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雨欲來
匈奴進犯的來勢并不像他們吹捧的那樣,小小試探性的冒犯沒占到便宜後,又退到了自己的領地。百姓懼怕戰争,朝臣也不願範險,沙場戰士也是血肉之軀,罷了罷了,暫且再修養幾年,讓衛青多練些精兵,等霍去病也能獨當一面吧。劉徹揉了揉眉頭,躺在龍椅上閉目養神,不一會就感到漸漸的微光照在自己的面上,好像注入了無限生機一般,太陽每天都在年輕着,可朕,卻覺得要開始老去了。
劉徹起身拿起案幾上的一個檀木盒子,輕輕推開,裏面只剩一個紅豆了,一千零九十個日夜終于過去了。劉徹将那最後一顆紅豆放入口中,生澀的苦味蔓延到心底。
你在守孝,我在守情。
三年又是三年,這樣的等待在這一段情中似乎占據了全部,往往讓人懷疑——是否真的存在過?可想念的感覺又是這樣分明,這樣一筆一劃的,勾魂啊。
早朝中遠遠望着,他就站在那,更瘦了許多,抑制住想要近前見他的想法,下了朝,就命小服子帶他過來。
我理解三年中你不願見我的苦衷,可是,三年過後,你不該不留一點機會給……我們。
子長退了朝便快步走回去,小服子一路緊追急趕好歹在宮門口攔住了,喘着氣恭敬的說:“司馬大人,陛下請您去呢!”從潛伏在卧雲居開始,小服子便極為尊崇司馬,覺得此人面冷心善。後來雖覺他二人之間關系怪異,但深宮之人,執行了一個“忠”字便是盡職,別的萬萬不可質疑。又因了對此二人的尊崇,也從心底希望這他們這——情,能有個善終吧。
子長面容清減的厲害,整個人在冬日陽光的映襯下,顯的蒼白孱弱,讓還回味着年關喜慶的皇宮對照下來,更讓人感到他分外的冷落寂寥。子長定了腳步,卻未收回前望的目光,眉目縮放了幾回,卻未回轉過臉來,“不去。”毫無感□□彩的兩字一經迸出,人便大跨步的朝前走了,轉眼已經出了宮門。
小服子呆站了半天,才想起要去追,可那裏還見得到人影?小服子狠狠垂着自己腦袋,跟陛下說不去,這不是嫌命長嗎!可要我怎麽交待?
“你沒趕上他?”劉徹陰着臉發問。
小服子從未騙過他,早吓得雙腿發軟跪在地上,一個勁的打自己的臉,嘴裏說着:“奴才無能,奴才無能,在雪地裏滑了一跤誤了時間。”
劉徹走到跟前,無力的坐在臺階上,扯了扯他的衣服,挪耶道:“衣服濕了不少啊。”小服子趕緊點頭如搗蒜:“是,是,踩着沒掃淨的積雪了。”
劉徹又提着領子把人轉過來,淡淡說道:“你是先超前跌了一跤,在往後跌了一跤,還是在雪地裏打了滾呢?”小服子暗叫不妙,心想我是直接讓人給我撒的水啊!沒考慮那麽多啊,現在怎麽說啊早知道就說掉湖裏了!
劉徹拍了拍他的臉,憐惜說道:“去換衣服吧。”小服子驚魂未定,顫顫巍巍爬了出去,快爬到門口時,又聽劉徹說道:“朕永遠不會怪你袒護他。”小服子心領神會,立馬站着走了出去。
“子長,朕要你來,你終究得來的。”
椒房殿內放了許多的暖爐,只因皇後畏寒,冉冉的暖氣将牆中的香味濃了幾分,到處是一片香氣缭繞。此時皇後正與一男子下棋,眉目盈盈的落于棋子上,清淡的面容也透出十分的暖來。對面的男子眉目英武不凡,面龐剛勁有力,此時正為了棋局困擾,凝眉思索,倒透出幾分孩子氣。
“哎,姐姐,我又輸了,每次總贏不過你。”賭氣的丢了棋子,已是中年的男子像模像樣的生起氣來,衛子夫卻笑的歡喜,柔聲責問:“你這假裝生氣來騙姐姐東西的把戲,何時才能玩膩呀!”衛青繃着的臉轉瞬笑了,得意說道:“那姐姐這次拿什麽哄我?”
衛子夫招手讓人拿來一件紫貂披風,親手給衛青披上。紫貂皮毛色光亮,做工細致,襯得衛青古銅色的面龐烨烨有光彩。
“這是我趕了一月縫制的,再出門行軍時将它帶上,或披或蓋,不易侵染濕氣。”衛青握住了拉緊披肩的雙手,沉聲說道:“謝謝姐姐。”
兩人怔了怔,卻立馬分開了,衛子夫轉身垂了頭,淡淡說道:“正合适啊,快脫了吧,在屋裏穿着太熱。”
衛青還未答話,卻聽得一個聲音冷冷響起:“看來朕來的不巧,打擾了皇後與将軍姐弟相聚。”劉徹從廳外穩穩走來,帶了屋外的寒氣。
衛青已無奈退下了,皇後小心翼翼的奉着茶,眼角眉梢小心翼翼的不敢逾越。劉徹淡淡開口道:“皇後不必如此,朕知道你和令弟感情深厚,這本是好事。朕也知道你們并非親生姐弟,他并非你母親所生,是你繼父的兒子,你們扶持相助,早在平陽府就暗許終生了吧?”
皇後渾身顫抖,不敢言語,心底卻是一橫,聽劉徹把話說完。
“這些年你做的很好,簡直是太好了,盡管你不愛朕,但你是個賢惠的妻子,是個稱職的皇後,所以,只要你依然如此,朕,不會在意你多見幾回衛青。”劉徹扶起癱軟在地的衛子夫,仔細端詳起她的眉目,喃喃道:“明明一點都不像,卻感覺很相似呢。”這也是将她扶上後位的原因吧。
衛子夫似水的雙眸中蜿蜒了兩道泉,擡眼詢問般的說:“妾身曾經試圖愛上陛下,只是,您從來不在意我們是否愛您啊。”
劉徹輕輕撫去她臉上的淚痕,将面前如雲似柳的人兒抱了起來……
“喵嗚!”一聲長喵刺破庭院的安靜,小司馬臨抱着阿萌在蕩秋千,這貓被晃得暈暈乎乎,就感覺忽高忽低,好像要掉下來一樣,急忙大聲呼救。可小主人就是樂此不疲,真是煩死貓了!
子長看着一院子的安逸,心中的溫暖複蘇了起來,決意就這樣活,忘了那個人,似乎也會是很好吧。柳倩娘從屋中走出,對子長說道:“相公,今日陽光大好,我将你房中的被褥拿出翻曬了。”子長看着賢惠溫柔的妻子,愧疚之意湧上心頭,為她收了收落下的頭發,柔聲說道:“嗯,曬好就收在你房裏吧。”
柳倩娘怔了半響,終是歡喜的點了點頭,一片暖陽照進心頭。
就要喊臨兒進屋吃飯,卻見一個宮人急匆匆跑來,柳氏心頭一震,還是同子長迎了上去。
“公公,可是要我進宮?”子長一臉平靜的詢問。
“哦,不,雜家是來請司馬夫人的。只因皇後進來醉心書法,聽聞司馬夫人為柳公之女,書法頗有造詣,所以想請夫人進宮指點一番。”
這話說得好似滴水不漏,卻又讓人覺得十分怪異,年關剛過,皇後理應準備元宵節事宜才對,怎會突然醉心書法?雖是心有疑慮,柳氏還是戀戀不舍的叮囑夫君照看孩兒,随人進宮了。子長看着遠去的轎子,心底陷入擔憂的驚懼中。
李夫人在一旁看着柳氏下了轎,走入椒房殿,疑惑的揚眉問道:“哥哥,皇後這是何意?總不是真要練習書法吧?”李延年嘲笑道:“你該問皇上是什麽意思,呵,我們安排李陵進宮總算快派上用場了。一場風暴的前聲就要來了。”
李延年臉上透出深深的嘲弄之情,同身在風月樓中立繁華而格自高的李琴師判若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