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桔汁橙子北冰洋
車堯是被連白術的一記手拐,連帶飛踹,打床上踢下來的。
迷迷瞪瞪,連白術還未醒透,盤在被子裏,他猛地坐起,脊背打得筆直。眉頭緊皺團成個死結,他一手死死按住後頸,一手下意識捏成了拳。
失了暖暖和和的被窩作物理防護,車堯直了摔了個激靈。還未待小抱怨吐露出口,車堯垂眼,目光落到了自個兒褲裆,他默默閉嘴不說話了。
小兄弟今天也健康升旗了,估摸着自個兒信息素也跟着炸了鍋。
嗅不到自個兒的信息素,但房間裏的橙子酸甜陡然增濃,鋪天蓋地,朝他威壓而來。車堯只覺天靈蓋兒都發緊,他忙往後退了兩步。
是連白術下意識的信息素釋放對抗。
車堯堯只是一塊無辜的葡萄口味小熊軟糖,車堯堯甚麽也不知道。
三兩下洗漱收拾完畢,車堯臨走前特地開窗留了條小縫散味兒,晨風浸涼,早把自個兒埋回被窩裏的連白術打了個激靈,咕湧着,他把自己團成了只毛毛蟲早餐包,咕湧着,他往底下縮,只剩下毛蓬蓬的一頭亂毛露在被子外頭,被風打得招搖。
好像一灘坨剛洗白白被電吹風吹得炸毛的安哥拉兔哦。
車堯臨走前沒忍住,伸手又呼嚕呼嚕了一把。
他是提着兩盒打包好的剛出鍋的羊肉粉回來的。
順帶提溜了一口袋麥粑。胖乎乎,肥啾啾,暖暖的紅糖棕,裹在蒸熟作底的梧桐葉裏,草木香混雜着淡淡清甜,熱氣把小房間都給熏得暖烘烘的。
車堯回來時,連白術正坐在床邊,頂着頭亂毛思考【fa】人生【dai】。
“朋友,我是不是又拐你了,”連白術早起那會兒是迷糊,但不是完全沒意識,他擡手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還把你給踹下了床。”
這是車堯來後遭到的第二拐了,第一次是頭次去公司等連白術下班的時候。
車堯同志真是慘兮兮,連白術有靴靴心虛。
車堯擡手又呼嚕了把連白術亂蓬蓬的短發,沒應,沒頭沒腦地,他反倒又抛出個問題,“小連哥兒,你喝過北冰洋嗎?”
“沒,”連白術晃晃腦袋,“倒是有聽說過這大名,就是沒喝過。”
“我從小喝到大的玩意兒,”車堯眯着眼兒,作追憶狀,“內話怎說的來着,童年回憶。”
“嘿,那挺厲害,”連白術應着。
“內黃汽水兒,一過夏,準少不了,騎着二八大杠,我爸上沙子口北冰洋總公司,我在後座吊兒郎當,玻璃瓶兒在車筐子裏叮裏啷當,”車堯摸了摸下巴,他頓了半晌,擡頭問連白術,“你造嗎?桔子和橙子還是倆不同口味兒的。”
“這我還真沒地兒知道切,”連白術真想給自個兒點個贊,拾掇拾掇能去捧哏。
“你的話,是桔子味兒的,”車堯笑眯眯打了個響指,“百分百完美複刻童年回憶。”
“比現在北冰洋重出的,都還更還原老配方。”
“……抱歉抱歉,”連白術這才意識到,自個兒信息素也無意間外洩了。
“打個商量成嗎?”車堯抓了抓發尾子,笑得有點怪不好意思的,“那啥,以後你擱家裏能少用點屏蔽噴霧嗎?”
“就挺懷念的,”車堯眼神兒往天上瞟,“小連哥兒,給個機會,追憶童年呗。”
好半晌沒說話,靜了老半天,連白術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你是不是傻,啊,你就說你自己是不是傻?”
同為A屬,信息素相容度哪怕再高,不适感一徑如影随形,無時無刻不刺激着神經。
是個正常A都提不出這種無厘頭的請求好吧。
但是車堯堯只是一顆葡萄口味的小熊軟糖啊。
估摸着是自個兒也知道自個兒這要求提得怪沒道理的,車堯鼓着腮幫子癟了癟嘴,撅得能挂倆秤砣。
“……成吧,”連白術低頭悶聲笑了下,他停頓片刻,忽地擡頭。瞅着車堯黑漆漆的眼眸子,連白術咬了咬唇,他下了個甚不得了的決定,“其實在家的時候,屏蔽噴霧,你也可以少用一點。”
車堯先前提的,是單向。而後面連白術再提,就改成了雙向。
哇,車堯眨巴眨巴眼,頗有些感動,他伸手,拉起連白術一只手,上下晃了晃,“我挺抗揍的,真的。”
“……”忍住想翻上天的白眼,連白術打一旁塑料口袋裏掏了個麥粑出來,扒拉扒拉剝了梧桐葉,他掰了一半塞車堯嘴裏,“可吃你的東西去吧。”
車堯可真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
身旁的喻靜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連白術下意識想捂臉,對不起,放家裏的傻孩子出來丢人現眼了。
吃罷早飯,他們拎着倆熱乎乎的麥粑去賓館接喻靜。
自是不可能讓小姐姐親身下場的,車堯自告奮勇,除開倆人追着豬豬寫數字的慘烈畫面不提,一切還算是有條不紊的——若沒有事情最後,車堯非得抱着最小的那只咔張自拍不提的話。
社會你堯哥,人不算狠就是話多。
車堯這人吧,是真說到做到——就是方向總跑偏。連白術扶額。
仨人圍着圓桌等鍋開。
上午數完豬豬,中午就吃豬豬,良心不僅不痛還美滋滋。
年鍋子湯,取五花切大滾刀,薄,透,肥瘦相間。湯色清亮,大白菜切厚段,文火煨煮軟爛,時蔬的甜,直熬進了湯裏。上桌前,總是該先喝碗湯開開胃的。連白術心細,待火開,起身一人先給盛了一碗。
小蔥翠生生,讨喜得緊。
鮮,燙,甜,一碗湯見底,滾過嗓腔,直暖到胃裏。隔着藹藹白霧,喻靜坐在桌對面,她撐着下巴,看不大清表情。
“小白,”頓了一晌,喻靜忽地開口,“你來審計所這兩年,我和你一起工作,是真的還蠻開心的。”
“等這次回去啊,我就要遞辭呈了。”她輕笑了一聲。
連白術愣住了,他皺了皺眉,想開口說些甚麽,卻被車堯攔住了。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這段失敗的感情經歷,讓我有了勇氣想要努力改變一下現狀。之前一直留在這裏,我心裏告訴自己,是因為圖上班方便,離家裏近。其實現下細想,不過是陷入舒适區不願意改變罷了。”
“其實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一句抱歉,”喻靜放輕了聲,“我,并不知道你把那件事情記挂了這麽久。”
“Boss一直尊崇着,嗯?怎麽說呢?A屬性別至上論?說白了,就是性別歧視,”喻靜敲了敲桌,她笑得挺無奈,“其實啊,當年就是不是你,經理的位置,他也是不可能讓我上的。”
“再過些日子,cpa成績就要出了,熬了這麽些年,總算熬到了綜合,我估算了下,過得把握還挺大的,也算是将要上岸了。”
“這麽些年,在審計所,其實我也不覺得有虧,只能說萬事有得必有失,我不後悔。我允許自己犯錯,”喻靜歪歪腦袋,她望着連白術,笑得溫柔,“小白,”她頓了一下,“你真的是個很好很溫柔的男孩子,和你工作這兩年,我過得,非常開心。”
“你對我沒有任何虧欠,相反的,你對我很照顧,”打桌對面走了過來,喻靜遲疑了下,她伸手摸了摸連白術的發尾,“這兩年,辛苦你啦,小白做得很好喲。”
喻靜笑出了聲,“昨天啊,是我這兩年裏,第一次看到你發脾氣,”她放軟了聲,“小白維護我的樣子,超帥的。”
“謝謝你送的轉運豆,是時候該我觸底反彈啦。”喻靜眉眼彎彎。
“車堯堯,”門窗緊閉,嗚嗚夜風呼嚎,山裏入夜是又冷了幾分,他們只得把兩床被子疊在了一起。靠得太緊,隔着薄薄的一層貼身衣物,阻隔不了炙熱體溫傳導。鼻息間是若有似無的熟醉葡萄清甜,半閉着眼,連白術只覺後頸一陣子抽緊,睡不着,肩背肌肉僵硬至極,他悶悶笑了一聲,止不住的話頭往外冒,“昨天我和boss在辦公室吵架了。”
“新上手的case,Boss要我把靜姐替下去,換剛來的A屬新人。這個項目業績算下來挺高的,論資質談能力,都該是帶靜姐的,”連白術頓了一下,“我一時氣暈了頭。”
“Boss……Boss嘲我虛假,現下裝爛好人,當年不也是踩着人上位。”
在心裏憋了兩年的愧疚發酵升騰。
“他倒是也沒說錯,”連白術蔫蔫的,他好喪,“當年剛入職的我,也是占了靜姐該上的位置……我哪裏像個A,優柔寡斷,缺乏決斷力……”
“不許胡說八道,”話被打斷,被扼住了命運的後頸,順着脊骨,車堯撫着連白術的發尾,“你覺得你對不起‘白色戀人’小姐姐,你問過小姐姐的意思嗎?啊?沒事兒不許胡思亂想。”
“一切都會好的,我同你保證,”跟捏小奶貓樣,車堯捏着連白術後頸輕輕晃了晃,往自個兒頸窩窩按,他低頭,拿下巴蹭了蹭連白術的頭頂,“放寬心,先好生睡一覺。”
“哎,靜姐你真是,”耳根子都紅透了,連白術捏着耳垂,半捂着臉,腦袋直埋進了羽絨服裏,他手忙腳亂,“你怎麽都不給人個準備時間的。”連白術眼圈發燙,他霎時紅了眼,下意識瞥了眼車堯。
連白術忽的想起上午空閑時,他看到車堯找喻靜說了會兒話。
歪着腦袋,車堯朝他咧了個笑出來,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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