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兔子晏乖乖(9)
第26章 小兔子晏乖乖(9)
因為自家府裏多了位兔子主子,盡心盡責的管家也是努力學習了兔子的喂養方法,以求能把小主子伺候好,他自然知道,正常的兔子晝伏夜出,到了夜晚,是非常活潑愛動的。可他家小主子,白日裏安靜地補眠,夜間又要陪着主子睡覺,這樣乖巧,怪不得能被王爺捧在手心裏疼。
而這一人一兔又都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小主子晏乖乖自不必說,他只是不愛動,一旦動起來,就像山林間輕巧的小麋鹿一般,令人遍尋不到蹤跡。
而別看王爺外表清瘦,實際上,自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大病一場,高人推算他不是長命之相以後,先帝與先皇後為調養他的身體,便請來大晏的赫赫有名的武學奇才段淩風教導他。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王爺其實是一個武學高手,每日清晨天将亮時,都要練上兩個時辰的武。和王爺溫潤風雅的外表不同,他的武學路子是比較凜冽的,他的師傅段淩風曾說他練武時,“有破天之勢”。
短短的一路上,李叔雜七雜八的思考了很多,到了涼亭,看着小主子的目光也越發溫和。
“主子,小主子。顧尚坤顧郎中及他女兒顧嫣然,在府外求見。”
晏非薄很喜歡李叔将他和小兔放在一起的這種稱呼,不過聽到顧嫣然的名字,還是微沉下臉:“他們來做什麽,王本不歡迎這樣的客……等等,就讓他們進來親自給乖乖道歉。”
“是,王爺。”
不多時,管家帶着顧尚坤二人過來,顧尚坤人還離得遠遠的,對上王爺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想到王爺怎麽與傳說中的不太一樣,心中一慌,拉着女兒就要開始嚎叫:“王爺啊……”
這三個字剛嚎完,就被管家一把捂住了嘴。
确認顧尚坤閉緊嘴後管家才放開了他,讓人挑不出錯的先行禮告罪:“還請郎中大人恕罪則個,小主子晏乖乖聽覺比人要靈敏許多,您這一聲吼叫,在他聽來無異于平地驚雷,兔子本就是膽小之物,若是不小心受驚,只怕王爺又要心急得吃不下飯了。奴才也是一時心急,才出此下策。”
雖說是在告罪,他言下之意卻很明顯:小主子只不過受驚就能讓王爺心急得吃不下飯,那前些被顧嫣然帶來的大灰兔子折騰得落水,那王爺得心急成什麽樣子?
顧尚坤被管家三言兩語說得又驚出一身冷汗,只敢用氣聲回道:“多謝李管家提點。”
他和顧嫣然站在離涼亭五米開外的地方,行了個大禮。
王爺只淡淡說了句“起來吧”,便沒有後續的下令。顧尚坤只能拉着女兒,等在原地。
而顧嫣然看到周圍的環境,更是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上次來還看到的鋪滿了荷花的池塘,竟是被填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花壇,花壇中栽種的卻不是姹紫嫣紅的鮮花,而是大片大片的牧草。
顧嫣然準備她那只大灰兔子時,也粗略的了解過兔子的一些習性,能認出這裏面的牧草都是些兔子愛吃的食物。
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是因為那只兔子曾經掉到水裏,王爺竟然就直接把池塘填平了?填平了還不算,竟然還種下了那種難看的野草?
先不說在這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單說堂堂一個王爺府,大肆改變府內的格局,完全不顧設計是否精致、風景是否優美、布局是否合理,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只是因為一只兔子怕水?
顧嫣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時,正巧到了下人們定時送來點心茶水的時間,兩個下人拖了兩個托盤,一前一後走到涼亭,将托盤中的食物取出,依次放置在躺椅旁邊的木桌上。
這兩個下人全程輕手輕腳,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尤其是在離那只兔子很近的時候,更是十分小心,抓托盤的手抓得十分牢靠,生怕托盤會掉下來,驚了小主子。
顧嫣然想到管家說的那句“兔子若是受了驚,王爺會心急的吃不下飯”,竟是覺得這話或許并非胡謅。
下人送至涼亭的兩個托盤,一個托盤裏裝的是玫瑰酥和一杯熱茶,另一個托盤放的則是幾把牧草、一根新鮮的蘋果枝和清水。
這兩個托盤定然一個是為王爺準備的,另一個是為兔子準備的。顧嫣然心想。
見到王爺拿起一塊玫瑰酥,她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些下人竟是将王爺用食的食盤與兔子的放在一處,如此不分尊卑的行為,王爺竟也不責罰他們?
然而她沒有料到這塊玫瑰酥,最後并沒有送到王爺自己的口中,而是方向一轉,被遞到了秋千上的小兔子嘴邊。
下人把王爺和兔子的吃食放在一起,就已經夠讓顧嫣然感到驚訝了,王爺親自給兔子喂食的舉動,更是險些讓她忘了形象禮儀,張開嘴表示吃驚。
好在她克制住自己,才沒有在王爺面前失儀。
所以,這兩個托盤內裝的,除了那杯茶水之外,竟然都是那只兔子的食物?
王爺對一只寵愛的兔子尚且能如此細心,倘若真的有幸成為王爺的妃子,被他放在手心裏捧着,恐怕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晏非薄的喂食還沒有結束,他的手指細長,指節分明,伸着手遞到晏乖乖嘴邊,待晏乖乖動了動鼻子,正歪頭要來咬他最近很喜歡吃的玫瑰酥,王爺就把手移開了些,口中誘哄道:“晏乖乖,過來點。”
小兔在秋千上躺得好好的,好不容易把自己團成一個标标準準的橢圓,本來不太想動彈。但是嘴邊的食物太香了……他似乎思索了兩秒,還是敵不過食物的引誘,慢慢把耳朵豎起來,身子舒展開來,又慢慢支起前腿,挪了兩步。
一點也不像急性子的兔子,反而像慢吞吞的烏龜蝸牛。
晏非薄已經很明白自家兔子的習性,一點也沒有不耐煩,耐心的等到他再度靠近自己的手指,又悄悄把手指往自己的方向移了三寸。
到嘴邊的食物又溜了,晏乖乖倒是沒有露出疑惑的神色,只是動了動鼻子,再度确認了食物的方位,動作十分靈動輕盈地往前一躍,再度躍到晏非薄的手指跟前。
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小兔子被引誘着靠近王爺,最後主動跳進王爺的懷裏。
王爺這才滿意了,一手很有技巧性地摸着小兔的背部和肚子,一手把玫瑰酥放進小兔的嘴中,眼裏滿是得逞的笑意。
好久沒摸到晏乖乖的軟肚皮了……
自從晏乖乖服續命丹醒來那日,他因為太餓翻出肚子給晏非薄摸過一回之後,晏非薄就對那又軟又嫩的絕佳觸感念念不忘。
但是晏乖乖通常喜歡團成一團,把肚子藏起來,輕易不給看更不給摸,晏非薄沒辦法,只能想出這樣用食物引誘的法子。
小兔吃到了美味的玫瑰酥,也不介意王爺摸着他的肚子了,雙爪抱着王爺的手腕,張嘴小小地咬上一塊玫瑰酥卷進嘴裏,再将享受地慢慢吞咽。
吃了幾口就被及時地喂水,然後吃完一整塊後晏非薄就不讓他再吃,拿過一撮曬幹的馬唐草芯喂給他。他嗅了嗅确定不是那個奇怪的苜蓿草,而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吃進肚子裏有點甜味的馬唐草,這才張嘴微微露出可愛的三瓣嘴,咔嚓咔嚓把馬唐草咬碎吞了進去。
管家也在看着王爺和小主子的互動,與顧嫣然的驚訝甚至壓制不住的嫉妒不同,他一直是面含欣慰之色的。
下人們經常悄悄議論,說主子怎麽怎麽寵着小主子,但是在他這雙眼睛看到的,卻是小主子同樣也很寵主子啊。
就拿剛才來說,小主子睡覺睡得好好的,被王爺用食物引誘着挪來挪去,也一點也不生氣。他非常詭異地感覺自家小主子分明就是脾氣很好不跟主子計較,全程帶着一副寵溺的表情……
夏初的微風吹過,管家覺得內心有點蕭瑟。也不知道為什麽,在主子和小主子這樣親密的互動中,他仿佛被狠狠塞了一大把味道奇怪的糧食。
有點撐。
管家嘆了口氣,可能是我老了……
晏乖乖吃得差不多了,晏非薄再遞給她鮮嫩的蘋果枝,讓他捧着細細地磨牙,這才終于有心思去考慮顧郎中兩人的事情。
他淡淡道:“勞煩顧郎中久等了。”
顧尚坤忙道:“哪裏哪裏,是臣等叨擾王爺和小公子……小女不懂事,上次受邀來王府拜會王爺時,本是好意給小公子找個同伴,不料他們同伴之間打打鬧鬧,害得小公子不慎落水,微臣與小女都是極度惶恐,今特來請罪。”
一口一個請罪,其言下之意卻是說,小女是你自己邀請上門的,那灰兔也是你自己請來和你的兔子玩的,兔子間的嬉笑打鬧,他們作為主人又沒法時刻控制,現在出了問題反而來怪他們就太沒有道理了。
聽了顧尚坤表面上是請罪,實際上卻是推卸責任的話語,晏非薄原本有十分怒意,這下也進化到十二分,冷下臉來,眼中的威嚴竟讓人不敢直視:“顧郎中心中既然有一套評斷,也不必說什麽請罪了,請回吧。”
顧尚坤這才知道傳言不可盡信,七王爺哪裏是像傳言所說那樣性格和善,為人風雅。身上的氣勢如閻王一般,根本不是別人可以輕易拿捏的。只說一句話,就讓他冷汗冒了出來。
他撲通一聲跪下,這下不敢耍什麽言語上的花招了,只是真心實意地認罪:“微臣唐突,求王爺責罰。”
晏非薄看着他二人,直看得顧嫣然也悻悻然跪了下去,才摟着懷中的晏乖乖從藤椅上站起來,走到涼亭邊緣,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
他再度開口,卻不是對着顧尚坤二人,而是對着他懷中的小兔,聲音也變得輕柔許多,又恢複了一派淡雅的模樣:“晏乖乖,你還記不記得這人?”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小兔有靈性,有時甚至能理解他的話語,既然受到傷害的是小兔,那要怎麽懲罰也應由他決定。
謝錦硯腦袋轉過去,動了動鼻子。
然後他就嗅到了一股大灰兔的氣味。
前面幾日,顧嫣然準備來王府之前,為了跟大灰兔子培養感情,天天把灰兔抱在懷裏,所以周身沾染了灰兔的一些氣息,這幾日味道散了些,只有湊近才能聞出來。
謝錦硯并沒有把顧嫣然放在心上,對她既沒有厭惡,也沒有同情,在他看來這少女只是不太走運,本來打算接近王爺,卻不料弄巧成拙,反而與王爺結下梁子。
而他在這件事的過程中,以差點喪失生命為代價,反而陰差陽錯地撬開了晏非薄的心房,完全不虧。
但是他作為一只斷奶沒多久的兔子,人性的部分還在慢慢蘇醒,兔子的天性占了絕大多數。對于那只追着他狂跑的大灰兔的味道,他印象是十分深刻的,此時,乍一在顧姑娘身上聞到,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先炸毛,扭頭下意識尋找自己最熟悉也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一頭鑽進晏非薄懷裏。
晏非薄微微一愣,尚不及欣喜于小兔難得一次的投懷送抱,就心疼的摟着他往後退了好幾步,離開了顧嫣然的氣息範圍。
是他考慮不周,兔子膽子本來就很小,這幾日好容易被他用吃食哄着高興了些,自己又親自把顧嫣然帶到他面前,讓他回想起落水的事情。
這樣一想,晏非薄連責罰顧氏二人的心思都沒了,只道:“若顧姑娘真心憐惜他遭此大劫,不若到寺廟去為他上一炷香,求平安積福。”
顧嫣然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就變了,差點站起來反駁。別看晏非薄只說上一炷香,這意思不就是要把她送到寺廟裏當尼姑?
為了平息王爺的怒火,顧尚坤只能犧牲女兒了。他拽住女兒的胳膊,向七王爺謝了恩,被管家請出了王府。
“我不要去祈福,爹爹求你救我!”顧嫣然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委屈。
別當她不知道,進了尼姑庵的女子還有何前途,就算等這陣風波過後,爹爹願意從尼姑庵将她接出來,也沒有好人家願意娶她了。
想到這裏,她心中慌亂,拼命乞求:“爹爹,你再去找王爺,讓他放我一馬!”
顧尚坤臉色陰沉,目光中隐隐透出些許畏懼之色,一把拂開女兒的袖子,怒道:“別嚷嚷了,你這傻丫頭還看不出來嗎?王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這一招用的真是高明,斷了你的前途,對外還得了宅心仁厚的贊譽。就連我們顧家,也将永遠籠罩在出了一個無德女子的陰影中。”
顧氏的事情,晏非薄後來也不忘跟進,顧嫣然只老老實實在廟裏呆了兩個月,後來受不了了就勾上一個來廟裏送菜的農夫私奔跑了。
這下子,整個顧家都因為她的事情擡不起頭,視她為奇恥大辱。她回不去顧家,這輩子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
一年很快過去,謝錦硯由一只占王爺半個手掌大小的團子,變成了足以占滿王爺整個手掌大小的團子。
對于謝錦硯而言,他的日子沒什麽變化,沒事就睡睡覺補補眠,堕落得幾乎要忘記做人是什麽感受了。但對于整個王府而言,自從他到來以後,王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下人的日子也就越過越好。
這日午飯依舊是王爺親自喂食,王爺面前的菜色有葷有素,營養豐富,他面前就只擺放了一碗蓮葉羹。經過整整一年的抗争,在他的吃食問題上,王爺總算是放寬了一些限定,可底線是不能吃肉。因為肉食太難消化,王爺不敢用小兔的腸胃來冒風險。
謝錦硯聞到蓮葉羹散發出的清香,滿意地眯了眯大大的眼睛,主動跳過去蹲在荷葉瓷碗面前,等着開飯。
晏非薄一般是先給它喂食,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自己再開吃,這次也不例外,拿起精致的小勺子舀了一小勺蓮子和綠色的面疙瘩,喂到桌上乖乖等待喂食的白色團子嘴裏。
白色團子一口吞下,複又張嘴,一連吃了幾口之後,終于察覺到味道有些不對。他閉上嘴不肯再吃,嗅了嗅桌上菜肴的氣味,避開晏非薄伸過來的勺子,兩步跳到桌子另一端,那裏擺放着同樣的一碗蓮葉羹,然而香氣分明更加鮮美濃郁。
頭頂,一個無奈的聲音傳來:“晏乖乖,你的鼻子怎麽這麽靈。”
謝錦硯擡頭用大眼睛跟他對視,眸子裏清楚地倒映着晏非薄盈滿笑意的眼睛,用爪子拍了拍瓷碗邊緣,表示他要吃這碗。
這一年裏,謝錦硯不着痕跡地露出越來越多的人性化動作,為的就是給自己化成人做鋪墊,不要變成人後,被王爺當成妖怪捉起來。
目前看來效果甚好,晏非薄已經完全可以和他交流,見他抱着瓷碗不肯撒爪,也沒有直接把他抱過來,而是耐心的同他解釋:“蓮葉羹中放有雞汁,這東西太葷,你不能吃,你的那碗雖是用豆制品做的,卻也做出了雞汁的鮮味,不信你再嘗嘗看。”
如此費了一番功夫,終于哄得謝錦硯吃下整碗蓮葉羹。
随後,王爺才開始進食。
等到他進食的差不多了,一轉頭,原本乖乖蹲在桌子上的團子,不知什麽時候偷偷溜走了。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晏非薄十分淡定的吩咐:“派兩個人在周圍找找,找到了也別驚動他,離遠一點,等着本王過來。”
看了看桌上被晏乖乖吃得空掉的碗,滿意道:“告訴今日的掌廚,讓他自己去領賞。今日這蓮葉羹做的不錯,晏乖乖完全沒吃出來那面疙瘩是牧草磨成粉做的。”
從王爺的起居室往外,繞過書房,經過牧草花壇和假山,在假山的背後有幾棵高大的梨樹。梨樹下出現了一團白色的身影。
謝錦硯把兔子的靈動發揮到極致,幾乎是鬼鬼祟祟的跑到這裏,迅速在梨樹背後解決了便便問題,扒拉了身下的土把便便埋上,又輕巧地蹦走。
才跑了沒兩步路,謝錦硯就聽到了兩個下人跟上來的腳步聲。他連忙加速逃離作案現場,沒料到蹦得太猛了,險些撞上最邊上的大梨樹。
下人吓了一跳,若是小主子摔個好歹,他們責任可就大了。兩個人二話沒說手臂伸長縱身往前一躍,腦袋砰的一聲撞到一起,痛得哎喲哎喲叫喚起來,好在動作還算敏捷,其中一人右手堪堪捧住小兔,沒讓他真的撞上樹。
兩個下人還記着王爺吩咐的,不能在小主子面前太過大聲,就連叫痛的聲音都用力壓下去,只小聲地哎喲了幾聲,就連忙捧着小主子站了起來。
結果晏非薄一過來,就看到自家小兔被下人捧在手裏,安安穩穩團着,跟捧在自己掌心時一樣乖巧。
“你們在幹什麽!”
冷冽嚴厲的聲音乍然響起。
他心中無端起了一團火,大手伸過來,飛速地撈過下人手中的小白兔。
這聲怒吼在謝錦硯聽來宛如平地炸雷,他被下了一小跳,感覺到掌心的主人熟悉的氣息才又鎮定下來,慢慢移了移小爪子,自覺地團成一個舒舒服服的團子。
晏非薄也立刻反應過來他把晏乖乖吓着了,馬上用手在小兔的背部輕輕安撫,然而口中語氣依然冷得能把人直接凍住:“本王不是吩咐過,別驚動他,找到了也離得遠一些嗎?”
王爺平日極少發怒,看似為人謙遜有禮,實則是淡漠疏離,這兩個下人還是第一次見王爺情緒外露地發威,當下吓得腿都軟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王爺饒命,小主子方才差點撞樹,我等也是情急之下才冒犯小主子,求王爺饒命!”
雖然下人解釋了,于情于理都做得沒錯,按理說王爺不該責罰,反該獎賞。可晏非薄的氣消不下去,一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場景,心裏的火焰就能騰起數丈高,把理智都燒沒了。
他不出聲,兩個下人就完全不敢動彈,跪在地上越抖越厲害。
直到一只爪子,準确無誤地拍在王爺金貴的臉上。
晏非薄一低頭,看到自家小兔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肩膀上來了,一只爪子扒着自己,另一只爪子正不怕死地在自己臉上耀武揚威。
靈動的小眼神還透着顯而易見的不滿,晏非薄一看就知道小兔是什麽意思:下人救了我,你還責罰人?
被小兔這麽一看,他就是再大的脾氣也能馬上消了,一手扶着蹲在他肩頭的小兔,怕他扒不穩不小心掉下去,冷冷地對那兩個下人道:“自己去領賞,日後若是再遇到這類意外,晏乖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把他救下來之後不許多碰,更不許再這麽抱着他。”
下人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趕緊退走了。
王爺兀自生了一會兒悶氣,晏乖乖方才跑走的時候他就應該親自跟上的,不然哪能讓他的小兔差點摔倒,還被別人碰了?
謝錦硯看他一直悶悶的,就知道這人又鑽牛角尖了,放下自己還搭在他臉上的爪子,在他下巴上輕輕舔了舔。
晏非薄回過神來看他歪着頭的萌樣,終于又笑了。
“下回本王跟着你,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這事兒揭過以後,晏非薄總算想起小兔剛剛吃完飯就跑走的事情,一把将小兔重新捧回手掌裏,等他挪動小爪子重新團得姿勢舒服了,才問:“晏乖乖,你把便便又藏到哪裏了?”
謝錦硯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剛睡着,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對于他這種逃避的行為,晏非薄表示很無奈,用手指寵溺死點了點他的小鼻頭:“你啊。”
殊不知,對于晏非薄的這種行為,謝錦硯更加無奈。前段時間,晏非薄找到一個在深山中與兔子為伴的隐士,親自拜訪與對方交流了整整三日關于養兔的心得。
那隐士在養兔方面極有經驗,傳授給晏非薄說,看兔子是否健康,最重要的就是看兔子的大便,若大便呈黑色橢圓形,約摸豌豆大小且略帶光澤,才算是健康的便便。
若大便是其他形狀,如發軟、不成形、葡萄便,隐士一一列舉,并分別跟他說了對應的舉措。
那次回來之後,王爺便有了一個讓謝錦硯不知道說什麽的愛好,就是查看他的便便。
沒錯,王爺的心防是被他成功打開了,整個人看着越來越鮮活了,可同時這種奇怪的毛病也越來越多了……
而他作為一只沒有任何武力值的兔子,完全反抗不了自家奇怪的主人,只能每日在噓噓和便便的時候,藏起來躲開王爺的視線,并且作為一只兔子,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貓咪埋便便的技能。
也是很辛苦的。
晏非薄還不死心,親自在四下裏找了找,仍舊沒能找到晏乖乖的便便。若不是因為晏乖乖怕羞,這件事情只讓他一個人知道,恐怕他真的要出動下人,在府裏替他找兔子便便了。
謝錦硯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王爺,你這個習慣不好,得治。
晏非薄總算放棄了,一手摸着他的腦袋給他順毛,道:“下次你若再藏起來,便便的時候就把你關在籠子裏。”
謝錦硯非常淡定,這些天裏,這話晏非薄都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有哪一次是真正付諸于行動了嗎,晏非薄才舍不得把他關起來。
次日,謝錦硯本以為昨日他被下人捧了一下這個事情已經揭過了,不料等了半天早飯遲遲不開,他不耐地舔了會兒爪子,湊過去在氣定神閑地畫畫兒的晏非薄手指上舔了舔,大眼睛幽幽瞅着他,鏟屎官,還不來投喂嗎?
晏非薄手一抖,畫上憨态可掬的小兔就平白添了一道重墨,整幅畫都毀了。
不過他也不惱,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拿來娛樂消遣的,畫上的晏乖乖哪裏比得上真正的晏乖乖重要,毀了便毀了。他停了筆,一手捏着晏乖乖的爪子不讓他動,問道:“餓了?”
小兔的小腦袋在晏非薄掌心處拱了拱,期待地點點腦袋。
随後他被晏非薄抱起來,一手捧着穩穩抱在懷裏,晏非薄輕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今天得教你做一個游戲,學會了才能吃飯。”
謝錦硯不敢相信地抖抖耳朵,這人怕是要反了?
不管他相不相信,晏非薄很快把他帶到書房外的小院裏,院子裏早等着一批下人,見王爺出來紛紛請安。
晏非薄問:“準備好了?”
下人答:“回主子,都準備好了。”
院裏擺放了一張寬大的桌子,桌上的一頭用牧草圈出來一個小框,謝錦硯一頭霧水地被放在框內,王爺和一個下人并肩在另一頭,兩人身後的幾個下人并排站着,手中提了食盒。
晏非薄把身後下人提這的食盒打開,一陣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謝錦硯動動鼻子嗅了嗅,頓時眼睛都亮了。
晏非薄一點兒也不着急,等着面前的小兔沖過來之後,又耐心地把他抱了回去,等他安靜下來,蹲在自己面前眼不眨的催促自己說明游戲規則,才道:“今天本王就教你學會,在任何時刻都要拒絕誘惑,永遠只能讓本王抱。”
謝錦硯不耐的用爪子拍他的手,終于明白這小心眼的小王爺,還在計較他昨日被下人抱了一下的事情。
晏非薄回到桌子另一端,重新和下人并肩站着,兩人同時攤開手掌,晏非薄道:“過來。”
謝錦硯心裏想到這游戲也并不難,他肚子有點扁了,打算速戰速決,因此就靈巧的蹦了兩下,輕巧地跳入晏非薄掌心中。
晏非薄滿意地順了順他的毛,輕聲道了句“乖”,擡手從下人身後的食盒裏,取出小小的一截兒芥蘭喂給他。
謝錦硯的确是餓了,連喂給自己的是蔬菜也沒有挑剔,嘴巴一張咔嚓咔嚓咬了進去。這點兒小東西完全不頂飽,吃完以後,他又眼巴巴瞅着晏非薄,等他繼續喂食。
哪知道游戲遠遠沒有結束,晏非薄重新把他抱到牧草筐裏,在下人手心裏放了一小塊鳳梨酥,他自己掌心依舊空空如也,兩人攤開手掌,晏非薄又道:“再來。”
謝錦硯看了一眼下人手裏的鳳梨酥,還是很乖巧聽話地蹦進晏非薄掌心裏。
晏非薄十分滿意,又獎勵給他一小根芥蘭。
謝錦硯看着芥蘭有點氣,早知道還不如選鳳梨酥呢。
結果下一輪,下人掌心還是鳳梨酥。這次謝錦硯不再猶豫,縱身跳到下人掌心,叼起鳳梨酥就想啃。
晏非薄在一旁冷下臉來,謝錦硯還沒嘗着味兒,鳳梨酥就被他收走了。謝錦硯瞪眼看過去,晏非薄對上他澄澈的大眼睛,不為所動:“選錯一次了。選錯三次今天一天都只能吃芥蘭,聽清楚了?”
這個狠心的王爺诶。
這選手掌的游戲又來了幾輪,下人掌心的食物也在進化,變成謝錦硯更加喜歡的食物,但謝錦硯一直經住了誘惑,前後加起來被喂食了整整一根芥蘭,整只兔都差點飽了。
正當謝錦硯開始輕敵,覺得王爺的誘惑也不過如此時,王爺開始上大招了。
下人掌心出現了一盤紅燒獅子頭。
這獅子頭是用土豆泥和豆制品經過秘法調和制成,不管是外觀還是口感都與肉做的獅子頭十分相似,光是嗅到那個味道,謝錦硯就迫不及待地沖過去了,什麽游戲懲罰都被他丢到一邊,先讓他吃一口才是正經事。
理所當然地,這次挑戰再度失敗,晏非薄虎着臉把獅子頭移開,沒讓小兔沾到半口。
謝錦硯有點委屈地擡眼看過去,還不讓人好好吃飯了不是?
晏非薄看着他委屈的小樣子,一雙大眼那麽水汪汪地瞅着自己,實在是忍不下心了。可這小東西不調/教一番,連自己的主人是誰都不認識,趕明兒誰再來給點好吃的,是不是就要跟別人走了?
這樣一想晏非薄心都要開始絞痛了,倒是蓋過了之前的不忍心,大手一撈,把晏乖乖撈回框裏,板着臉教訓他:“錯兩次了,要是再錯一次,今天甭想吃好吃的。”說完到底是心軟了一點,給他透了個底,“這游戲再選三次就結束,聽話點好嗎。”
謝錦硯已經讓他折騰得沒脾氣了,點點頭,快開始吧。
又選了兩趟,眼看勝利在望,最後一趟的時候,下人手中換上了一小碟真槍實彈的肉圓子。肉香味把謝錦硯勾得路都走不動了,他甚至想要是讓他吃上一塊肉,就算今天要吃一天的芥蘭也認了。
不過到底理智還是戰勝了食欲,他也知道要是選錯了肉圓子肯定沒得吃,所以對着下人的手中的肉圓子流了半天口水以後,還是乖乖的跳到晏非薄掌心。
晏非薄一直等着,到最後這一茬時,說實話他心裏也沒底,不過晏乖乖到底是沒叫他失望,最後還是選了他的掌心,他欣喜得一把将小兔抱了起來,眼底是化不開的笑意與滿足,把臉靠過去,在小兔臉上親密地蹭了蹭。
口中笑道:“本王就知道,你一定能過關的。”
謝錦硯餓得不行,還被這人折騰了半天,用美食誘惑他,又不給他吃,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盈滿了委屈和氣憤,見他湊上來,想也不想地張嘴就在他臉上咬了一口。
力氣太小了,連個牙印也沒有留下,晏非薄被他咬得發癢,低笑着轉過頭來,恰巧這時謝錦硯沒氣夠,擡頭又是一口,不偏不倚咬在了晏非薄的唇上。
晏非薄微微一怔,小兔露出一點粉嫩嫩的小舌頭,蹭在他唇上又嫩又軟,這美妙的觸感簡直像是一劑勾人的迷藥,令人欲罷不能。
他鬼使神差地從下人手上提着的食盒裏捏了小半塊核桃酥,含在口中,把晏乖乖往上捧了捧。
小兔很容易就嗅到了食物的香氣,鼻子不住聳動,往前朝食物撲去,兩只爪爪搭在晏非薄的兩邊臉頰上,迫不及待的啃起來。
晏非薄的手端得極穩,半點沒讓小兔感覺到抖動,又盡量屏住呼吸,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被食物勾引的小兔幾乎意識不到自己是被晏非薄的大手捧着,安安心心地啃完整塊香噴噴的核桃酥,還不浪費地在晏非薄唇上舔了幾下,勾走殘留在他唇上的糕點渣。
晏非薄被他軟軟糯糯的小舌頭舔得心都要化了,滿足得不得了,示意下人收拾好長桌準備開飯,獎勵地從食盒裏端了一個紅燒獅子頭出來,用筷子夾碎挑了一小塊,細心喂到小兔嘴裏。
這下,一人一兔都滿意了。
這次調/教帶來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打這以後,謝錦硯再也不讓晏非薄之外的人抱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各位的支持,好像又有了那麽點信心啦=3=愛你們,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