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舊地重游沒給張玄帶來什麽新的靈感,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當年殺人的動機,比起這個,房子裏散發出的怪異罡氣倒更讓他在意,這是他幼年生活過的地方,院子裏還有師父親手布下的法陣,居然敢有人破壞,光是這一點就不可原諒,而男人唐突的出現也很奇怪,反正無事,他原本打算祭奠兼查真相的念頭一轉,決定先把目前出現的問題解決一下。
兩人走出小院,夕陽已經落山了,天色漸暗,男人跟張玄并行,好奇地問:「你造訪的朋友也是易學高手?」
「是,他是最厲害的。」
「是不是高人都喜歡住在這種荒郊野外呢,想拜訪都很難找到啊,只能明天再來找找看了。」
男人嘟囔着搖搖頭,表示無法理解,看得出他雖然穿着正統,但實際年齡并不太大,兩人沿小徑回到馬路上,張玄來到自己停放的車前,見男人左右張望,準備繼續往前走,他開口叫住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謝謝,」被邀請,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微笑在他臉頰上點綴出兩個小酒窩,看上去年紀又小了很多,他指指前面,說:「那邊就有車站,我步行過去等車就好。」
「這麽晚了,荒郊野外的,你能坐的只能是鬼車了。」張玄順着男子手指的方向,勉強看到那裏有個小小的站點,不過都這個時候了,有車來那才叫活見鬼,見男子猶豫,他擺了下頭,說:「來吧,就當是我剛才摔你的賠禮好了。」
「那謝謝啦。」
可能也看出搭不到車,男人沒再客氣,跳到了副駕駛座上,他關車門時,張玄看到他左手一亮,是尾戒閃爍出的光芒,雕刻簡單的純銀指環,但光卻是墨黑色的,很邪氣的黑,在無形中蓋過了周圍的黑暗。
不自覺的,張玄的眼眸也掃過自己的尾戒,黑銀兩道盤蛇緊緊繞在一起,扣在他的小指上,像某種禁咒,又像是護身符,跟他形影相随。
他心中一動,就聽男子說:「不打不相識,我叫鐘魁。」
剛浮起的思緒被成功打斷了,張玄再次嗆到,轉頭上下打量他,「不會是那個捉鬼的……鐘馗?」
「不不,是魁星魁梧的魁。」
「喔,花魁的魁。」
「……」鐘魁笑得有些尴尬,「這樣解釋也沒錯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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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
張玄把車開動起來,眼眸時不時掃過鐘魁的小指,不知為什麽,他對那個墨黑尾戒有點在意,說:「很少有年輕人像你這麽信命的,是不是有什麽不順遂的事?」
「那倒沒有,其實是朋友介紹的,說傅先生很靈驗,連前生今生都能看到,我就好奇,想去看看……」
說話時,鐘魁眼睛亮晶晶的,以張玄常年信口開河的經驗,馬上就判斷出鐘魁沒說真話,不過他很健談,不一會兒功夫,就告訴張玄說自己是星晖專業模特兒經紀公司分部的簽約模特兒,這次是趁工作空檔出來的,還在郊區訂了旅館,本來是打算拜訪完傅燕文後,當晚就不回去了,沒想到撲了個空。
等快到旅館時,張玄對鐘魁的職業身分還有個性已經很了解了,說:「星晖很大啊,能做他們的簽約模特兒,你真厲害。」
「才簽約沒多久,以前人體模特兒,平面模特兒我都做過的,我個子不是很高,其實不太适合做時裝模特兒,都是朋友幫忙。」
鐘魁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看得出這個朋友對他來說意義不凡,他打量着張玄,說:「你條件也很不錯啊,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同行呢。」
「免了,做模特兒很累的。」
而且沒自由,還要時刻注意飲食什麽的,哪有偵探和天師這種工作随意?在這方面,張玄對自己的懶惰個性還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車開到了旅館門前,張玄沒地方住,順便也給自己訂了一間房,就在鐘魁的隔壁,已過了就餐時間,兩人在外面的販賣部買了面包飲料,就當是晚餐了。
買好東西,張玄提着購物袋回到二樓客房,才進房間,迎面就覺冷風撲來,旅館後面靠着山陰,夜又深了,不開燈,房裏什麽都看不到,他摸黑按開照明開關走進去,看到窗棂天花板一些地方貼了道符,不過年代久遠,道符早已褪色,不注意看,還以為是修補用的紙張,斑駁翻卷的紙角随後窗山風不時揚起,發出細微響聲。
房間陰涼,盛夏正适合靜心入眠,連空調都不用開了,張玄沒在意,藍眸掃過四周,坐下來吃着飯,随口說:「我最近心情不好,別惹我。」
碎紙的嘩嘩聲立刻消失了,張玄在安靜中吃完了飯,洗完澡躺到大床上,旅館的服務設施其實還不錯,只是幹面包配飲科吃得實在不舒服,張玄躺在床上,有點懷念聶行風的廚藝了,接通手機電源,很可惜,聶行風遵照他們的約定,沒有給他聯絡,幾封簡訊和來電都是偵探社的同事。
張玄有點失落,還有一些不安,是老屋留下的怪異殺氣造成的,他不肯定聶行風是不是真的去過老屋,但既然聶行風沒捅破,他也只能當不知道,這不算是欺騙,只是因為擔心而做出的善意隐瞞,但還是讓人心裏不舒服,他對聶行風怎樣,聶行風應該懂,但聶行風對他的心意,這一刻他突然不敢肯定了。
左思右想想不通,張玄郁悶地關了手機,把頭悶在枕頭裏逼自己睡覺。
好不容易才睡着,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面傳來沙沙沙的腳步聲,聲音由遠而近,張玄很熟悉,知道那是有人過世,無常鎖魂來了,他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可是聲音越來越響,還伴随尖叫聲和鎖鏈擊打聲,他終于忍不住了,無常索命又不是天師捉鬼,需要在半夜上演全武行嗎?
睡不着了,張玄氣呼呼地跳下床,推門出去,跑到走廊上,攀着欄杆往外看,正好看到下面幾個模糊難辨的身影将一只鬼按住,像是怕他跑掉似的,在他全身纏上了鎖鏈,卻還是鎮不住他,惡鬼大叫着不斷掙紮,還好沒多久,黑暗中白影閃過,白無常及時趕到,一掌拍在他眉間,惡鬼這才消停,腦袋垂下停止了暴怒。
張玄看惡鬼全身血跡斑斑,胸間破了個大洞,鮮血不斷從心髒被挖出的部位流出,順着鐵鏈流了一地,看來是個才死不久的鬼,死狀這麽慘,難怪不肯随鬼差上路了,不過幾只鬼抓一個魂抓得這麽辛苦,還是太誇張了,他沖樓下搖搖手,說:「小白無常,你的屬下,越來越有出息了。」
「啊哈,這麽巧!」
一身白衣是白無常最重要的标記,一年四季他都白衣不改,聽到招呼聲,他擡起頭,像是剛發現張玄似的,把噙在嘴上的香煙拿下來,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過于作戲的反應讓張玄幾乎想跳下去揍人,還好白無常先發問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
「碰巧,」張玄跟白無常認識很久了,說話沒什麽顧忌,問:「你親自出馬,看來這只鬼很難搞?」
「是啊,死得慘的鬼不少,但像他這麽暴力的可不常見,」說到這裏,白無常眼睛一亮,香煙歪叼在嘴上,問:「你不會是為了這案子趕來的吧?」
「不是,我來散心,不過如果有人不介意出錢,我就不介意出手。」
「這筆錢我可以出的,兄弟,最近我為了這些事可忙翻了,幫幫忙吧。」
「紙錢嗎?還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白無常被張玄的吐槽噎了一下,上下打量他,突然嘴角勾起,香煙在暗夜中閃爍出鬼火似的熒藍光芒,張玄被他笑得發毛,正想問他在打什麽鬼主意,身旁傳來腳步聲,鐘魁聽到聲音跑了出來,看到站在下面的幾個人,問張玄。
「你的朋友?」
張玄一楞,驚訝地看鐘魁,他穿着短袖睡衣,像是剛睡醒,眼神還有些恍惚,忍不住反問:「你看得見他們?」
「看得見啊,剛才聲音好大,我就被吵醒了,你們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面聊天?」鐘魁邊說邊友好地沖白無常搖手,又對張玄說:「還是請你的朋友上來聊吧,免得被人投訴。」
「看得見,那就是活見鬼了,」看着鐘魁,張玄覺得他作為天師的常識再次被打破了,指着他,問下面的白無常,「小白,你看得見他?」
剛才鐘魁一出現,白無常就看到了,現在被張玄問到,他神情有些古怪,把吸了一半的香煙抽出來,攥在手心裏狠狠掐滅了,低聲嘟囔:「張玄,我就知道見到你準沒好事!」
「喂喂,別走啊,到底看不看得到嘛?」
離得太遠,張玄沒聽到白無常的嘟囔聲,見他突然不理自己,帶着人掉頭就走,急忙追問,鐘魁也很好奇,盯着那個被綁的人,說:「他們為什麽綁人?咦,那個人我好像在哪見過……」
被鐵煉鎖住的鬼背對着他們,鐘魁看不到他的長相,只覺得背影有些熟悉,張玄在旁邊驚訝地聽着他嘟囔,白無常也罷了,他那幾個手下都一副陰沉沉的死人臉,身影在街燈下時隐時現,這種情況下,大多數人難道不該驚聲尖叫嗎?哪會有人去考慮是不是認識,這家夥不是眼睛太近視就是神經太粗壯,俗稱不怕鬼。
但下一秒張玄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像是感覺到鐘魁的注意,那個被白無常拍了一掌而神智模糊的鬼突然擡起頭向他們看來,直勾勾的眼神讓鐘魁一抖,再看到鬼影臉色慘白,胸前被血浸透時,他兩眼一翻,向後仰天倒下去。
「啊!」D_A
要不是張玄反應迅速,及時扶住了鐘魁,只怕他後腦勺會撞出個血窟窿,等他扶好鐘魁,再想詢問白無常時,發現樓下鬼影都已經消失了,周圍重新恢複了夜的寂靜。
張玄扶住鐘魁,連搖了幾下都不見他回應,張口正要叫漢堡,才想到漢堡被他賣掉了,心裏有點後悔,雖然那只鳥長舌又啰嗦,但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就比如在當下人的時候。
沒人幫忙,張玄只好自己出力,把鐘魁扶回房間,扔到了他的床上,鐘魁暈得很徹底,就連張玄放他躺下時故意撞他的腰眼,也只是換來他幾聲呻吟,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
張玄當天師這麽多年,普通人見鬼後的各種反應他都見識過了,但像鐘魁這種悄無聲息昏厥的還是頭一個,看着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迷還是睡覺的人,他忍不住吐槽——怕鬼的同學都該向鐘魁學習一下,天大的事只要暈過去,就沒事了。
現在反倒是他自己,先是被鬼吵,接着又照顧人,等回到房間躺上床後,他已經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漢堡不在,也沒人陪他聊天,那只鳥現在一定很得意地在寵物店裏作威作福呢,他不無懷疑地想。
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後,張玄終于放棄了跟睡魔較量,仰面躺着,瞅瞅很安靜地縮在天花板上發呆的陰魂。
「帥哥,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聊聊天吧,有什麽鬼故事,講來聽聽。」
這次張玄冤枉漢堡了,雖然主觀意識上,漢堡很希望在寵物店裏稱王稱霸,但現實終究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牠被賣掉了,以兩萬元成交,然後被女人提到車裏,随手一扔,丢到了車後座上。
真是個沒禮貌的人類!
漢堡随着籠子的滾倒也滾了一圈,頭有點暈,牠晃晃腦袋站起來,覺得跟這女人相比,張玄溫柔太多了,至少他在拿鳥籠時沒這麽粗暴過。
籠子外的布簾落下了,漢堡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只聽到車啓動起來,向前開去。
開車的途中,女人打了很多通電話,但都是沒說幾句就被挂掉了,到最後演變成完全接不通,顯然對方不想接聽她的電話,女人在罵了幾句不雅的話後将手機扔開了,很氣憤地用力按車喇叭。
這世上失戀的人可真多啊……沒事做,漢堡無聊地靠在籠子上發表感嘆。
沒多久,車停了下來,漢堡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女人匆匆離開了,牠急得大叫,就算下雨,氣溫還是很高,牠要是一直被關在車裏,多半會變成烤小鳥的。
還好女人聽到牠的叫聲,轉身回來,從車後座把鳥籠提出來,沒好氣地說:「吵死了!」
眼前一亮,籠簾被掀開了,漢堡看到眼前有棟很氣派的小洋樓,這是女人的家,不過裏面很冷清,像是只有她一個人住,漢堡一進去,就感覺到空氣的陰冷和隐隐流淌的怨氣,陰氣是牠喜歡的氣息,但絕對不适合普通人,牠忍不住看看女人,又看她小指上的尾戒印記,印記又黑了一圈,牠懷疑陰氣是不是這個怪異印記帶給她的。
回到家,女人沒像在外面那樣撐面子,精神瞬間萎頓了很多,将鞋随便踢開,進了客廳,漢堡驚訝地發現,客廳的一面牆壁居然設計成鳥籠形狀,造型各異的鳥籠連在一起,籠子或大或小,裏面擺放着裝飾用的小山和樹枝草坪,下面是食盆水盆,甚至連秋千都有,這用人類的價值觀來判斷,就是大別墅了吧,至少能把鳥籠設計得這麽用心,證明主人是相當喜歡鳥的。
女人把漢堡提過去,打開籠子門,抓住它,随手扔進了它羨慕的大別墅裏,看到它歡快地跳到秋千上蹦來蹦去,不屑地哼了一聲。
「真是鄉巴佬,要不是你長得跟他那只死去的寵物有點像,他恐怕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廉價的東西,不管再怎麽包裝,都是廉價的。」
被稱作鄉巴佬,漢堡火了,正要反唇相譏,聽到女人最後一句話,火氣立刻平了很多,原來是她在感嘆自己的身世啊,算了,它大人有大量,不跟個失戀中的人一般計較。
女人說完,随手抓了把鳥食扔進籠子就走開了,看得出她并不喜歡鳥竉物,她會把客廳設計成這樣,多半是為了讨好那個男人,可惜最後還是被甩掉了──漢堡在籠子裏享受着美好生活,順便打量房間兼組織八卦,就見女人按開座機的來電留言,然後坐在對面藤椅上默默地聽。
來電很多,多數是說工作的,從留言裏漢堡知道了女人叫丁許虹,是個有點小名氣的模特兒,這從頗多工作邀請中可以看出來,不過她似乎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坐在藤椅上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直到聽到某家婦産醫院的留言,她才回過神。
那是聯絡她去做定期檢查的留言,她聽完後,突然站起來,沖到座機前,拿起話筒,飛快撥打某個號碼,接通後立刻大叫道:「劉正威你到底想怎樣?你不要我,難道連孩子也不管嗎?你不是說很想要這個孩子嗎?我為了你,把最親的人都放棄了,你居然一聲不響就踹開我,你這個混蛋,喂喂,喂……」
電話中途就被挂斷了,但丁許虹還在歇斯底裏地大叫,終于她喊累了,趴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真老土的八點檔劇情。
漢堡聽着丁許虹的哭訴,得出結論,女人是被包養的情人甩掉的,那人應該很有錢,這裏的一切看來也都是他提供的,丁許虹雖然打扮得很光鮮,但舉止修養是再多的錢也裝飾不來的,漢堡在陰陽兩界混了這麽多年,這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丁許虹哭了一會兒,停下來,木着臉轉身離開,等再回來時換了另一套時裝,妝也重新化過了,拿着小提包離開了家,漢堡看得沒趣,好想叫住她說──既然你已經被抛棄了,拿我去讨好這招也沒用了,不如放了我吧。
女人到天黑都沒回來,還好她提供的「住房」夠大,漢堡倒沒覺得不自在,吃吃東西,喝喝水,看看電視,感覺比在張家好多了,直玩到半夜,才聽到外面車聲響起,它急忙用靈力把電視關了,裝成老老實實的模樣。
房門打開,丁許虹帶着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走進來,聽着她的靠近,漢堡發現她的氣場又陰了幾分,再瞅瞅她的肚子,覺得她一點都不可憐,一個拿別人的過錯來糟蹋自己生命的人,死跟活都沒多大區別。
丁許虹走到漢堡面前,打開籠門想抓它出來,漢堡跳開了,它讨厭那糟糕的酒氣,丁許虹抓了半天都沒抓到,最後放棄了,盯着鹦鹉吃吃地笑:「連只鳥都比我聰明,我被騙也是活該……劉正威,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她轉身去找東西,覺得高跟鞋太麻煩,擡頭甩開了,過了一會兒,漢堡聞到咖啡香氣,丁許虹拿着剛沖好的咖啡進來,另一只手裏還拿了一包小糖塊,默默看着鳥籠,漢堡正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就見她扔了幾顆糖在鳥食盆裏,然後把咖啡杯舉到它面前,說:「給我顆糖。」
糖的味道不對,漢堡二話沒說,頭擰到了一邊,一個小小的人類居然敢指揮它做事?她一定是酒喝太多,喝進腦子裏了,就連張神棍的吩咐它也是看情況,心情不爽的時候照樣鳥都不鳥,更何況是別人?
被無視,丁許虹火了,又大叫:「把糖叼過來!別人瞧不起我,連你一只鳥也看不起我!?」
換了命令口氣,漢堡更不會理會,翅膀甩甩,準備另找個地方休息,誰知丁許虹把籠子兩邊相連的門關上,讓籠子成為一個很小的空間,她伸手進來,把漢堡捉住,氣沖沖地奔進廚房,叫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什麽都聽不懂的家夥,都是畜生!」D_A
漢堡進了廚房,馬上就知道為什麽這個家裏會有怨氣了,廚房角落裏堆了好幾只鹦鹉的屍體,有的是被擰斷了翅膀,有的是被剁掉了脖子,都是被弄死後随手一扔,搞得地上到處是血,看來丁許虹把被抛棄的怨氣都發洩在小動物身上了,可是無故殺生,就算對方是只鳥,也同樣會背負罪孽的。
它看看丁許虹,想知道她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的脖子擰斷,如果真是這樣,那它就要準備跑路了,雖然它現在的靈力不足以恢複原形,但要逃脫一個瘋女人的控制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丁許虹只是發了一陣瘋,沒有真的殺它,或許她自己也知道,要讓一只鳥馬上聽懂人類的語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哭哭笑笑折騰了一陣子,回到客廳,把漢堡扔回鳥籠,又去翻箱倒櫃地找了一會兒,找到一個小玻璃瓶,拿了管毛筆,蘸着玻璃瓶裏的液體開始刷籠子,漢堡看不懂玻璃瓶上的化學符號,不過嗆鼻的氣味讓它知道那液體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可能不知道,我學的可是化學專業,有些藥,只要一點就能要了你的命……」她用毛筆細細勾勒着鳥籠栅欄,微笑說:「既然你不在乎我的愛,那我也不在乎你的生命。」
嗆人的氣味逼得漢堡左蹦右跳,最後它先投降了,乖巧地叼了顆方糖撞開籠門,扔進丁許虹的咖啡杯裏,丁許虹一楞,漢堡立刻又叼了一顆,準備她如果不滿意,自己就再往裏扔,反正那糖也是下了毒的,女人無非是想藉一只鳥去殺負心郎而已。
可是要訓練一只鳥叼毒糖塊,是需要很久的時間的,那些死去的鹦鹉可能是被丁許虹洩恨,也可能是無法達到她的要求而被弄死的,從她這種極端又瘋狂的做法來看,她一早就對男人有了殺意,她買自己不是為了去讨好,而是殺人,可這樣一來,她不斷打電話給男人的行為又無法理解。
真是個矛盾又有趣的人類,漢堡決定跟她好好合作,看接下來她會不會真的狠心殺人。
見鹦鹉叼了糖塊,丁許虹很吃驚,急忙又倒了杯咖啡,說:「再來一顆。」
漢堡很合作地叼了一顆扔進咖啡裏,如此重複了幾次,丁許虹笑了,心情轉好,興奮地說:「真是個聰明的小家夥,等你見了新主人,也這麽玩。」
漢堡開始發現這個游戲其實挺好玩的,于是捧場叫了兩聲,算作回複。
第二天,丁許虹跟醫生約好了時間,她今天心情很好,給了漢堡不少零食,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後才出門,可是中午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如果說之前她還只是瘋狂的話,現在就像個活死人了,眼神呆滞地走進客廳,原本盤好的發髻亂了,長發披散,遮住慘白的臉,乍一看去,就算是白天,也會把人吓一跳。
漢堡一點都沒奇怪,她小腹上屬于嬰兒的赤子靈氣已經完全消失了,這等于說孩子不會投胎來她這裏,漢堡猜測這或許跟她原本戴的尾戒有關,那戒指上的陰氣太重了,以致于就算摘了戒指,陰氣還是緊緊附在她身上,導致她的性子越來越乖戾,這樣的人,失去了接收生命的福分。
也許是遭受的打擊太大,丁許虹反而沒像昨晚那樣發狂,回來後在椅子上默默坐了很久才回了神,掏出手機,接通後,她木然地說:「傅先生,我今天去醫院,醫生說那是死胎,要我打掉,可我很想要這個孩子……」
對面不知說了什麽,丁許虹神色變了,急忙問:「拿命來換嗎?」
聽她語氣很不對頭,漢堡好奇心湧了上來,立刻運用靈力想聽電話那頭講了什麽,誰知還沒等它偷聽,一股強大罡氣迫來,把它撞得連翻幾個跟頭,從鳥籠的樹杈上掉下來,耳朵震得嗡嗡直響,等它聽力恢複,丁許虹已經結束了通話,起身走出去,她轉身的瞬間,漢堡看到她在笑,像是拿到了滿意的答案,笑得幾乎到了詭異的程度。
危險來襲的直覺湧上,漢堡腦門上的那撮毛立刻天線般的豎了起來,對于張玄面臨的危機,它本來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的,但現在它發現自己可能罩不住了,剛才那股罡氣怪邪而又熟悉,前不久它還接觸過,張玄為此吃了個大虧,它當時也很狼狽,沒想到會在這裏重新遇到,舊恨加新仇,再加上對危險的感知,它知道再看熱鬧下去,大家都會有大麻煩。
于是丁許虹一離開,漢堡就立刻喚出它的手機,它知道張玄靠不住,根本沒考慮他,直接把電話撥給聶行風,手機一接通,它就聽聶行風問:『張玄出事了?』
董事長你心裏就只有張玄嗎?難道除了張玄外,它這名信使就沒其他事聯絡了嗎?
好吧,漢堡想了想,發現真相的确如此,作為陰界信使,它突然有點想哭,似乎自從認識了張玄後,它的工作就從公務員淪落到了私人服務行業裏。
「是的。」公務員最大的本事就是要懂得看上司的臉色,面對聶行風,漢堡從來不敢亂說話,将經過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最後說:「告訴張玄,那尾戒有問題,讓他別戴了。」
『謝謝告知。』
「那你什麽時候過來?我這裏處境也很艱難啊,董事長大人順便救救我。」
短暫沉默後,聶行風認真地說:『我想許多事情張玄自己可以處理得當,我暫時不插手比較好。』
啊!?
在聽懂了聶行風的話後,漢堡整只鳥都呆滞了。
處理個屁啊,就那個神棍,他不再多搞出點事來就是好的,董事長,信任不是這麽用的,尤其是用在一個不靠譜的人身上啊啊啊啊!
漢堡還要再強調他們處境的危險性,聶行風已經道了謝挂掉了電話,忙音響起,它這才發現自己又忘記了說一件事。D_A
──我很滿意這棟別墅啊,董事長大人先別急着挂電話,我馬上就傳照片,麻煩回頭也幫我弄個這樣的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