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唷唷,吃閉門羹了?」
眼前碧綠光亮劃過,一只小鹦鹉飛過來,站在了魏正義對面的門框上,看到它,魏正義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在……那樣啊?」
「我只是只小小鳥,不知道太多事。」
漢堡很神氣地在上面東跳跳西跳跳,看它那嚣張樣子就知道它是故意的,一定是報複它在義大利被自己和喬當飛镖甩的事,魏正義冷笑:「不知道?那你為什麽不攔住我?」
「你跑得那麽快,我怎麽攔啊?」漢堡反駁完,左右看看,見走廊上沒人,便飛到魏正義身邊,很八卦地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是不是這邊有什麽事?」
「想知道?」看到聶行風和張玄沒事,魏正義心放下了,雙手交抱在胸前,故意反問。
漢堡用力點頭,換來一聲嘆氣,「我只是個普通人,不知道太多事。」
魏正義成功地報複完,突然覺得在走廊上跟一只鹦鹉聊天的自己很無聊,看剛才房間裏的情形,師父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正打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隔壁的病房門打開,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男人穿着病號服,深褐色的頭發亂成一團,臉色也很難看,手裏還用力抱着一個背包,看到背包上有張玄寫的道符,魏正義上下打量他,走過去,問:「這背包是誰的?」
「朋友的。」
鐘魁剛蘇醒,沒看到張玄,就急忙跑出來了,見魏正義長得高大威武,一臉正氣,以為他是醫院的警衛,沒敢說實話,只說他們是出車禍被送進來的,問:「我朋友叫張玄,你能幫我查一下他在哪個房間嗎?」
「好,不過先把背包交給我保管。」
魏正義常年跟罪犯打交道,在他面前撒謊,鐘魁的段數還不夠高,他見鐘魁把陰氣很重的背包護得那麽緊,對他更懷疑,就想先把背包騙到再說,誰知他的手剛伸過去,鐘魁就立刻退開了,說:「抱歉,這是我朋友的東西,不麻煩你。」
這舉動欲蓋彌彰,魏正義忍不住了,喝道:「別再撒謊了,張玄不會跟鬼做朋友!」
「欸?」
見鐘魁臉露迷惑,魏正義一個箭步竄上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左手無名指關節,向裏掰去,鐘魁立刻痛得大叫起來,魏正義喝道:「你看,你早就死了,我師父是天師,怎麽會跟鬼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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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
鐘魁這幾天經歷了各種怪異事件,但沒一件有現在這句話來得驚悚,恍惚看向魏正義,覺得他不像在撒謊,後背延至左腰忽然傳來疼痛,他低下頭,看到血慢慢滲出,順腰間流了下來。
魏正義也看到了,說:「你是腰部中刀死的吧?這些天你一定在不斷重複死亡前的痛苦,難道你都沒有覺察到嗎?」
鐘魁茫然搖頭,魏正義的話沖擊力太大,他腦子一片混亂,向後踉跄了幾步,魏正義見他不是惡鬼,便沒再對他用鎖魂指,收回了手,鐘魁失去阻力,後背撞在牆壁上,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忙掀開衣襬,血已經止住了,但長長的一條口子仍然怵目驚心的留在腰間。
一瞬間,腦子裏像是被重錘擊打,原本混沌的神智猛地清醒過來——可以穿過他身體的警衛;重摔後地面出現的血跡;看到無常拘魂;跟張玄初次見面時他掐自己的無名指,這一切都有了解釋,再往前……他終于都想起來了——
「我死了。」他擡起頭,看着魏正義靜靜地說。
「不用太感激我,我們天師本來就該引導游魂野鬼上路的。」魏正義沾沾自喜地說完,就看到鐘魁的身影漸漸淺淡下去,他吓了一跳,急忙去拉他,大叫:「你別消失,等着無常來帶你上路啊,喂喂!」
叫聲中鐘魁的身影越來越淡,最終消失無蹤,那個背包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走廊上只剩下魏正義一個人,外加……一只鹦鹉。
這現象跟魏正義的靈異學識不同,再看到師父的背包也不見了,他隐隐感到不妙,轉頭看漢堡,就見它在門框上跳踢踏舞,一副看了好戲後的滿足狀。
「啊啦啦,我剛才又忘記說了,那只鬼跟張神棍是認識的,他們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不過張神棍一定不希望他被你弄消失。」
魏正義快氣暈了,抓狂道:「你還有什麽事是記得的!?」
「真是沒辦法啊,腦容量有限的嘛,誰讓我只是一只……」
「行了,我知道你是一只鳥,還是一只惡毒鳥,你不用再給自己貼标簽了!」
這次回國前他蔔過卦,卦象顯示諸行不宜,現在還真得應驗了,魏正義想想前因,再想想後果,轉過身,抱着頭要撞牆,又考慮到疼,只好忍住了,呻吟道:「讓我死吧!」
「那死之前跟我打個招呼,相識一場,我會幫你引路的,引路錢好說,七、八折都是可以的啦……」
「閉上你的鳥嘴!」
還好走廊上沒人,魏正義的大吼沒驚動別人,漢堡看他相當不爽,也很識相的沒再惹他,反正到時有張玄來修理他,它坐等看戲。
又過了一會兒,魏正義的手機響起,是張玄讓他進去的來電,他顫驚驚地推門進了病房。
張玄現在心情相當好,把窗戶全都打開了,赤着腳靠在窗臺上曬太陽,聶行風則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報紙,兩人都正經得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所以,魏正義也只能當什麽都沒發生,非常健氣地打招呼:「董事長好!師父好!」
「什麽時候回來的?」張玄問。
「昨天。我沒回家,直接過來了。」
魏正義本來是到這邊處理點私事,他去警局找表哥時,剛好看到百貨大樓縱火案,裏面監視錄影拍攝到的人影很像張玄,他就趕緊給張玄和聶行風打電話,後來是聶行風接了,說他們現在在醫院,他就立刻跑了過來。
「這家醫院的董事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就拜托他收留我們了。」聶行風接着說。
雖然他們沒在車禍中受傷,但張玄的車被炸了,附近的百貨公司又發生大火,他知道警方一定會追蹤過來,有熟人的話比較好辦事,正好他同學來醫院視察,他就托同學把他們安頓下了。D_A
張玄一聽就不爽了,嘟囔:「你那是什麽學校啊,随便拉出一個來,不是董事就是總裁?」
以聶家的家世,聶行風上的當然是貴族學校,不過他知道只要自己接下這個話題,那将是個非常嚴重的後果,于是不動聲色地轉頭問魏正義,「喬有跟你一起回來?」
一聽到喬的名字,魏正義全身一抖,連連搖頭,「我是家裏有事,臨時回來的,他還在義大利呢。」
「臨時?」張玄敏感地嗅到了話裏的八卦味道,興致勃勃地問:「什麽事這麽急?需要幫忙嗎?」
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着幫別人。
魏正義在心裏吐着槽,不過師父問了,他也不好隐瞞,撓撓頭,小聲嘀咕:「沒大事,就……相親……今晚……」
「啥?」
張玄大叫,身子一晃,差點從窗臺上摔下來,見魏正義一臉的不自在,他馬上問:「你不會是沒通知喬,直接偷跑回來的吧?」
「相親又不是壞事,我為什麽要偷跑!」魏正義義正辭嚴地說完,氣勢降了降,小聲說:「家事嘛,也沒必要跟外人說的對不對?」
意思就是,魏正義沒有跟喬說,直接回來了,張玄吹了聲口哨,說:「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1。」漢堡在旁邊附和。
聶行風也覺得不妥,不過別人的事他不方便多加評論,魏正義見他們一個個都是不贊同的表情,只好破罐子破摔,說:「是我媽天天吵着要抱孫子,到處給我張羅相親,我是獨子,總無視他們也不好,所以偶爾就配合一下了,其實這種事只是走個過場,我連那女生叫什麽都沒注意,這種小事,就沒必要跟喬說了吧?」
「那你也沒必要跟我們說啊。」
叽裏呱啦的講一通,還不是心裏發虛?希望到時喬發飙,有人幫他求求情,魏正義這點小心思張玄哪能不懂,才不會上當,笑嘻嘻地說:「不過我想這種私事,喬也不會在意的。」
怎麽不會?就慿他對那個黑道頭子小心眼的了解,他不僅會在意,而且還會相當在意,至于為什麽自己會心虛,魏正義暫時還想不通,可能是不想跟喬的關系搞得太僵吧?否則那家夥鬧起事來,警方這邊也是很頭痛的。
所以,這時候讨好一下師父和董事長是很有必要的。
魏正義打定主意,問:「師父你們住哪裏啊?如果旅館不方便,就到我家吧?我爸在這邊有個小別墅,平時沒人住,你們看要不要搬過來?」
魏正義剛來,還不知道張玄遇到的一系列問題,只以為這次依舊是師父跟師公搭檔,聽了他的話,張玄突然想起了鐘魁,問聶行風,「董事長,你把鐘魁安置去哪裏了?」
「隔壁。」
随着聶行風的回答,張玄把視線轉向漢堡,漢堡沒動,頭一轉,看向魏正義,譏笑說:「不用叫了,那只鬼被你的好徒弟弄走了。」
「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漢堡說:「他知道自己是鬼,然後就鬼影消失了,順帶拿着你的背包。」
聽着漢堡的敘述,張玄怒火中燒,真想一張道符甩過去,刺這個正義員警一個透心涼,他知不知道自己昨晚被鬼追了一晚上,差點挂掉,就是因為那個背包!
現在好了,鐘魁沒影了,背包也沒影了,那個木盒心髒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骷髅頭裏面裝了那麽多的冤死陰魂,要是被放出來,後果不堪設想,自己這裏已經一大堆麻煩了,他是不是怕自己不夠閑,再來加一點?
張玄臉上還挂着笑,但任誰都能感覺得出他此刻身上散發出的冷氣,魏正義作賊心虛,偷偷挪到聶行風背後,小聲解釋:「我不知道師父另有打算嘛。他是鬼,所以我就想做做好人,送他上路,誰知他會攜款潛逃?我還怕他弄錯,特意掐他的無名指,他痛得要死……」
「我快被你氣死了,員警叔叔!誰的指頭被用力掐都會痛的,要是能送他上路,我早送了,還用得着你出馬?」聽不下去了,張玄氣憤憤地指揮聶行風,「董事長你掐這笨蛋的無名指往裏掰,他要是不痛,我跟你姓!」
「你本來就跟我姓。」聶行風沒動手,說:「現在已經這樣了,生氣也沒用,我們還是想想怎麽解決吧。」
這話對了張玄的脾氣,火氣降了大半,想到鐘魁身上帶了骨妖的東西,可能會有危險,對魏正義說:「馬上去把他找回來。」
魏正義立刻往外跑,張玄叫住他,問:「就這樣去,你找得到嗎?」
「我想我應該找不到。」
「找不到你還去!?」
「因為師父你心情不好嘛,至少我要出去轉一圈,等你氣消了再回來。」
堂而皇之的回答,張玄氣急反笑,真是個好徒弟,可惜腦筋短了點,要是喬在就好了,至少在算計籌劃上,他要勝魏正義百倍,想了一下,伸手掏口袋,準備找道符,不過衣服都換過了,病號服的口袋裏什麽都沒有。
聶行風看張玄的動作,就知道他的心思,起身從自己的随身行李裏拿出備用的黃紙朱砂,遞給他,不過張玄沒用朱砂,而是咬破食指,在道符上寫了招魂符箓。
他一口氣寫了五張,交給魏正義,告訴他依次在鐘魁的住家、公司、丁許虹的家和百貨公司燒符召喚,最後一張是要燒在鐘魁死前停留的地方,可惜他不知道是哪裏,只好說:「你先留着,見機行事。」
魏正義老老實實接了,又擔心地問:「他會不會吓得魂飛魄散啊?」
「我覺得比起魂飛魄散,他笨死的可能性更大,」張玄說:「不過如果其他鬼先找到他的話,那就很難說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魏正義很內疚,說起來這件事都是因為他的魯莽引起的,握拳說:「那我就逆天行事!」
這種事還不到逆天的程度吧?
張玄一臉窘相地看着魏正義出去了,啜着微痛的手指,對聶行風說:「董事長,今晚我要吃頓大餐好好補一補。」
手指被拉過去,聶行風幫他吮吸指尖的傷口,溫馨得發甜的一幕,漢堡很有眼色地在旁邊搧翅膀打拍子。
「董事長大人真是好賢慧啊。」
「馬屁拍夠了沒有!?」
冷光射來,漢堡感覺不好,立刻調轉方向準備偷溜,被張玄叫住,問:「你有沒有找到丁許虹的魂魄和尾戒?」
「沒。」漢堡說完,見張玄瞪眼,它急忙解釋:「歌劇院太大尾戒太小,昨晚人又多,很難找耶,不過丁許虹的魂魄是絕對沒有,我的同行來索魂,我不可能不知道。」
死而魂魄不離,聯想到丁許虹死前的打扮,張玄陷入沉思,不過現在他自己一堆事,沒時間管這些麻煩,吩咐漢堡去幫忙找鐘魁,又警告說:「魏正義不知道鐘魁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他?你們之間有什麽問題我不管,不過下次要是再耽誤了我的事,以後你就算死了,也別想再回地府!」
張玄很少發脾氣,但一旦動怒,那氣勢就足夠霸道,漢堡不敢反駁,老老實實應下來,以最快的速度飛出了病房。
見成功震住了陰鷹,張玄心情大好,轉回笑顏,對聶行風說:「我餓了。」
「那先吃飯,再考慮怎麽處理這些問題。」
聶行風打電話讓人送餐過來,話筒剛放下,外面就傳來敲門聲,得到他的回應,門被推開,一個身着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D_A
「行風,好些了沒有?」
男人氣質溫雅,不過好像沒休息好,氣色相當差,他跟聶行風打招呼時,給他使了個眼色,聶行風看到跟随在他身後的幾個人,故意說:「很糟糕,剛才才醒,頭還在疼,你呢?」
他轉頭看張玄,張玄會意,說:「除了胃口好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好,要重新做檢查嗎?那等我們吃飽了再說吧。」
這推托之詞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吧?
男人神色一窘,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張玄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眼睛眯了眯,說:「你看上去有點面熟欸。」
這副無辜的表情讓男人臉色更難看,很想說能不面熟嗎?前不久自己的後腦勺還差點被他砸個大窟窿!
「我叫陳文靖,我們曾在empire酒吧見過。」
「啊,你就是那個……」
張玄想起了那個被自己遷怒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想跟他握手表示和解,誰知陳文靖一個箭步退到了聶行風身後,看來那晚的經歷讓他至今都心有餘悸,連起碼的場面禮都忘了遵守,還是聶行風為了緩和氣氛,給他們彼此做了介紹,最後看看張玄,又加了一句。
「其實張玄人很好的。」
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陳文靖瞅瞅聶行風,覺得幾年不見,他的口味變了,不僅好龍陽,還喜歡SM,難怪昨晚搞得一身血的來求助,再想起另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陳文靖覺得比起警方懷疑的縱火事件,他更傾向于這三人玩3P玩過火了,才會搞得那麽狼狽。
「幸會幸會。」陳文靖總算是久混商界的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看在聶行風的面子上,他主動跟張玄握了手,心裏卻加了一句——最好沒再會。
「請問這幾位先生是……」
介紹完畢,聶行風把目光轉向随陳文靖進來的幾人身上。
為首的男人一身價格不菲的休閑西裝,他長相出衆,唇角輕微上翹,這讓他看起來像是總保持一副很容易親近的笑臉,乍然看去,像某外企裏的高級白領,但稍見淩厲的眼神洩了他的底,聶行風馬上判斷出,這個人的随和只流于表相,骨子裏他一定是個很難纏又棘手的人,或許還很冷酷,通常冷酷的人都喜歡這種微笑的面具。
在不了解對方底細的情況下,沒必要得罪這樣的人,于是聶行風主動詢問,間接給了對方面子,朋友,任何時候都不會嫌多。
見他提到自己,男人眼中微露驚訝,但馬上就笑了起來,走上前向聶行風伸出手,說:「我叫蕭蘭草,今後還請多指教。」
聶行風接過蕭蘭草遞來的警證,看到高級警司的字樣後,又重新端量了他一下,男人最多三十出頭,能在這個年齡就混到高級警司,足見他有其過人之處,而他親自來拜訪的用意也不言而喻了,聶行風不敢掉以輕心,問:「請問蕭警司來找我們有何貴幹?」
「聶先生太見外了,張玄是正義的師父,從他那邊論,我們也該算是知交了。」
蕭蘭草笑起來時,眼眸微微眯起,帶了點狐貍樣的狡詐神情,偏偏他的眼神很冷,讓聶行風不由自主地提起了戒心。
「魏正義?」
張玄的好奇心被提了起來,湊過來問,随着他的靠近,陳文靖又稍微往後退了一步,他沒注意,眼神都放在蕭蘭草身上,兩人目光交鋒,蕭蘭草立刻把眼神轉開了,正要解釋,門再一次被撞開,魏正義風一樣的旋進來,叫:「我來了我來了!」
這門其實只是擺設對吧?
張玄看了一眼被撞得拍到了牆上的門板,再看魏正義,魏正義立刻明白了,小聲問:「要我再出去敲一下門嗎?」
他像是跑得很激烈,呼哧呼哧地喘着,有外人在場,張玄沒去折騰他,問:「出了什麽事?」
「沒事,我就是來給你們介紹一下的,這是我師父,這是董事長,這是我表哥高級警司蕭蘭草。表哥,我在警局裏已經說了,我師父和董事長是無辜的,你看他們出車禍了,怎麽可能出現在百貨公司裏?」
「工作時間,請叫我長官。」
蕭蘭草話語輕柔,還笑得一臉人畜無害,但魏正義沒敢含糊,聽了這話,立刻給他行禮,大聲說:「yes sir!」
張玄的眼睛頓時瞪圓了,魏正義出身高官世家,他自己在警局的職位也不低,平時除了被喬欺負外,很少看到他對別人這麽恭敬,張玄掃了蕭蘭草一眼,鼻子裏發出不明顯的哼聲。
「員警辦案不能講私情,即使他們是你的師父和好朋友。」蕭蘭草的眼神從魏正義那裏轉到聶行風和張玄身上,微笑說:「當然,我們也不會冤枉好人,所以我這次來,是想向聶先生請教幾個問題,不知是否方便?」
「我頭痛。」張玄搶着說。
「沒關系,明天請你們去警局協助調查也是OK的,我的時間很多,可以完全配合你們的步調。」
沒等張玄回答,外面傳來敲門聲,他嘆道:「總算有人記得敲門了。」
來的是醫院餐廳的服務生,看到他手裏拿的兩個大飯盒,陳文靖趁機對蕭蘭草說:「不好意思,警官先生,我的病人遭遇車禍,現在還處于休養觀察期,短期內無法出院,為了不耽誤你們的調查,你看是不是就在這裏簡單問一下?」
蕭蘭草沒說話,似乎是在考慮其可行性,陳文靖馬上又說:「我讓醫生把他們的病歷拿來,他們腦部受了撞擊,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張玄已經把飯盒打開了,坐下開吃,看到便當上下兩層放的龍蝦肉和松菇,還有做工精細的小炒菜,米餅和清湯,蕭蘭草很想知道這麽豐盛的菜肴會不會刺激到他的大腦。
「這裏也是可以的,我知道聶先生很忙,所以帶了資料來,你們一邊吃,我們一邊聊吧。」他笑吟吟地說。
陳文靖幫聶行風擋了一駕,見他們接下來要說案情細節,便很有眼色地告辭離開,等他走後,蕭蘭草讓手下把百貨公司監視錄影的拷貝光碟拿出來,問聶行風,「聶先生不介意我錄音吧?」
「職務需要,」聶行風見員警已經拿出了錄音器,索性大度地說:「請便。」
病房裏有放映機,蕭蘭草把光碟放進去,按下播放鍵,說:「這是昨晚百貨公司裏的一段錄影,有人在樓裏縱火,并炸掉了停在大樓附近的車輛,百貨公司有一名警衛被殺,數人在火中受傷,這是起火後監視器錄下來的。」
聽到警衛被殺,張玄夾菜的手一頓,突然明白了昨晚那個警衛可以穿過鐘魁身體的原因,不是因為鐘魁是鬼,而是警衛的陽壽到了。
蕭蘭草說話時,眼神一直沒離開過張玄,張玄的小動作他看到了,眼中略有所思,卻沒追問,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螢幕上。
光碟播放沒多久,鏡頭裏就出現了張玄和鐘魁的身影,是他們離開時因為太倉促,不小心被拍到的,不過張玄只是側臉背影,鐘魁的身形更模糊,不注意的話,可能會被當成陰影直接忽略掉。
看到這裏,聶行風放了心,這種鏡頭,員警是不會蠢到拿上法庭當證據的,最多拿來探探他們的口風,他問:「錄影有什麽問題嗎?」
「聶先生不覺得這個人的背影跟張先生很像?」
「沒有啊!」生怕蕭蘭草一語定案,魏正義搶着說:「我師父比這個人帥多了!」
蕭蘭草眼神掃過他,漫聲說:「我看你是當卧底當久了,忘了身為一名員警最重要的是什麽了。」
語氣平靜,魏正義卻被說得紅了臉,讪讪地退到一邊,聶行風只好把話接過去,說:「背影我不敢肯定像不像,我平時比較喜歡面對面看他。」
蕭蘭草的手下發出捧場的笑聲,張玄更開心,為了不讓自己笑出聲,他往嘴裏努力塞了一大塊龍蝦肉,蕭蘭草看到他們的反應,發現聶行風深谙跟對手周旋的訣竅,這種不把話說死的言辭最難應付,便順着他的話,問:「那能請問一下張先生昨晚去過哪裏嗎?」
「跟我一起在歌劇院看馬先生的時裝秀,出來後我們發現張玄的車被偷了,我就帶他開我的車去兜風,沒想到半路發生車禍。」
張玄停在百貨附近的車被炸了,聶行風猜想警方是從轎車殘骸裏查到了線索,只要對照車牌,就很容易追到他們這裏來,所以他直接找了個被偷的借口。
蕭蘭草果然沒話說了,他本想把車作為突破點将他們一軍,結果武器還沒出手就廢掉了,兩場交鋒後,他發現比起張玄,聶行風才是真正的難對付,有他護着,自己很難抓到張玄的把柄,即使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錄影裏出現的人是張玄。
「聶先生說的是昨晚發生模特兒墜樓的歌劇院嗎?」他轉了話題。
「是,昨晚真是個不吉的日子。」
「發生墜樓事件後,聶先生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不過張玄有上臺檢查死者的傷勢,他做偵探的,看到有事件發生,會本能做出這樣的反應。」
「我還跑去鐵架上看了,結果什麽都沒發現。」
張玄吃完便當,舉手主動交代,反正這些他不說,員警也會調查,早晚會曝光的事,他很樂意提前告知。D_A
「你沒想到這樣做會妨礙到員警辦案嗎?」
當發現在縱火事件上無法找出破綻後,蕭蘭草把重點放在了歌劇院上,被指責,張玄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說:「我錯了,下次我會注意不給你們添麻煩。」
認錯态度良好,在沒拿到實際證據前,蕭蘭草沒法再說什麽,問:「車被偷了,為什麽不馬上報警,而是兜風?」
張玄轉頭看聶行風,聶行風笑笑說:「一輛車而已,又沒幾個錢,比起報警,我更傾向享受爛漫的夜色。」
這句話由聶行風說來,最具有說服力,蕭蘭草當然不信,但也沒話反駁,只好說:「你們出車禍的地方離百貨公司很近。」
原來蕭蘭草注意到了炸車案跟普通車禍之間的聯系,難怪會這麽快追到醫院來,不過張玄沒怕,很正經地回道:「可是這整座城市都沒有很大啊。」
見蕭蘭草臉上的微笑終于撐不住了,魏正義把頭轉到一邊,生怕他看到自己發笑而遷怒自己,還好蕭蘭草很快放棄了無謂的詢問,告辭離開,臨走時他對聶行風說:「最近本市治安不太好,深夜連續發生了幾起虐殺案,欣賞夜色固然好,但也要注意安全,我不想哪天在太平間裏見到你們。」
他像是好言叮囑,但聽起來卻讓人覺得不舒服,要不是聶行風和張玄在場,魏正義只怕又會忍不住頂撞過去,聶行風卻沒介意,微笑回了聲謝謝。
員警們離開了,門關上,聶行風轉回身,見張玄還盯着房門出神,回想剛才蕭蘭草對張玄的态度,他也感覺疑惑,問:「怎麽了?」
「沒什麽,」張玄回過神,憤憤不平地說:「他們這是來幹嘛的?跑來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然後甩手走人,員警很閑嗎!?」
人家哪有問莫名的問題,那不都是被董事長給擋住了嘛,魏正義問:「師父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又遇到棘手的麻煩了?我表哥很難纏的,他要是盯上了你,很難甩掉。」
所以剛才他看到蕭蘭草的車停在外面,就知道不好,立刻返回來,還好蕭蘭草沒多糾纏,但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敢掉以輕心,以他對蕭蘭草的了解,他敢肯定,蕭蘭草一定是有什麽打算了。
張玄沒回答,眼簾垂着,不知在想什麽,聶行風也不打擾他,坐下來吃飯,等他吃完,張玄說:「我們出院吧?」
見聶行風答應了,魏正義不等張玄吩咐,馬上跑去辦理出院手續。
陳文靖聽說聶行風要出院,立刻趕了過來,本來想勸他再留院觀察一下,眼神瞟到雙手交抱斜靠在門框上的張玄,再看到他嘴上還歪叼着牙簽,一副痞子形象,生怕再被爆頭,把到嘴邊的一大堆話又全部咽了回去,讓助理拿了兩套新衣給他們,又交代聶行風小心,有事随時跟自己聯絡等等。
聶行風向陳文靖道了謝,看張玄那副架勢,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經過時順手将他口中的牙簽抽出來,張玄也不在意,笑嘻嘻跟在他後面去換衣服。
「你老同學狀态不太好,一臉的衰相,要不要我幫他蔔一卦?」
換着衣服,張玄向聶行風提議,換來一聲笑——「你不如直接說你想賺錢。」
「我是認真的欸,董事長,你覺得我是那麽財迷的人嗎?」
「不是我覺得,而是天下所有人都這樣覺得。」換好衣服,聶行風幫張玄整理了一下衣領,「先把當下的麻煩解決了再說吧,想賺錢,以後有的是機會。」
張玄還要再說,聶行風已經轉身出去了,他氣得在後面大叫:「算你狠,有本事今後別來求我,招財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