了掩。
蘇轍暗暗舒了一口氣,剛才為她降溫時就看到她無名指上鑽戒,握在手心裏時,那并不分明的棱角摩擦着掌心,也硌疼了他的心髒。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迅速收拾好心思,正色道:“我剛才說過,你現在不能走。”
白露詫異,“為什麽?”
“我問你,如果現在讓你回去,那明天,或者後天的這個時候,你和程彧還會在青城嗎?”
白露心跳一停。
蘇轍面無表情道:“調查還在進行中,只有這個辦法能阻止他離開。”
“可是我沒犯法,你們沒權利拘留我。”白露辯解道。
“我知道,這是非常手段。”
白露急道,“不是非常,是非法。”
蘇轍無奈地笑一下,“沒錯,等這一切結束,你可以去告我。”
白露激動道:“你們這樣,跟那些壞人有什麽區別?”
她也是後來才想明白,那些人之所以綁架她,只是為了牽制住程彧,讓他沒辦法離開,所以她才不惜一切地要逃出來,卻沒想到……
“形式上沒有區別。”蘇轍看着她一字一頓道。
“白露,我知道你現在跟那個人關系不一般。但他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作為一名警察,我要将他緝拿歸案,作為個人,我要為我師父,還有其他無辜被他殺害的人讨回公道,還有……”
他略一停頓,白露心裏一痛,還有他自己。
“這樣的手段的确不光明磊落,如果換做是以前的我,也是不屑的。可是經歷了一些事讓我明白,對付這樣的人,光憑正當的程序和手段是不夠的,目前的偵破情況,我也無妨跟你透露些……”
一邊小葉看過來,眼裏似有制止之意,蘇轍沖她擺擺手。
“程彧這些年收買了大批官員,在這個時候,他們為了自身安危,也要為他撐起保護傘,拼了命保住他,這個案子進展到現在,遭到層層阻撓甚至威脅,我和我的領導,我的同事們,都把腦袋拎在手裏……”
白露心中負疚不已,低着頭小聲說:“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你也沒必要替他的行為道歉。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有我的立場,利用你我也很抱歉。”
白露擡頭看他,輕聲問:“你現在是警察?”
蘇轍面色沉靜,“對,此時此刻,我只是個警察,不是你的朋友。”最後幾個字說得分外艱難。
然後就見白露眼裏溢出淚水,靜寂無聲,卻如洪流般沖擊着他的心,他別過臉去,“我買了早飯,趁熱吃吧。”說完毅然轉過身,大步走出房門。
“師兄。”小葉看了白露一眼,擡腳追了過去。
蘇轍推開防盜門,回頭對小葉說,“好好照顧她,麻煩你了。”
“師兄……”小葉眼裏有同情,欲言又止。
“我沒事,陳局打電話讓我過去。”他頓了頓,“接下來我可能會很忙,這裏,就交給你了。”
小葉回到卧室,見白露還怔怔地杵在原地,臉上淚痕斑斑。她不由唏噓,這麽個簡單清白的女孩,竟會和那樣一個十惡不赦的男人扯上關系,被卷入這麽一場正義與邪惡的漩渦……
她過去拉白露的手,“先吃飯吧。”
餐桌上,小葉已經把早點擺好,除了牛奶雞蛋,還有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和營養粥,來自不同店鋪,一看就知道買的人這一大早跑了多遠的路,她心裏不覺有些發酸。
白露配合地坐下,接過小葉遞來的筷子,卻覺得咽喉被堵滿,想說吃不下,可還是忍住了。
東西賣相極佳,能聞到香味兒,可她吃起來卻味如嚼蠟,每一下咀嚼都跟完成任務般機械,草草吃了一點,就擱下筷子。
小葉見她吃的那麽少,可也沒法再勸,只好把東西收好萬一等會兒她餓了再熱一熱。
白露簡單洗漱後,就回到床上躺着。
沒有睡意,睜着眼看着天花板。手放在腹部,沒多久就感覺到裏面動了兩下,她不禁欣慰地扯了下嘴角。
這幾天各種折騰,可肚子裏的寶寶似乎沒被影響到,每當安靜下來時,它就會踢幾下,好像是吃飽喝足的小家夥在伸胳膊踢腿做運動,又好像是特意告訴媽媽,它現在很好。
每當這時,她都會升起一種自豪感,她的孩子多堅強,同時還會湧起更強烈的責任感,她一定,要好好地保護它。
小葉忙完,走過來在床邊椅子坐下。
看到白露臉上表情恬靜,她這才輕聲開口道:“本來師兄不讓我說,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讓你知道。”
白露看向她,就聽她緩緩道:“車禍時我也在,他同時內傷外傷,流了好多血,送去搶救時醫生說,如果再晚幾分鐘,就真的神仙都救不活了。”
白露暗暗吸了一口氣。
“就這樣他還在重症室觀察了一周才脫離危險,換到普通病房時也是半昏迷地躺了好多天。那個計策是陳局在聽說他脫離危險後決定的。陳局說為了這個案子,犧牲了太多人,不能再這樣下去,要采取非常措施……所以,當初找你的事,蘇哥是不知情的。他知道後強烈反對,但那時計劃已經開始了。”
小葉頓了頓,“所以,你別怪他。”
“我沒怪他。”白露平靜接道,“他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那就好,這次為了保密,連他父母都不知道實情呢。”小葉嘆了口氣,“而且,這次車禍對他身體傷害很大,醫生說,大概要三至五年才能完全康複……”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白露身側的手緊緊地抓住床單。
在一個擁有八百萬人口的城市裏尋找一個人有多難?
這是程彧從未設想過,如今卻讓他挫敗不已的事。
昨晚,躺在醫院的保镖醒了,聽他描述綁匪的外貌特征後,小童一拍大腿,知道是誰在搗鬼了,立即派人循着線索去找。半夜時終于在郊區找到那夥人的藏身處,但是白露已經不見了,看着她的馬仔也沒影兒了,據說那個一直觊觎她的混子也同時失蹤。
在此之後的幾個小時裏,程彧沒接到白露任何消息,可見,是又出事了。
将這些信息串聯起來,他甚至不敢往深了想她遭遇到了什麽。
他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出門前他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臉,擡頭看向鏡子裏的男人,除了眼裏多了紅絲,眉宇間依舊冷硬,他還是他,卻又不是他。
心口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塊。
半小時後,程彧來到某會所的一間包廂。
等待他的是一位須發花白老爺子,正是上次去賀壽的薛老。
這老爺子雖為生意人,但在黑白兩道都很混得開,講義氣,會做人,所以無論商海沉浮社會如何動蕩,他都能獨善其身,至今屹立不倒。
“省裏沒動靜,他們估計是直接報去北京了,我找人在那邊運作一下……”
“不用動作了。”程彧接過話頭,“這一次已經牽扯夠多的人,即便是最壞的結果,我也夠本了。虧欠我的,任何一個我都不放過,但對我程彧有恩的人,我絕不會牽累。”
除了他初涉商場時得到薛老的賞識和在各界的引薦,他們之間也有過一些私下裏的交易,他曾經捎帶的幾箱槍械,除了留着自用的,其餘大部分都銷給薛老,畢竟都不是單純的生意人。所以,一旦深究起來,即便是常青樹也有可能被卷進去。
“今天來找您,是有另外一事相求。”
“你盡管提。”
“是白露,如果,”程彧眼神有些游離,“我萬一有什麽意外,她無依無靠……”
薛老接過,“你放心,假如真有那一天,你的家眷,我定護得周全。”
兩人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脾性,無需客套,這已經是得到了承諾,程彧感激地點點頭,心中略松了一口氣。
可老爺子終究是不忍,不禁又多了句嘴道:“其實你可以先走一步,等我找到了人,保管毫發無損地給你送出去。”
程彧淡然一笑,“我要留在這裏,陪着她們。”
市公安局會議室裏,陳副局長正在主持召開案偵會議。
他是兩天前回來的,同來的還有中紀委派來的調查組,與此同時,宋局長接到一份去中央黨校學習的通知,暫時放下手上工作。
陳副局長有些激動,臉上綻放紅光,“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下面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次行動組的組長。”
衆人齊刷刷看向門口,然後就見一道身影出現在視野裏。
立即引起一陣吸氣聲。
看着一張張瞠目結舌的臉,蘇轍微微一笑,“見鬼了?”
大家這時才反應過來,立即沸騰,紛紛起身沖過去,有人拍肩,有人捶拳頭,小黃最激動,“還真是活的蘇隊啊,我還給你燒過紙……”
還有人應和道:“這不是欺騙我們感情嗎?我那眼淚啊嘩嘩地。”
蘇轍咳嗽了一聲,狀似無意地揉了揉胸口,也跟昔日弟兄們象征性地捶打了一圈。
陳副局長也起身,笑呵呵地說:“是我的錯,我騙了大家,不過這也是形勢所迫啊。”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內容會有些難寫,所以我要攢攢力氣和感情,後天更。
還有大概五章左右吧,貌似包括所謂的番外(當然我估計這個未必準)。
沒意外的話本周內完結,我現在身心狀态還不錯,今天在作者群裏被表揚說質量和效率兼備,竊喜一下,我是不會說說這話的是個榮登長生殿的家夥的,╭(╯^╰)╮
還有就是,霸王們,你們還等什麽,浮出水面透透氣吧,水下氧氣少,不要當無名英雄嘛。
☆、54
淩晨時分。
程彧靠在卧室床頭打了個盹兒,幾分鐘的功夫就做了個夢。
夢裏白露抱着一個粉嫩的小嬰兒,逗着問,“爸爸呢?告訴媽媽爸爸在哪裏。”小嬰兒一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滴溜溜望過來,他頓時心悸不已,心髒仿佛要跳出來,接着就見小家夥視線掠過他,把大拇指放進嘴巴裏吮吸起來。白露則是親了它臉頰一下,“我們去找爸爸好不好?”說完就抱着孩子轉過身去。
程彧不由詫異,想說我在這兒,卻發不出聲音。
他一着急,就醒了。
醒後有一瞬間的愣怔,随即反應過來,是枕邊的手機在響。
他拿起接聽,那邊說完,他眉頭一松,沉聲道:“好,這就出發。”
床邊有一只行李箱,是白露收拾了一半的,程彧拿起床頭的小熊塞了進去,忽然視線一滞,扒拉開幾件衣物,伸手從箱底拿出一物。
是一枚小小的松塔。
來自她的家鄉。
程彧凝視了幾秒,重新放回去,拉好皮箱拉鏈,提着下樓。
經過客廳時,他将一只厚厚的檔案袋放在茶幾上,走到門口時仍是忍不住回望一眼,兩年來瑣碎而溫馨的畫面一閃而過。
他長舒一口氣,然後推開門。
這注定是一個難熬的夜晚。
小葉一早就接到隊裏傳來的消息,這是最關鍵的二十四小時,成敗在此一舉。她這邊任務還是相對容易的,因為白露沒什麽攻擊性,一整天都安安靜靜,吃飯睡覺也都配合得很。眼看時針指向淩晨三點,小葉熬不住打起瞌睡。
沒多久就聽見一聲尖叫。
她立時驚醒,看到床上空着,不由一慌,随即反應過來這裏是八樓,而且聽聲音好像是從浴室傳來的。
小葉飛奔過去的同時,守在客廳裏的另一位男同事也被驚醒,人已經站在浴室門口,似乎正在為難要不要撞門。
小葉敲門,“白露?白露你還好吧?”
裏面傳來一聲呻/吟,兩人四目相對,心中大驚,男同事當機立斷,開始用力撞門。三五下後,浴室門被撞開。
兩人沖進去,只見白露伏在地上,臉色發白,表情痛苦而壓抑,手緊緊地捂着腹部,地上有水,看樣子是摔倒了。
小葉慌了神,忙彎腰去扶她。
白露虛弱地開口,“疼,肚子好疼。”
小葉心下一橫,“別怕,我們這就送你去醫院。”然後沖還在發愣的男同事喊,“快過來幫忙。”
對方有些猶豫,“要不給蘇哥打個電話……”
小葉沒好氣道,“她真有個好歹,他第一個不饒你。”
兩人扶起白露,抱回卧室,小葉手忙腳亂地替她穿上棉襖鞋子,然後将她扶到男刑警的後背上,背着下樓上車。
車子啓動前,男刑警還是想給蘇轍撥個電話,被小葉阻止,她壓低聲音說:“他們現在可能已經行動了,別讓他分心,救人要緊。”
話音未落,引擎聲響起,車子開了出去。
那句低語如一根針紮進白露心頭,她暗暗抓住身下的坐墊。
同一時間。
市公安局會議室,特別行動組的隊員們已經武裝到位,正随時待命。
中紀委調查組在市局的配合下,經過三天七十二小時的徹查得出結論,啓程集團走/私販/私和程彧指使他人殺人案事實清楚,證據确鑿,案卷已移送市檢察院,只等待審核批捕。
牆上挂鐘的指針一下下擺動。
仿佛撥過每個人的心頭。
隊員們或坐或站,沉默中又帶着隐隐興奮,多日的努力,就等這一刻。
蘇轍此時倒是異常平靜,坐在角落裏,用一塊軟布輕輕擦拭自己的配槍。
忽然響起一陣嗡嗡聲,衆人循聲望來,為了保證行動的周密性,所有人的手機在幾小時前已關機上交,只有陳局和蘇轍的手機出于聯絡需要還在手裏。
蘇轍從口袋摸出手機,接聽,然後向陳局彙報:“目标十分鐘前從海邊別墅出發,駕車開往市區方向……”
衆人面面相觑,有人急了,“他不會是要連夜出逃吧?”
“我們要不現在就行動?”
陳局似有遲疑,最終還是擺擺手。
蘇轍握槍的動作緊了緊。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大力推開,一名警員氣喘籲籲地沖進來:“逮捕證批下來了。”
大家立即打起精神,陳局如釋重負,最後交代道:“大家好好幹,我等着你們好消息。”
衆人紛紛點頭,蘇轍呼出一口氣,收起配槍,低沉下令:“出發。”
程彧與小童等人會合後,就換乘了他們的車,早就料到別墅周圍會布置警力,果然,他出來沒多遠就感覺到後面有“尾巴”。
現在一共三輛同款黑色商務車。
遇到十字路口,三兩車分別開往不同方向,小童車技一流,在淩晨空曠的馬路上如魚得水,左突右拐,沒多久就甩掉後面的車輛。
副駕和後排的保镖發出低聲贊嘆,小童自得一笑。
坐在中間的程彧不動聲色。
他在回味剛才的那個夢,這似乎蘊含着某種征兆。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前面小童“操”了一聲,随即響起低低的器械響,程彧不看也知道,這是後排保镖在組裝狙擊步槍。今晚的座駕也是防彈性能極佳的車型,一切都是按他的“做最壞打算”所準備的。
下一秒,警笛聲自後方遙遙傳至耳中。
程彧回頭。
只見路的盡頭處紅燈忽閃,在夜色中分外醒目,他眉頭一皺,“還有多遠?”
小童語氣急促:“在城東,最快也得半小時。”
這時就見斜刺裏極速駛來一輛車,車身漆黑,正是另外兩輛之一,經由另一條路線,來此與他們會合。
小童回頭,“老大,你先走吧,我們去救嫂子。”
程彧眼睛微微眯起,“現在所有碼頭路口應該都已封鎖。”
“那就走方案二,先藏起來……”小童極力說服他。
程彧擡手制止,“去接白露。”
無論是留還是走,都要跟她一起。
這時候若見不到她,恐怕以後就更難了。
看着前面一般無二的兩輛車分別開往不同方向,小黃問:“咱們追那輛?”
蘇轍稍加辨別,果決道:“左邊那輛。”
左邊的明顯技高一籌。
夜色如墨,城市寂靜,道路兩旁高樓林立,如一副靜止的背景,來襯托這一場急速追擊。
小童面色決然,一路轟油門,下坡時車子幾乎飛起來。
但仍是甩不掉後面死死咬住的警車,而且聽聲音越來越響,越密集,程彧側過臉看向窗外,夜色中似乎到處都是閃爍紅燈。
他的視線忽然一頓,前方不遠處,正是世貿大廈的施工地。
此時樓體已成型,只差由玻璃幕牆構成的外部牆體未添加上來,就在昨天項目會上,大家還就具體操作問題展開讨論,他還根據自己的專業知識提供了幾點建議……
如今想來,有些諷刺。
接着就聽到刺耳的剎車聲,小童狠狠罵了一句什麽,車子猛地停住。
道路前方異常明亮。
除了工地慘白的高架燈,還有數道探照燈,一束束筆直的光柱射向天空,映亮了半邊蒼穹。
而在這下面,一圈密集的警燈在閃爍,再細看,黑壓壓一片,那是全副武裝的特警,似乎能看得清一只只烏黑的槍管,全都對準他們。
身後響起吸氣聲,以及車窗半降和舉槍瞄準的動作聲。
“媽的,跟他們拼了,等會兒他們就能趕過來,誰死誰手還不一定。”小童咬牙切齒道,伸手從懷裏抽出手槍。
程彧沉聲問:“我們這些人裏,無期以上的能有幾個?”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只有小童回過頭,一臉不甘,“老大……”
程彧擺手,“先別沖動。他們發動了武警、特警,現在這裏至少集結了這個城市三分之一的警力。”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擴音後的警告,“程彧及其團夥,你們已經被包圍,不要負隅頑抗……”
車廂裏一片寂靜。
從外面看,更是毫無反應,如一只蟄伏着準備随時發出攻擊的猛獸。
擴音喇叭再次重複。
場面一時僵持。
直到外圍傳來一陣引擎轟鳴聲,一輛黑色商務車咆哮着瘋狂駛來,在封鎖線處嘎吱一聲剎住。
後車門打開,一個中年婦女被推搡出來,身後一人舉槍抵在她太陽穴處。
形勢急轉直下,全場鴉雀無聲。
阿森面無表情道:“讓你們的人放下槍,退後,不然我打死她。”
蘇轍顯然也未料如此,揮手示意手下放槍,手持喇叭的警員立即喊道:“不要傷害人質,不要錯上加錯……”
那女人身上穿着清潔工人的黃馬甲,此時吓得瑟瑟發抖,若不是阿森用力提着她的後領,幾乎要跪倒在地。更讓人意外的是,她被拖着走了幾步,忽然開始劇烈地喘,呼吸困難得直翻白眼,看樣子像是哮喘病發作。
蘇轍眉頭擰起,大聲喊:“你們放了她,要是需要人質,讓我來。”他說着将手中配槍丢在地上。
阿森冷笑,“你來?當我們是傻子麽?”
蘇轍直視他,“拜你所賜,我現在的攻擊力未必比她強多少。”
他說完從同事手裏奪過喇叭,“程彧,你不敢接受我的提議嗎?我當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現在為了自保不僅把外人扯進來,還是毫無抵抗力的婦孺。”
小童罵了一句“死警察”。
待阿森挾持人質走過來,程彧降下車窗,沉聲命令:“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