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天的蕭瑟席卷校園,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木配合着氣候的變換展現出一派頹廢模樣。
地上鋪滿了枯枝敗葉,只是枝頭總還挂着卷了殘邊的楓葉,帶了些如血的紅。
施琅和室友走在路上,腳下傳來枝葉被碾碎的聲音。
楓葉飄落下來,施琅伸手去抓,葉子卻不偏不倚落在她頭頂,叫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黑白相間的胖貓伸個懶腰從臺階上邁下,步伐不疾不徐,明明是一只貓卻走出獅子的氣勢,引得過路女生圍觀,還要用手去揉搓它的圓臉。
那貓長得寡淡,一臉神情像是不情不願,可又懶散地躺下露出自己的肚皮來。
“你看看人家貓,再看看我們!”室友嘆口氣,“都大三了還被拉去當苦力。過得是什麽豬狗不如的日子?”
“誰讓我們倒黴?”施琅看了一眼手機,“班長在催了,我們還是走快一點。”
體育館在一進校門就能看得到的地方,三層樓高的建築,外面刷了雪白的漆,牆體上拉了條大紅色橫幅“教育學部第五屆師生運動會”。
施琅和室友走進體育館,在入門處一眼就看到了班長舉着“歷史師範”的牌子,前面稀稀拉拉圍了十幾個人,東倒西歪地站着。
“你們來了!”班長也看到了她們,急切地召喚,“還差三個人我們就差不多到齊了。等人來齊之後我們排練一下動作。”
這時旁邊一支隊伍經過,約莫五十人左右,全部都是女孩子,穿着統一的服裝,上身是紅色的連帽衛衣,上面印着“幼兒教育”,下身是黑色短裙配黑色打底褲,臉上塗着彩繪,帶着滿滿的洋溢青春從他們這只雜牌軍身邊走過。
施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束,哭喪着臉靠在室友身上:“我們真的不是來搞笑的嗎?”
昨晚他們接到通知說要統一服裝,白上衣,黑褲子,但是也沒有什麽硬性指标,所以一個班的同學湊在一起像是臨時的土匪聚會。
“那都是大一的小年輕,有空搞這些花裏胡哨的。”班長擺擺手,“我們專業學弟學妹們正好今天考試,研究生又都不肯來,只有我們硬着頭皮上了,沒關系,重在參與。”
“沒錯,等我們做廣播操,憑借整齊劃一的動作,碾壓他們!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做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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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琅側過腦袋問室友:“你昨天學廣播操了嗎?”
室友:“沒有,忙着複習準備期中考。不過昨天我在操場上看到幼教她們在排練。”
“這麽一點時間,我們學不完吧?”
“廣播操之前學過的,上小學的時候都學過,複習一下就記起來了,很簡單的,別擔心。”
施琅問:“是雛鷹起飛嗎?”
班長說:“雛鷹起飛是第二套,我們今天要做的是第九套。”
一行人在班長的帶領下,勉強練了一次動作。
到真正上場的時候,竟然也做得很順,和那些小年輕們不相上下,可見姜還是老的辣。
施琅和室友裹着衣服坐在場地邊緣。
施琅:“開幕儀式算結束了,我們現在要幹嘛?”
室友:“拔河三點開始檢錄,我們就先等着吧。”
施琅:“按照四點結束的話,晚上熬下夜還是能把周四的彙報做完。”
“今天就別熬夜了。”室友問,“你忘記了?”
施琅拍拍自己的腦門:“對哦,我們明天要去做志願者,七點就位的話,那至少六點起床,晚上肯定要早點睡。”
“志願者?被迫的志願者!”室友托着下巴,一臉的生無可戀,“明天大一大二的有課,大四的又忙着寫論文找工作根本找不到人,我們大三的真的太慘了。”
“畢竟明天的也是全國中小學歷史教師大會,就安慰一下自己,當我們參與了一次全國盛會吧。”施琅說。
場地一角突然傳來騷動。
沒有項目參加的閑散人員都朝那邊聚集着。
施琅從人頭攢動之中看到了黃色的玩偶頭套:“皮卡丘!”
“皮卡丘在發糖果,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兩人算後知後覺,走過去的時候人群已經散開了。
“沒了,走吧。”前面的女生攤手道。
扮演皮卡丘的學弟大概也覺得熱,将頭套摘下來,朝出口處走了,因為玩偶衣服很笨重,所以他走起路來像唐老鴨,這滑稽的模樣讓施琅忍不住站在那裏多看了兩眼。
拿了糖果的人群已經徹底散去,空手的人互相看着露出苦澀笑容也轉身離去。
一個皮卡丘形狀的糖果被送到施琅面前,施琅有些訝異,下意識擡頭去看那人的長相。
是一個男生,氣質卻比同齡人看上去更加沉穩,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黑色中泛着棕色光澤的頭發用皮圈束起紮在腦後,頭發并不過分長帶了些微卷,放下來應垂在肩膀處,穿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沒有半點多餘的裝飾,幹脆利落很容易讓人想到他也是這樣的性格,一雙眼睛眸色比正常人要淺一點,因此讓施琅多看了幾眼。
施琅認為自己并不認識對方,她認識的男孩子裏面沒有誰有這種長相和氣質。
低頭看了一眼手掌心的糖果,施琅又擡起頭來,那人卻早已經不見蹤影了。
室友問:“剛才那個人你認識他?”
施琅:“我不認識。但好像有點帥。”
一個帥哥能讓沉悶的一天變成彩色,施琅覺得這一天收獲還是很多的。
回到宿舍,施琅拿出自己的單反連接到電腦上開始挑選照片。
室友湊過去看:“這是昨天拍的照片?這麽多錦鯉。”
“漂亮吧!”施琅說,“這可是我們許諾後援會精挑細選出來的,為了慶祝《夜莺》開播。”
“我很久不追星了,現在應援都搞放生這一套了?”室友說,“我追星那會兒大家都是集資給偶像送禮物的。”
“送禮物人家收下不合适,不收吧又傷粉絲的心,所以現在都流行搞放生啊,慈善啊之類的。”
室友:“我記得上次他開機,你們還捐款給山區孩子買書對吧,你們真夠用心的。”
“這不算什麽,我諾是個苦孩子,當模特一直不紅,好不容易抓住機會當演員,這第一部戲聲勢一定要足!”施琅說,“諾的未來都掌握在我們的手上了!”
室友躺在床上:“我覺得他在夜莺裏發揮得還蠻不錯的,果然新人要跟着大導混!而且我覺得他這個角色特別讨喜,癡情又迷人的大反派,不知道為什麽就特別帶感,尤其是預告片裏那一段他抱着女主為她擋劍吐血那一段,真的看哭了,我特別吃這種設定。”
“對吧對吧!”兩人同時尖叫起來。
施琅想到什麽,從抽屜裏取出許諾海報貼在門背後,上面一行醒目的大字“不努力學習的人是沒資格做許諾老婆的”。
施琅:“就讓我諾成為我們學習道路上的指路明燈吧。”
大學的宿舍樓在黑夜中放着光彩,不知疲倦的學生們直到午夜才肯接連入睡,燈一盞一盞暗了,樓就完全隐在黑暗之中。
從學校往外走,穿過三條巷子,經過幾個燒烤攤和房地産公司,就能來到一條街道,這裏是酒吧聚集地,每一間都不張揚,只在門口挂了盞昏黃的燈照亮招牌,都用厚厚的黑色門簾遮住了內裏,除了偶爾進出的人帶動門簾晃動能看到一點內中的燈光,外人幾乎無從知曉裏面到底有些什麽。
一個紮頭發穿白T的男子來到路口,徑直走到最後一家,閃身進去,只能看到門簾晃蕩幾下又歸于平靜。酒吧門口那盞雪亮的燈,瞬間暗了。
裏面的陳設和一般酒吧并沒有兩樣,他坐在吧臺前的椅子上,一只手順着木頭的紋路摩挲着實木桌面。
一道鐵幕落下,将酒吧內部圍成鐵桶。
吧臺後有人推過來一疊資料袋,上面擺了一把古銅色鑰匙,末端綁了個魚狀的流蘇裝飾。
“這是您的新身份。資料非常詳盡,如果您有什麽疑問随時可以來找我們,但是,”對方說,“您的要求太過緊急,您知道的,雖然我們辦事處會竭盡全力滿足您的需要,如果能早點提出來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酒吧老板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個子高骨架卻偏小,大夏天卻穿了一整套西裝,梳三七分的頭發,戴一副金絲邊圓框眼鏡,下巴蓄了一叢胡須,面頰凹陷下去。
“有你在,我是放心的。”男子擡起頭來說道,“誠意,好久不見了。”
吧臺後面被稱為“誠意”的人呆住兩秒,而後推推眼鏡:“商遺愛!”不茍言笑的他面部綻放笑容露出一顆虎牙來。
“是我,”商遺愛爽朗地笑着,與他碰拳,“咱倆都多久沒見面了?”
“該有十年了,”角誠意說,“想不到在這裏又遇上了。”
“畢竟我可是幸運。”商遺愛說。
“你這人非常不喜歡出門,”角誠意眉頭一皺,“值得你親自跑一趟,是有大事要發生了嗎?”
“還不好說,但我有件事情要先處理。”商遺愛拿出手機,推到角誠意面前。
“這個女孩嗎?”角誠意掃了一眼,“你打算用多久時間處理?”
商遺愛:“當然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