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壞的情況。”角誠意把手機界面給商遺愛看。
向晨發語音過來,開頭是一段逼得人幾乎窒息的沉默,而後聽他沙啞的嗓音重重罵了一句:“操!什麽人幹的?要怎麽處理?”
通報巡查部門嗎?角誠意就是這個地方的長官,連他都無可奈何,何況,那些失蹤的人原本就因為身份保護資料根本不在任何部門裏。這件事甚至都沒法聲張,你怎麽能說一個不存在的人消失了?
“你覺得兩件事是同一夥人做的嗎?”
角誠意沉思道:“幕後人殺害周易大師,是為了防止我們知道秘密,這件事動機上講得通,但他們對施琅下手我實在看不透,他們如果是要對你進行威懾,完全可以采用別的方法。”
“我贊同你的看法,他們害怕我們找到他們的秘密,逼我盡快離開淹城到不周山去是最合理的方法,但他們對施琅下手,卻會讓我留在淹城的時間更久,”商遺愛揉揉自己的晴明穴,“對方究竟在想什麽?”
角誠意的電話響了起來,原來是向晨看他長時間不回複,情急之下就打了過來。
“這件事真是麻煩你了,”角誠意說,“很抱歉把你牽涉進來,不知道對方下一步計劃是什麽,你要保護好自己。”
那頭的人扯着嗓子說:“我向晨從來就沒有怕過!你們到底遇上什麽麻煩了?是不是宮族那幫鼈孫幹的?我早就說過這次會議召開得非常蹊跷,他們肚子裏沒憋什麽好屁!”
角誠意看向商遺愛,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認為向晨是可以信賴的人,于是角誠意就把當前遇到的困難大致和向晨講了一下。
向晨一拍大腿:“不早說?我知道一個人,對周易非常了解……是人族,不是那種江湖騙子,老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如果你們信得過我,我可以去跑一趟。”
角誠意囑咐向晨回來親自取一趟圖紙,兩人商定好時間。
向晨說:“得虧我是個小年輕,要照你們那個年齡這麽個跑法,估計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角誠意和商遺愛對視一眼,嗨這小孩怎麽說話呢?
“對了,我來回路費給報銷嗎?”向晨追問一句。
“小年輕難道不應該靠自己的本事游過來嗎?冬泳健将,我相信你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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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誠意一本正經地開玩笑,商遺愛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水裏當然游過來,可于爺爺住的地方很遠,我要租摩托車、大巴再換乘驢車才能到。”
“給你雙倍路費夠不夠?”
那邊向晨歡呼雀躍地接受了任務,挂了電話,他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外出多年,他都不知道于安的爺爺是不是還活着,于是發消息問于安。
“安啊,咱爺爺還活着嗎?有沒有搬家?”
于安氣他千八百年不回一條消息,突然一上線就問這種晦氣問題:“呸!叫誰安?怎麽說話!爺爺身體好着呢!還有是我爺爺不是你爺爺謝謝!見過冒充人家兒子的,沒見過冒充人家孫子的!”
“你怎麽能這麽說?爺爺對我好,做人不能忘本,我找個時間回去看他,”向晨說,“過段時間也許我還能見到你,到時候約啊!”
哼,于安暗中唾棄他,又托着下巴問施琅:“你說他是不是拿着開出租車攢下的錢上我家提親去了?”
施琅晃着她的肩膀:“你清醒一點!”
于安:“行吧,想也不是。他估計被騙進傳銷了,要想辦法榨幹老人的錢包。”
轉眼到周六,施琅一大早就起床,對鏡梳妝。
室友聽她從床上蹦起,也吓得一下子坐起來,一把拉開床簾:“起這麽早?今天有考試嗎?還是有講座?要交作業嗎?我怎麽不知道!”
施琅笑道:“睡吧,今天不上課。你忘了?下午有許諾的生日會,我要去參加!”
“哦,這樣啊,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警報解除,室友倒頭入睡,不過兩秒繼續發出平穩的鼾聲。
剛走出樓門口,施琅就看到不遠處商遺愛正坐在車裏沖她招手。
拉開車門坐進去,商遺愛送上一瓶熱飲,施琅用瓶身暖手,又驚又喜:“魚仔,你今天怎麽來了?”
“老師”這一稱呼商遺愛不配擁有,叫他“遺愛”又自帶滿清遺老味道,左思右想,施琅決定親切地稱呼他為“魚仔”,商遺愛對此表示非常不滿,這個土氣的名字如何能配得上他一張帥臉,可惜在施琅一頓王八拳的淫威之下,商遺愛還是接受了這一稱呼。
“今天你出門,我怎麽能不送?”商遺愛擡了擡黑色棒球帽的帽檐,不知道從哪裏又找出一頂扣在施琅的頭上,“不錯。”
“可是我打扮得這麽好看,是去見別的男人,你就沒有什麽看法?”
商遺愛側過腦袋沖她一笑:“放着我這麽好看的人你不喜歡,你去喜歡別人?”
“自戀吧你就!”施琅捶了他一拳頭,商遺愛借力把施琅的手圍在自己心口前。
施琅臉一紅,總覺得來往的行人會看到,壓低聲音道:“你幹什麽?讓人看見多不好?”
“難道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嗎?”商遺愛湊近施琅,在她耳邊說道,他早已經注意到她紅到滴血的耳垂,卻還故意取笑她。
“流氓!”施琅又氣又窘,把腦袋別到一邊去,“開門,我要下車!堅決跟惡勢力鬥争到底!”
“哼!落到我手裏面,哪個都別想走!”商遺愛眨眨眼,就是不肯放手,“你投降吧!”
“堅決不投降!”施琅這句話說得沒什麽底氣,因為她注意到來來往往的女生已經有人注意到這輛停在樓門前不動的車,有意無意朝裏面窺視,然後捂嘴,可施琅已然幻聽到她們發出笑聲來。
“好吧,我小小地屈服一下。”施琅在商遺愛臉上啄了一口。
商遺愛得寸進尺地把另一側面頰湊過去,施琅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聲就要咬下去,誰料商遺愛躲得快,施琅聽到自己上下牙齒咬合發出一陣脆響。
商遺愛哈哈大笑,把車子發動起來,載着施琅羞憤的聲音絕塵而去。
向晨從大巴上下來,在峽谷口遇到了趕着驢車從集會上回來的老鄉,好說歹說談好價錢,十五塊錢把向晨捎上,他一屁股坐在驢車上,車身颠簸搖晃老鄉哼哼着京劇,彙聚成一首熟悉的歌。
從白天一直走到黑夜,聞了幾個小時的驢車味,向晨才看到那飄着炊煙的小村莊,他從車上蹦下來,兩手提着買來的桂花糕,腳下踩着還沒有完全消融的殘雪,朝村子最深處走去。
于家爸媽一直在外打工,于安在外地讀書,平時家裏只有老兩口相互幫襯,沒有青壯年勞力,屋子出現了裂隙也只用報紙糊一下,透過渾濁的玻璃小窗,只能看到一盞昏黃的白熾燈從屋頂下垂下來。不知誰家晚上炒菜,飯菜的香味方圓十裏都能聞到,家家戶戶養的狗也不安分,也許是嗅到了陌生人進村的氣息,村子裏此起彼伏地響起犬吠。
“叫你不要叫!你怎麽還叫!”于爺爺拄着拐杖從屋子裏面出來,走到狗窩面前,拿拐杖杵了杵地面,“怎麽還給我哼唧哼唧的!合着我說錯你了是不是?平時我有沒有虧待過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沒曾想啊,不聽人話,明天我就把你趕出去,你愛上哪上哪去!”
一人一狗對峙,老人義正言辭,黃狗無辜蹬着黑白分明的眼趴在地上一條尾巴掃着地面。
于奶奶的聲音從屋子裏飄出來:“你個老不要臉的跟一條狗計較什麽?還吃不吃飯了?不吃我就倒了喂狗!”
“就來,”于爺爺嘟囔着拿拐杖指着黃狗,“你說你個小東西,要是能說話我多好,一天到晚只知道叫!說你你還來勁兒了,叫什麽叫!”
黃狗的眼睛在黑夜中閃光,它不住地朝着門口的方向叫着,于爺爺察覺到它的異樣,顫巍巍轉過身去看到夜色中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于是推了推老花鏡,伸長脖子去看。
“爺爺,是我!”向晨喊一聲,提着東西小跑過來,把東西拿到一只手上,騰出手來扶着于爺爺進屋去。
向晨的熱情顯然有些吓到了老人家,于爺爺身子一擰,眯縫眼睛打量他:“你誰啊?我可不認識你。”
向晨把自己的臉湊上去:“爺爺,您不認識我了?我之前也住在于家溝的,後來搬走了。”
于爺爺借着燈光仔細看,然後一拍腦袋:“小晨吶,原來是你!我人老了,眼睛不中用,快進屋子裏去,外面天涼,老婆子,你看看誰來了?”
于奶奶正“铛铛”地拿大鐵勺敲着鍋沿:“能有誰來?你要再不吃飯,我真倒了給狗吃!”
“奶奶!”向晨進屋去吧手上的東西往桌上一擺,掀起門簾就竄進廚房去了。
“喲,這不是小晨嗎?你怎麽來了?”于奶奶雙手在圍裙上一擦,拉着向晨轉一圈,“長成大人了。”
向晨要在廚房裏幫忙,于奶奶把他轟出去:“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坐,吃晚飯了沒?”
向晨摸肚子,腹部很配合地發出一聲“咕”:“好久沒吃過您做的飯了,這專門留着肚子呢!”
“你等着,我這就去把菜熱一熱!”于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走進廚房裏面忙活起來。
于爺爺掏出煙鬥,朝裏面加了些煙絲,劃一根火柴把煙絲點燃,抽一口煙,神色逐漸凝重起來:“小晨吶,你是不是惹什麽事了?聽說外面現在傳銷很嚴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