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病房裏有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 在這沉默的氣息中,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林西麓習慣性地用手指繞着裴水的發梢, 現在他暫時能動的也就只有手指了。而裴水則背對他, 蜷縮着,望着窗口。
“我其實并不想帶你過來。”林西麓說。
離開南凜前,他特意囑托了周崇山,希望他能在自己回北凜前,照顧好裴水。他知道自己這一去, 必定危險重重。
“可是,”他繼續說, “當你說, 你要以林西麓夫人身份的關系嫁給我的時候,我承認,我心動了, 我的一點私心,讓你最終還是卷進來了。我本來想, 既然你卷進來了,只要你不知情, 就能避免危險,誰知道……”
誰知道裴水一點也不蠢,他有個聰明的小腦瓜子。
“你想以戰争來統一南北,對吧?”裴水輕輕說, 那種情緒仿佛只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一樣。
林西麓想以戰争來統一南北,但是北凜勢單力薄,林汝成死後,周崇山似乎失去了靠山。一戰的結果, 雖然以北凜戰勝告終,但是從死傷的角度算,北凜實屬慘重,他們不敢貿然出兵,即使有林西麓的信息素,但這種信息素不認人,殺敵一萬,自傷八千,不劃算。
一戰後,林汝成和周崇山成了維和黨派,主張維持世界和平,林西麓雖然上任為林少将,但他一直是少數中的主戰黨派。
南北本為一家,就像他爸爸媽媽本就是一家,可為什麽!為什麽讓他從小就好像沒有爸爸媽媽一樣呢。
南北必須統一。
在醫院康複的這段時間裏,林西麓根據自己的身體情況,将計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裴水,并解析了每一步的目的和成功率。
他是北凜少數的主戰派,主戰派還包括他的好朋友嚴頓,以及後來才加入主戰派的鄧易簡。
想發起戰争很容易,如果想要一舉成功,讓死傷降到最低,卻并不是那麽輕而易舉。
南凜這邊需要有人從中計劃,北凜那邊更需要有人将他們組織起來。嚴頓和鄧易簡便在北凜努力勸說周崇山,讓北凜的士兵做好萬全的作戰狀态,而他留在南凜,試圖從調查父親死因中,找到突破口。
本來周崇山是個很堅定的維和黨派,甚至在林西麓決定離開北凜時,他依然是,直到那天早晨,南凜“失誤”将集訓營炸了以後。
楊子規曾說,許端陽的脖子上根本不是什麽核彈,也不會對南凜造成任何威脅,可是南凜卻污蔑北凜,甚至扣押了許端陽,那麽,南凜為什麽屢次挑釁北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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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南凜主戰嗎?
林西麓解釋了這個問題,南凜不是主戰,南凜并不希望林西麓的信息素再次毀滅一座城,而是南北分裂期間,南凜的AO比例慢慢嚴重失調,如果再沒有足夠的Omega來提高南凜的出生率,那麽南凜的人口就會成為很嚴重的問題。
于是南凜威脅北凜,希望北凜向南凜提供一百個Omega,只是林西麓劍走偏鋒,用自己替換了這100個Omega,南凜欣然接受,然後用林西麓的勢力,去威脅了另外一個小國家。
在醫院休養了一個月,林西麓終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我傷的是心髒,不是腳,你別攙着我!”林西麓将盧月的手甩開。
盧月有點失落,“醫生說了,康複期間,鍛煉的時間每次不要超過半個小時。”
“我知道。”林西麓繼續扶着床沿走路,“裴水呢?”
“他說他有點事,晚些時候再來,叫我先照顧你。”
“嗯。”
盧月沒再敢再去碰林西麓,她兩只手尴尬地在身上撫了一下。
她說:“裴水他有權利知道自己在你計劃裏的作用,這也是為他好。”
“我沒有利用他。”林西麓說。
“有沒有利用,到最後就由不得你說了算了。西西,你以為是媽媽想要這樣的結果嗎,媽媽也想在你身邊陪你長大,陪你分化,可是我和你父親注定不能再見面了,我們之間,隔了個南北。他的兒子,傷害了我的族人,我作為南凜罪人,難辭其咎。”
林西麓扶着床沿的手攥緊了起來,他輕輕蔑笑着,“他的兒子……那也是你的兒子!”
林西麓的心情有些波動,牽扯着傷口,牽扯着腺體,由于內心的憤恨和委屈,絲絲信息素洩了出來。
作為Omega的盧月瞬間感受到了來自Alpha的壓迫,但她作為林西麓的母親,對這種信息素更多的是親切,“我從來沒有聞過你分化後的信息素。”
意識到自己的信息素無意識地散發了出來,林西麓立刻克制收回,欠了欠身子,“抱歉,吓到你了?”
盧月搖搖頭。
她說:“南北一戰戰起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是因為我才會讓這麽多無辜的人死去。所以我不希望你的計劃裏傷害裴水,他是個心很細的孩子,如果二戰有他的關系,他一定會自責,會認為自己是北凜罪人,你不會希望他一輩子都在自責和悔恨中度過吧。”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你說的話。”林西麓繼續扶着床沿練習走路,盧月在一旁看護。
今天一大早,裴水就接到了南洲的電話,電話裏說,謝多喜瘋了,裴水沒多想,就趕緊趕回去了。
這一個多月,謝多喜一直試圖接觸莫教禮,他想要把自己的孩子要回去。
由于莫雪信息素的改變,莫教禮幾乎忘記了還有個謝多喜在外面,他接過了謝多喜剛斷奶的兒子哧哧,徹底斷了謝多喜和哧哧見面的機會。
謝多喜本沒有很排斥,因為也知道,如果他們的關系一旦斷了,孩子跟着莫教禮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
但那天晚上想通了莫教禮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後,他堅決不放心哧哧跟着這樣一個人長大,最近為了要孩子的撫養權,都已經魔怔了。
南洲接到裴水時,就一陣抱怨,“當初你就不應該收留他,他本來就有點情緒不穩,現在跟發瘋了一樣,見人就咬。”
裴水見到謝多喜時,他正蜷縮在床角,不言不語,頭發都亂七八糟,裴水小聲對南洲說,“也沒那麽誇張吧。”
見裴水進來,謝多喜立刻離開床角爬到了裴水跟前,直接跪在床上,“裴水,你和莫夫人關系好吧,你能不能幫我求求她,讓我看看我的孩子吧!我可以幫你們的,讓我什麽都可以說!”
“幫我們?”裴水有點莫名其妙,雖然謝多喜參與腺體膜販賣,但盈利也有謝多喜的份兒,按理說應該是裴水幫他。
謝多喜使勁兒點頭,“上次林先生找我,他要我給他提供莫教禮經營私下槍-支交易證據,我想起來了,我可以告訴你們,但可不可以作為交換,替我求求莫夫人,我想要我的孩子。”
原是如此。
怪不得當初自己還沒決定留下謝多喜實,林西麓就讓他進了門,原來是看中了謝多喜和莫教禮的關系。
裴水知道了林西麓的計劃後,這些事情他就想通了。
他說:“莫夫人應該會賣我這個面子,但是莫夫人過于依靠着莫教禮,如果莫教禮不同意,我怕莫夫人也沒有辦法。”
“好,”謝多喜連連答應,感激涕零,“謝謝你。”
随後裴水就帶着南洲,往莫家去,趕在莫教禮下班前,與莫雪見一面。
路上,南洲說:“林教官是不是要對莫教禮下手?”
“是,他懷疑莫教禮是殺林叔叔的兇手,而且莫家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底下黑交易市場,林叔叔就死于知道了這個黑交易。”
“他之前為什麽都不告訴我們?”
裴水挽了挽南洲的手說:“他說他怕我們受到牽連,但現在我們既然知道了,就全力幫助他。而且我現在懷疑,是他調查得太深入,惹怒了那邊的人,才會有了這次的偷襲。我想到了一個辦法,等回頭他出院了,我們再細談,現在先處理這件事,讓謝多喜願意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們。”
莫夫人按照莫教禮的要求,最近一直都在照顧這個孩子,裴水上門時,孩子正哇哇大哭,莫夫人沒養過孩子,但有一顆想要做母親的心,所以一直很耐心地抱着、哄着。
面對裴水和南醫生上門,莫夫人十分欣喜,立刻讓傭人把孩子抱走,迎接上南醫生和裴水。
裴水道:“南醫生這次專門上門給您做一個全身的體檢。”
莫夫人受寵若驚,十分感激。
南醫生拿着腔調說:“模拟腺體已經植入兩個月了,如果抑制劑按時吃的話,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莫夫人點頭,“最近身體的确沒有問題,只是……我自己有一個問題。”
“請問。”
莫夫人有些尴尬地開口,“模拟腺體後,第一次發情期很成功,按理說,我應該可以懷一個孩子……”
“莫夫人,”南洲說,“當初填寫的手術知情同意書裏寫到過一條,這個手術後,因為要長期吃抑制劑,所以可能會導致受孕困難,我記得當初你是同意了這一條的,你說如果不做這個手術,你連受孕的可能都沒有。”
莫夫人有些為難,“我的确說過,可是你當時也只是說受孕困難,如果克服困難的話,受孕這件事……是不是也有可能實現?”
裴水說:“我的确有一個辦法,莫夫人,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請求莫夫人一件事情。”
“你說,”莫夫人湊近了些,“不管是什麽,如果我能幫忙,我一定竭盡全力。”
裴水朝外面看了一眼,“那個孩子,我希望你送回給那個Omega,你知道,孩子都是有靈性的,如果你家裏長期有一個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是不會想要到你家裏來的。”
莫夫人想了想說:“對,你說的對,這個孩子是外面那個Omega生的,如果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一定會分掉父親的愛。謝謝你裴水,只是我還需要和教禮商量,這雖然不是我的孩子,卻是他的孩子,不過我會争取生一個自己的孩子,讓教禮把他送回去。”
南洲說:“好,其實口服抑制劑主要是抑制你發情期時自己的信息素釋放出來,發情期的時間不短,你可以找準機會儲存莫先生的XX,趁他不在時,停止口服抑制劑開始受孕,受孕後一個月避免再口服抑制劑,等胚胎着落成功後,再繼續口服抑制劑。只是在停止口服抑制劑期間,你要避免散發信息素,如果散發,莫教禮一定會聞到異常。”
雖然方法有點冒險,但不失為一個辦法。
莫夫人接受了,并答應自己一旦有孕,就會找借口把哧哧送出去。
又過了半個月,林西麓終于從那個一天到晚吃喝拉撒都有人照看的地方給刑滿釋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