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因為我了解她。”
商遺愛看着角誠意,他知道角誠意的為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和宮寄真必定交情不淺。“因為宮寄真是主人的初戀,”考斯特先生轉過毛茸茸的腦袋來了一句,“他們以後要在一起的哦,你怎麽能這麽诋毀她!看到主人脖子上那條圍巾沒有?就算他不告訴我我也知道是誰送的,你看他一天到晚愛惜的樣子,室內都舍不得拿下來!”
考斯特先生說的是大實話,室內開了空調,熱氣十足,角誠意穿一件白襯衫,脖子上卻不倫不類挂了條圍巾,還是寵物懂得主人的心思!慧眼如炬啊!
“就你話多,”角誠意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考斯特先生的嘴巴,跟商遺愛說,“別聽它瞎說。”
“哦?哈,難怪,”商遺愛抱臂,腦袋後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怎麽就沒想到?一本正經,你們兩個倒是如出一轍。這樣一來,都解釋得通了。”
“貓的話你都信?”角誠意揉搓着貓頭,輕描淡寫地說,“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是朋友而已。我向來公私分明,尤其是這種關頭,如果她真有問題,我不會按下不報。對了,我剛才調查了宮寄真的背景,才知道當年收養宮半槐的是她的父親,以前從未聽她提起過,這才是真正的疑點。”
“不要轉移話題,”商遺愛說,“真喜歡的話就去追啊。”
“這話送給你自己。你要感謝那天被捅了一刀,不然早就和施琅錯過,怎麽有臉在這裏說我?再說了,”角誠意推推眼鏡,“論戀愛經驗,怎麽也輪不到你來教我。”
“拿我開什麽玩笑,知道誠意你女生緣好,還是說正事,”商遺愛說,“你說到宮半槐被宮寄真的父親收養,這件事可疑在哪裏?”
與此同時,角誠意派出的人已經找到向晨,将地上的魚屍裝進裹屍袋,帶向晨折返。
水中是魚族的天下,但在陸地上為了避免麻煩,就要按照人的規矩辦事,低調行事。
派來押送向晨的是角誠意的心腹,對于向晨的事多少也有些了解,特意繞路,經過車站的時候還停下來。
天剛蒙蒙亮,像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車站從來不缺乏熱鬧,已經有許多綠皮出租車停在出站口,司機見到人便湊上去拉客,男男女女行色匆匆,因此待在原地等待的于安看上去便十分醒目,她穿白色羽絨服,背黑色雙肩包,人個頭小小的,看上去就像幼兒園門口沒有家長來接的孩子,十分無助,時不時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手機,來回走動眺望遠處。
向晨用手擦去車窗上的白霧,眼神久久不能移開。
“去跟她解釋嗎?給你五分鐘的時間。”司機問。
向晨搖搖頭:“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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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約,會讓女孩子傷心的。”
“讓她傷心是我不對,但我更不希望她因為我受到傷害,”向晨仰頭看着車頂,“走吧。”
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但他早已從內後視鏡看到向晨一臉沮喪的模樣:“你會後悔的。”
從下車到現在,于安已經等了一百二十分鐘,才一開始的翹首以盼變成後來的來回走動,再到最後蹲在馬路牙子上發呆。
于安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只因為向晨拜訪了自己的爺爺奶奶,就覺得人家對自己是死心塌地,只因為內心那一點小小的火苗作祟,就千裏迢迢趕過來,只因為那人一句回應,就信了眼巴巴等人來接,距離約定時間過去兩個小時,原本她還可以繼續等,但死活不回消息不久已經說明一切了嗎?她活成了一個笑話,也許人家只是随口那麽一答,根本不拿她當一回事兒,發完消息該打游戲該睡覺都不耽誤,也許還跟哪個女生正濃情蜜意的,自己宛若一個跳梁小醜上蹿下跳的,很好,她現在明白了。
雖然嘴上說着都放下了,可情緒就像決堤的洪水擋也擋不住,淚水噴湧而出濕袖子都能擰出水來,于安跑衛生間洗了好幾次臉,抽噎着最終止住哭,但兩只眼睛卻已經腫的高高的像桃子一樣,她從小就這樣,一哭眼睛就腫,這幅樣子回去恐怕要叫爺爺奶奶擔心,她當即買了回學校的票。
一來一回,來時意氣風發,去時失魂落魄,有些東西變了就永遠都不一樣了。
于安上車,車廂裏的人流卻被阻塞,令她不能前進,前方還隐隐傳來争吵聲。
原來一個大叔占了別人的座位還不肯認錯,就霸着座位不放,原本應該在那個座位的姑娘不斷地拿出車票給大哥看,大哥就是眯着眼靠着座位不為所動。
于安本來就一夜沒睡,現在更憋着一肚子火,逆來順受了小半輩子的她忽然間聚起一種力量,三下五除二撥開人群,走到事件中心,推推那睡覺裝死的大哥:“起來!”
大哥睜眼一看,不過是個學生妹小姑娘:“你這個小姑娘怎麽回事!”
“這是我的座位,我要坐這裏!”于安柳眉倒豎,加上剛哭過的眼睛眼角泛紅,睚眦欲裂,竟然也有幾分不好惹的氣息。
“你的座位?拿出證據來!”大哥翻給于安一個白眼。
于安說:“我就看中這個座位了,你讓不讓吧?”
“這是我的座位,沒看到我坐在這裏?”
于安趁勢追上,咄咄逼人:“你的座位?你倒是拿出證據來!你是有車票還是有什麽,除了這張老臉,你還剩下什麽?”
“哎呀,現在的學生素質真低,都不知道尊老愛幼了,”大哥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可告訴你們,我有心髒病的,你哪個學校的,這麽沒家教,爹媽沒好好教你吧!”
“就你有心髒病是吧?誰沒有個心髒病咋的?還尊老愛幼?您多大年紀?是睜不開眼還是邁不動腿了?您這張嘴可是夜壺鑲了金邊吶!我拜托您自個兒照照鏡子去,活的越大越抽抽兒,裝的是人五人六挺像那麽一回事兒,實際上滿肚子壞水,成天游手好閑的,你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就知道出來丢人現眼讓大家夥兒看看你什麽鼈孫樣,你對內有愧于父母,你爹媽把你養這麽大就讓你出來讨同情了?真不嫌丢人!您要方便告訴我您家地址,我們敲鑼打鼓把您送回去,讓您爸您媽好好看看您的德行能不能再搶救一下,你是對外無功于家國,你吃國家的大米你不幹人事,挖社會主義牆角,薅社會主義羊毛 ,撬社會主義地磚,您要是早死,我們國家經濟地位能再上一個臺階!”
于安上下嘴皮翻飛,話語連珠炮一樣向座霸男發射,語速之快,語氣之強,宛如架設在國土邊上的洲際導彈,轟的一聲下去,是暴土揚塵,燒得方圓十裏寸草不生。
大哥詞窮,嘴笨,說不過于安,一揚手要讓于安嘗嘗社會人的毒打,被後座的花臂大叔攔住了。
大叔打個哈欠,似乎從睡夢中被吵醒,他站起身來,頂到車頂,渾身肌肉,仿佛一座小山,脖子上一串金鏈,用手一指座霸大哥:“下去。”
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座霸大哥立馬就像枯萎的向日葵,畏畏縮縮站起身來,朝車廂深處走,花臂大叔一聲暴喝:“站住!往外走!”
嬌花大哥像冬日寒蟬,身子如紙片一樣單薄,用手試探性地指了指外面的站臺:“那兒?”他語氣中還帶着些僥幸,希望花臂大叔能對他這個“老人”有那麽一些尊敬和憐惜,但他錯了,沒有人會因為他是一朵嬌花而憐惜。
花臂大叔點點頭。
枯枝大哥在全車人期待的目光下走到站臺上,車門關閉,列車緩緩啓動,望着被留在原地的大哥,全車人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于安哇哇的哭聲淹沒在歡呼聲中,她僞裝起來的那層防禦殼,終于徹底破碎了。
酒吧裏,商遺愛和角誠意争執不下。
商遺愛說:“你懷疑宮半槐的理由并不能說服我,他是很長時間沒露面,但并不能就此認為他是幕後黑手。”
“我沒說他是主要的幕後黑手,但一定是幕後人的助力之一,這是對他行為追蹤的統計圖和分析表,他最後一次活躍在公衆視野中是在一年前,正好是2020末日言論興起的時候,宮族就是利用這個言論申請召開全員大會的,那段時間流言傳播的速度和規模是前所未有的,數據呈現不正常的走向,我完全有理由認為是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角誠意把報表一拍,用事實說話。
“他從一年前就沒有公開現身過,系統中也找不到任何與他行為相關的數據,那為什麽不能認為他已經死了,”商遺愛提出自己的看法,“而且,宮半槐年紀不大,更談不上家世背景,有什麽能耐掀起這麽大風浪?”
“他有。”說這話的人是向晨,他剛被押送回來。
“哦?你為什麽這樣說?”
“他能預測未來。”向晨一字一頓地說道。
別說商遺愛,就是角誠意聽到這個說法,也倒抽一口涼氣,雖然宮族的天賦加成向來要比商族更加多樣也更加令人恐懼,但看穿未來這種天賦百年來也出不了第二個。宮族上一個預言家死于一百二十年前,他曾憑一己之力預測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走向,并成功指出戰争結束的關鍵所在,這一場耗時四年,把15億人口卷入其中的戰争,在那位預言家面前不過就像一場沙盤游戲。如果現在他們遇上的真是這樣可怕的對手,那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敵人的顯微鏡之下,豈不是做什麽都是徒勞?
“攻擊我的那個人,用□□,穿一身西裝,錯不了,是他的手下。我就知道是他!”向晨胸腔裏似乎有一股無名火,說話間捏碎了手上的杯子,紮了一手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