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水和林西麓新婚燕爾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裏,他們在一起生活,也一起賺錢, 為同一件事情而奮鬥, 似乎生活就應該是這樣得幸福美滿。
但此刻,裴水才意識到,南凜的一切,都是表象,風平浪靜的背後, 其實蘊藏着波濤洶湧。
挂了電話,裴水根本來不及想其他的事情, 打了車就直奔凜華醫院。
凜華醫院急診。
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 躺在搶救平車上,兩個醫生帶兩個護士四個人,迅速從救護車上把男人擡下, 直往手術室送去。
裴水趕到時,手術室已經亮起了“正在手術中”的紅燈。
一些人站在手術室門外, 裴水都不認識,唯一認識的只有沈鄞業, 此刻,他就像是救命稻草,裴水上前,強忍着顫抖, 開了口,“他怎麽樣了?”
裴水和沈鄞業有87%的契合度,所以沈鄞業對裴水,有基因上帶來的好感, 面對強忍着脆弱,痛苦到睫毛都在發顫,手心甚至掐出了汗,堪堪才在他面前站住了身體的小Omega……
面對這樣的質問,沈鄞業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旁邊的隊員說:“今天早上,我們接到命令,凜江邊境混入了北凜敵軍,要求我們立刻前往守護邊境,雙方交戰的時候,對方放了暗槍,根本沒看見人。”
“傷在哪裏?醫生怎麽說?”
“醫生還沒來得及說,現在在搶救,傷在……”
“行了,”沈鄞業打斷了這個隊員的話,“醫生還沒說話,你就別瞎說。裴水,你別擔心,我們都會在這裏陪你守着。”
裴水像是在做夢一樣,整個身體都是輕飄飄的,外面的聲音到自己耳朵裏,都像是天外來音一樣不真實。
前一秒他還在期待着他和林西麓的信息素契合度,後一秒這個人卻距離他這麽遠。手術室的一道大鐵門,隔着生死,裴水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無力感。
他緩緩蹲下,又被沈鄞業扶起,後面怎麽走到座位上,又怎麽坐下去的,這些記憶都沒有經過裴水的大腦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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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進行了五個小時,饒是身體素質很強的Alpha也都受不了了,很多關系疏遠的隊員就提前離開,最後就只剩下了沈鄞業和裴水。
“餓了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沈鄞業起身。
裴水沒動,他壓根沒有聽見他的話。
沈鄞業離開後,南洲也聞訊趕來,看到低着頭精神恍惚的裴水時,他的心都疼死了。
他第一次看到裴水這樣幾近絕望的氣息。
小小的一只,佝着背,坐在家屬椅子上,手臂支撐在大腿上,整張臉都埋在手掌裏。
“裴水?”南洲輕聲喊。
“你也來了?”裴水用北凜調和南洲說話。
他和南洲,還有林西麓是一起從北凜到這裏,相依為命,有財一起發,有苦一起吃。他們的路還沒走完,不想就這麽散了。
他的情緒奔潰,半個身子都倒在了南洲懷裏,失聲而哭。
從前,裴水活得灑脫,他和數萬個普通人一樣,一天只想三個問題,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
他從來沒有信仰,小時候路過基-督-教堂的時候,都會害怕地躲在媽媽懷裏。
此刻,他覺得,人應該有信仰。
不需要晨起禮佛,周末禮拜。只需要當內心瀕臨崩潰的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流幹了淚哭啞了嗓的時候,還有一個叫做信仰的東西,能夠給他活下去的支撐。
林西麓,你一定要活着。
手術一直做到了天蒙蒙亮的時候,護士第一個走出來,喊了林西麓的家屬。
裴水當時的心情就像是接受命運的審判,“怎麽樣了?”
精疲力盡的護士臉上帶着微笑,“暫時脫離危險了,接下來就要靠他自己扛過去。”
裴水松了神,身體一下子承受不了,徹底了暈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病房裏,身邊另一張床上就是林西麓。
他還在昏迷,裴水踉踉跄跄地站起來,爬到了林西麓身邊,自己手背上吊着葡萄糖水,伸手去探了探林西麓的鼻息。
還活着。
阿彌陀佛。
裴水徹底松了一口氣,看着林西麓沒有什麽血色的臉,他恨不得上手掐了一下,“說好Alpha要永遠保護自己的Omega的,你算什麽!”
這一槍中在了林西麓的胸口,只要偏差一點,就會直擊心髒,那時候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回來了。
這麽精準的伏擊,肯定是帶有目的性的,他們的目的,就是林西麓。
可是北凜到底有什麽人,非要殺了林西麓不可?
如果真的仔細去想,北凜的确有很多人想要殺了林西麓,因為林西麓叛了國,可是誰有這麽大的仇恨,他想不到。
南凜的陽光和北凜比起來,缺少了一種暖意,此刻照進病房裏,有些晃眼。裴水起身,推着移動鹽水架子,走到窗戶邊,拉起了窗簾。
順便起身收拾了一下病房,裏面還有林西麓匆忙送進來的一些貼身東西,裴水找到了手機,已經沒電關機,連接電源後,屏幕上彈跳出N多消息和未接電話。
林西麓的手機和他的不一樣,他的手機卡接收不到北凜的消息,南凜和北凜一直沒有統一衛星系統,而只有一款南凜和國外聯名出品的手機,支持南凜北凜雙卡雙待,這款手機可以在南凜範圍和北凜聯系。
未接電話是鄧易簡、嚴頓、盧月。盧月的未接只有2個,其他都是鄧易簡和嚴頓的。
他用林西麓的電話給嚴教官回了過去。
“嚴教官,是我。”裴水說。
“你在林身邊嗎?”
“對。”
“他怎麽樣了,我一直沒有聯系上你們。”
“他沒事了,手術很成功,已經轉到病房裏。”
電話那邊吐了口氣,“那就好。嗯……其他事情等林醒了,我再和他說吧。”
“等等!”裴水掐着手機,“北凜,發生了什麽……為什麽?”
嚴頓猶豫了一瞬,後說:“聽說是林少将從前的狂熱粉絲,因為林的叛國,他們十分憤怒,自發聚衆越境去南凜,狙擊手在事态嚴重之後,畏罪自殺了。”
“死了?”
“是的。”
“嚴教官,你們是不是背着我在做什麽事情?”
“這……還是等林醒了,你親自問他吧。”
裴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畜無害的林西麓,“好,那麻煩嚴教官幫我跟鄧上校報一聲平安。”
“好,”嚴頓笑了一聲,“不用再叫我嚴教官了,集訓營都沒了,按照級別關系,我還要喊你一聲嫂夫人呢。”
裴水想笑,但沒有笑出聲,“嚴教官說笑了,那先這樣,拜拜。”
本想給盧月也打個電話報平安,這時病房門打開了,這位盧家大小姐拎着一個保溫飯盒進來,見裴水醒了,放下飯盒就把他拎到了病床上,“我猜到你也快醒了,這麽長時間沒吃東西,先躺着喝點粥吧。”
裴水點頭答應,這時他才注意到,桌上還有一個女士包包,“您來過了?”
“廢話,這麽大的事情,我能不來嗎?我不來,你還想瞞着我啊。”盧月将粥乘在碗裏。
“不是……”裴水乖乖喝粥。
盧月看着病床上的兒子,嘆了口氣,“哎,還好命大。只有這個時候,我才多希望他能像汝成一樣,不那麽有冒險精神。”
裴水放下粥,其實他沒什麽胃口,但看在丈母娘的份上,他才勉強咽下去,“我和林西麓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防止南北發生矛盾戰争,但偏偏這麽短的時間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我和他來這裏還有什麽意義。”
“裴水。”
盧月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伸出左手,握住了林西麓在被子底下的手,右手握着裴水。林西麓長得和母親有些像,另外一種層面上看,性格也很像。
她握着兩個人手,說:“我不知道他讓你知道了多少。不管多少,我知道他都是不想讓你擔心,裴水,你是個好孩子,如果當時我在林西麓的身邊,我是決定不會讓他帶着你一起來南凜。”
裴水搖搖頭,“不是他帶我,而是我跟着他。我也不是什麽好孩子,我們走到這一地步,其實我也有責任。”
盧月不以為意,一個Omega能有什麽責任,“南北本就是一個整體,他有野心,讓南北有一天可以統一貨幣、統一語言、統一衛星,而達成這樣的目的沒有捷徑,只有戰争,只要有戰争,必定會有犧牲。
“裴水,你懂我的意思嗎?”
裴水搖搖頭,後又點點頭。
盧月看着自己的兒子,對裴水說:“可能是他,也可能是你。既然開弓沒有回頭路,将來不管是誰,你都要接受。”
裴水點頭。
那一天真的來臨時,他只能接受,如果林西麓犧牲了,他就跟他一起去,誰還不是死過的人呢。
盧月又說:“我說的犧牲,不一定會死亡。算了,不說這些了,真走到那一步再看吧。”
盧月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本來就有些精神恍惚的裴水就更加恍惚了。
林西麓好不容易熬到意識漸漸轉醒,睜眼就看到本就狹窄的病床,某人非仗着自己身體小,绻在同一個被窩裏,全然沒把他當作一個碰一碰扯一扯都痛得無法呼吸的病人。
“裴水……裴……你壓我手了。”聲音沙啞,氣若游絲。
裴水挪了挪位置,埋在被窩裏,沒有動。
良久,裴水開口,“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嗯?”
“林西麓,你以前就和我說,你希望南北統一,這個計劃,是不是已經開始了?”
林西麓沉默了一下,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裴水在被窩裏搖搖頭,“不對,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從來沒和我具體說過。這次偷襲,嚴頓告訴我,是你以前的狂熱粉絲,我不相信,你在北凜當少将那些年,哪有什麽粉絲,別人沒吓得當場尿褲子的算是膽子大了。”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林西麓的計劃、按計劃走的路,已經開始并且相當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