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人在宿舍裏面對面把事情分析了一遍。
施琅把事情說的有鼻子有眼,越看越覺得商遺愛有犯罪的苗頭,正像影視劇裏面演的那種無辜又迷人的大反派。
不管怎樣,施琅覺得還是有必要把線索提供給肖時的朋友,于是她回撥過去,正琢磨怎麽開口把商遺愛這個惡人的真面目揭露,就聽到對方告訴她:“不好意思,人已經找到了。”
人不僅找到了,還是商教授給找回來的。
商教授不僅找回了肖時,還把那失蹤的女孩一起找回來了。
對方提起“商教授”三個字的時候,那股子崇敬和愛戴隔着手機施琅都能感覺到熱乎勁兒。
“女孩是肖時的朋友,她欠了校園貸,故意躲起來的,躲了幾天身上也沒錢了,這才想到聯系肖時,正好讓商教授給看到了。”
聲音是外放的,聽完對方的回答,施琅和室友面面相觑,感覺自己像背後诋毀大英雄的惡人。
施琅捂着臉倒在床上:“完了,我對不起教授,我污蔑他,毀了他的名聲。”
“沒事的,反正今天這事兒也就你和我知道。”
施琅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讓我在羞愧中入睡吧。”
但很快,施琅就從床上跳起來,裹了件外套出門。
室友問:“大晚上的,你去哪?”
“我心裏有點亂,去散步。”
“你注意安全!”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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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外,一幢兩層高的小樓還亮着燈,樓體并不新,灰色的外牆已經斑駁,碧綠的爬山虎覆蓋了大半面牆壁,仿佛生來就是與房屋一體的。
房子并不大,但因着內部簡潔的陳設而顯得空曠。
“校園貸這套說辭真有人相信?”角誠意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地撫摸考斯特先生。
考斯特先生圓頭圓腦,惬意地趴在角誠意的腿上,胡子耷拉着,打着哈欠整個像一灘即将流動的液體,怪不得角誠意寶貝一樣地摟着它。
“他們只能相信,因為沒有選擇。”商遺愛打開衣櫃,随手挑出兩件衣服把它們扔到床上。
“這裏的水質太糟糕了,弄得我一身怪味。”商遺愛皺皺眉頭,走進衛生間,裏面傳來嘩啦的水聲,升騰的霧氣帶着血的甜腥傳到外面。
考斯特先生一爪子軟綿綿拍在角誠意面頰上,從他膝蓋上跳下來,繞着屋子沒頭沒腦地轉了一圈,最後踱步到衛生間門前,伸出爪子扒拉開門縫,把毛茸茸的腦袋擠了進去,随後整個身體也都鑽了進去。
沒過兩秒鐘,它就被商遺愛拎着脖子從衛生間丢出來,它不甘心地用爪子抓着門,卻聽到“咔噠”一聲門被反鎖。
角誠意說:“考斯特先生是男孩子!你趕它出來幹什麽?”
“我不習慣有只貓盯着我,”商遺愛的聲音隔着門板傳出來,“如果不是為了救這家夥,我怎麽會被暗算。”
“我也沒想到那東西膽子竟然大到這個地步,敢和商動手!”角誠意聲音沉下去,“事情不符合常理。”
水聲停了,門打開,商遺愛穿着浴袍從裏面走出來:“奇怪的事情遠不止是你說的。以淹城的水域規模,根本不可能有這種體型的魚類,能把一個成年女性拖下水。”
“也許是水中豐富的飼料讓魚獲得了在自然狀态下不可能有的體型,”角誠意托着下巴,“之前網上也報道過類似的事情。”
“不對,”商遺愛說,“就算你的說法能解釋魚的體型,但依然有許多疑問。女孩失蹤一周,卻依然活着,如果她能使用手機,為什麽不在第一時間求助?太多的疑點。”
“你說的合理,這件事我會讓他們留意。”角誠意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去酒吧,你先休息。”
“我開始同情你了,做一份全年無休的工作。”
角誠意聳聳肩:“職責所在。”他吹一聲口哨,考斯特先生很自覺跳進他的背包裏,只露出一雙眼睛。
“我陪你過去,反正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商遺愛拿起外套。
角誠意一只胳膊搭在商遺愛肩上:“夠意思。不過考斯特先生好像對你有點愧疚,你要不要跟它說兩句好話和解一下?”
商遺愛掃了一眼貓包,考斯特先生正把兩只耳朵豎起來,眼珠子盯着它,察覺到小動作被發現,考斯特先生立刻把頭縮回去。
商遺愛抽抽嘴角:“我不喜歡貓,何況這家夥對我很不友好。”
酒吧離商遺愛的住處不遠,晚上風也舒服,兩人走路過去。
進了酒吧,角誠意把包朝桌上一放,想起什麽,對商遺愛說:“對了,這兩天中午溫度會回升,要避免外出。”
“了解。”商遺愛回答。
角誠意拉開貓包,于是一只耳朵耷拉成飛機耳的貓就毫無防備地呈現在他們面前,看上去真是可憐弱小又無助。
角誠意把目光投向商遺愛。
商遺愛眼睛瞥向酒吧另一側,手摸摸後頸:“嗯……它看上去像一只小型犬,戰鬥力也算得上一個大型犬,很好的幫手,你眼光不錯。”
考斯特先生:“我特喵的就不能是只貓嗎?”
看貓耳還耷拉着,商遺愛試探性地伸出他的手,在貓頭上敷衍地揉搓一下。
考斯特先生傲嬌地把頭扭到一邊去,跳下桌走了,可它豎起來的尾巴早就出賣了它。
淹城不算一線城市,但因為大學城的緣故為城市注入許多活力。
星星點點的燈光标記了這座城市年輕人聚集的地方。
路邊燒烤攤主在滋滋作響的烤肉上撒一把孜然,引來許多精力旺盛的學生,他們大聲叫着笑着,說些學校裏的八卦和未來的規劃。
施琅因為只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所以也不去湊熱鬧,只漫無目的地走着,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她拿起一看,來電顯示是“媽媽”。
“媽,我在這邊都好,你不用擔心。”在外求學,總是報喜不報憂,“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不會剛收攤吧?”
“對,剛收攤,打算休息兩天,你錢還夠用嗎?”
施琅:“夠用,學校的獎學金也剛發下來,對了,媽,你身體怎麽樣?有事情可不能瞞着我。”
“都好,你照顧好自己就行,別挂念我們,實在困得不行了,媽先睡了。”
挂斷電話,施琅盯着手機屏幕上,早些時候舅舅發來的消息“小琅,你媽身體不好,最近要去看病,你也長大了,要多關心關心你媽媽。”
施琅腦子裏一團亂,她知道媽媽瞞着她不想讓她擔心,這反而讓她更難受。
“小心!”
手臂被人用力地抓着,把她整個人扯到一邊去。
施琅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到一輛小轎車呼嘯着貼着她的面頰飛過。
那只隐隐作痛的手臂更想責怪對方為什麽不用更輕柔的方式,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溫暖的路燈下,一身休閑裝扮的商遺愛将頭發散下來,光暈為他的頭發打上一層金黃色的光澤。
他站着,高出施琅一個腦袋,一只手還抓着施琅的手臂,眉頭皺起來,讓施琅不敢去看他。
“你還好嗎?”商遺愛開口,嗓音像山間清泉流淌的聲音,悅耳卻帶了一分責備。
施琅點點頭,不敢去看他,也不知從何開口,宛如被老師留堂的小學生。
“宿舍沒有門禁嗎?”
施琅:“十二點以後。”
“有心事?”商遺愛說,“那也要注意安全,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施琅一聽這怎麽行,且不說自己穿着一套可笑的睡衣和商遺愛站在一起是多麽大的對比,商遺愛可是教授,老師!她哪來這麽大面子讓教授當她保镖!
“我租的房子就在學校附近,順路。”看出她的顧慮,商遺愛說道。
“那麻煩教授了。”施琅小聲說。
商遺愛走在她身旁靠近馬路的一側,說:“其實你不用這麽拘謹,叫我老師就好。”
施琅好奇心上來了:“商老師,你這麽年輕就當教授了,一定發過很多論文吧!能傳授一點經驗嗎?”
商遺愛咳嗽一聲:“你首先要搞清楚自己未來的方向是什麽。單純為了發論文而做研究的話,是浪費你自己的時間。”
施琅一聽,肅然起敬,果真是自己俗氣了,連連向商老師道歉擔心自己愚蠢的發問給商老師留下壞印象。
“以後有問題随時都可以問我,”商遺愛說,“我受聘作為你們學校的訪學教授,大概會呆十周左右。”
路邊一陣烤紅薯的香味鑽進施琅的鼻子裏,配合着攤主的吆喝,施琅的肚子很争氣叫了一聲。
“商老師,你要不要吃?”施琅湊到攤位前,埋首吸了一口紅薯香甜的滋味。
商遺愛颔首:“聞起來很香。”
說完,他從口袋中掏出手機,還告訴攤主:“拿兩個。”
施琅急眼了,一把攔住商遺愛:“老師,哪能讓你付錢?而且你剛才還救過我。叔叔,這兩個多少錢?支付寶還是微信?”
攤主手腳麻利包好紅薯,看到施琅拿出手機,雙手在身上擦了擦,有些難為情:“丫頭,有現金嗎?那些我不會用。”
施琅摸摸口袋,沒找到。
倒是商遺愛從錢包裏摸出一張百元大鈔來,攤主又找不開,他便把目光轉向旁邊一家彩票店。
只有在這個時候,商遺愛才表現出他稚氣的一面,問施琅規則是什麽。
施琅也不知道,好在店家十分熱心地指導。
看着商遺愛低頭專心看手冊的樣子,施琅注意到他睫毛在紙上投下的陰影,像一把小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