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靡靡之音
到了夜裏,司馬岑就更幸福了,二位主角根本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奏章一閱便是好幾個時辰,待在禦書房裏一步都不曾離開,給她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
未時授完課後,二人便開始批閱奏疏,依舊是一左一右,一動一靜。二人都在主殿裏,只不過兩張書案之間用一道屏風隔了起來。
是怕交接的目光太纏綿而影響辦事的效率麽?司馬岑懂的。
尹明希要看的那些奏章,多而雜,很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但一件件堆積起來,也是要廢不少心力。
李孟庭那廂的奏章,大而憂,她一個人拿不準主意,動不動就要叫:“愛卿,你能過來一下麽?”
“愛卿,朕不懂這本奏章要表達的意思,你能過來一下嗎?”
“愛卿,這個字朕不懂寫,你能教教朕嗎?”
“愛卿......”
“愛卿!”
再過幾日,二人中間那道做做樣子的屏風便會被撤掉。司馬岑懂的。
身為當事人的尹明希是頭疼的,新君時不時就叫自己一聲,徹底擾亂了自己的思緒和節奏。她看着奏章,理應沉浸到奏章所述的事件中,但自己的腦海中最先浮現的卻是那句交錯起伏的“愛卿”。
于是她同李孟庭協商:“陛下,時間很緊,我們桌上的這些奏章在明日早朝皆要有回應,若不浏覽一遍,明日他們問起,我們便會答不出來。陛下若遇到了困惑,放一放,堆一堆,末了我們再來解決這些問題,好麽?”
李孟庭望着首輔大人認真的臉,眼睛彎了彎,很是爽快地答應:“好。”
很快,禦書房便安靜了下來,三人各司其職,互不幹擾。陳海偶爾來端茶送水,再上些糕點果盤與她們解解煩悶。
處在屏風之外的司馬岑不經意一擡頭,便看見了李孟庭與尹明希默契的動作,她們同一時刻端起了茶盞,接着一同飲了一口茶。
這不言而喻的默契從何而來?司馬岑也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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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上天沒讓她高興太久,戌時剛過,李孟庭無意中瞥見了角落裏的史官,覺得礙眼,便開始趕人了:“司馬愛卿,今日辛苦了。夜已深,愛卿不若先歸家歇息?”
“陛下仍舊忙于公務,微臣先歸家......怕是不妥。”史官的職責便是為了記載皇帝的言行舉止,只要皇帝此時是動彈的,她們便要筆耕不辍地記錄。何況首輔大人還在這裏呢,夜越深,越有看頭,她怎麽能在這時離場?
“不會。”可是李孟庭的态度很堅決,“朕這廂已無可記載之事,愛卿就先回去歇息。明日早朝,還有諸多事情需要記錄,愛卿可得保持精神。”
都說到這份上了,司馬岑也不再堅持,今夜皇帝陛下同首輔大人必定有約,而且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才要将自己這個礙眼的先趕走。她懂的。
于是司馬岑起身請辭:“陛下所言極是,微臣先行告退。”說罷,她便帶着自己的東西離開了禦書房。
現實與她臆想的不同,又過了半個時辰,尹明希也請辭離去,李孟庭允了,并囑咐她夜裏好生休息,歸府之後便不要牽挂公事了。
尹明希草草應過便往禦書房門外走去。禦書房外,她遇到了在禦前伺候的宮女陵兒,雙眸中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陰冷。陵兒能掀起她眼中的波瀾,并不是因為她們先前打過照面,而是因為陵兒的身份很特殊——她是自己安插在李孟庭身邊的殺手。
只要她一聲令下,她便可在近處取得李孟庭的首級。在深宮內苑,像陵兒這般別有用心的人可不止她一個......
尹明希又恢複了白日裏的冷傲,心底略過一陣寒意,嘴角挂着一絲嘲諷的笑。取君王首級如探囊取物,她殺死他們,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尹家的枷鎖時刻捆綁在她的身上。她的爺爺、她的父親都告訴她:為人臣子,要忠。
可若是“忠”也沒法護住這個國家,她該不該換條路走呢?
比如謀權篡位。
可笑的是,這個決定尹明希糾結了三世,仍舊沒下定決心。那些布置在宮內的人,目标換了一批又一批,依舊在等候時機。
她到底在做什麽啊?
頭疼欲裂的尹明希沒有出宮,而是來到了內務府南側的一個花園裏。這兒靜悄悄的,無風之時,連樹葉的“沙沙”聲都聽不見。這兒光線很暗,僅依靠着遠處宮牆上的燈籠映照。
走到裏處,就更黑了,難以分清樹的輪廓與假山的輪廓。若雙眼不習慣黑暗,很容易便會磕着碰着。尹明希輕車熟路就拐了進來,找到了她用以“清思”的風水寶地。這個地方她常來。
一個狹□□仄的洞口,裏頭的空間不大,但四處皆有石壁,不漏風不透光。尹明希盤腿坐下,雙手輕輕搭在膝上,均勻地吐納着氣息,腦中的喧嚣終于平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不合時宜的腳步聲出現在外頭,尹明希的雙眼驟然睜開,臉上聚滿了殺意。她拔出長靴中藏着的匕首,擺好了攻擊的姿勢。
“愛卿,往裏頭擠擠,朕也要進去。”熟悉的聲音飄入耳中,尹明希晃了一下神,繼而想到:她怎麽會在這裏
手中的匕首都未收,李孟庭已經從洞外擠了進來,緊挨在她的身旁,嘴裏道:“朕在這兒散散心,沒想到會遇到首輔大人,真巧啊。”
尹明希将手臂垂了下來,将匕首放回原來的位置。
“愛卿怎麽會在這裏呢?”
這句話本該是尹明希要問李孟庭的,卻被她捷足先登,于是随道:“臣随意走走逛逛,走得累了,便尋一地方坐一坐。”
“那真是巧了,朕也是随意走走,無意中來到此處的。這個地方這麽黑,一個人太危險了。愛卿與朕為伴,安全些。朕與愛卿相伴,心也安吶。”
洞口被李孟庭霸占,尹明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惱怒,而且小洞逼仄,李孟庭進來之後霸占了空間,致使二人的身子都是緊貼着的,只要稍稍一動彈,二人的肌膚便會觸到。這讓尹明希極為不适:“陛下消失太久,叫陳海公公好找,且夜已深,明日還要早朝,陛下還是回寝宮歇息吧。”
“可朕不放心愛卿一個人。”
“陛下多慮了,此處臣常來,很是熟悉,陛下無需擔憂。”
李孟庭的話突然噎住了,渾身的熱氣都往臉上湧,不是因為尹明希的言語,而是她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她壓低了聲音,将嘴湊近了尹明希的耳朵,輕聲細語地問道:“愛卿常來此處,那這種聲音愛卿也常聽麽?”
尹明希原先不明白李孟庭在說什麽,兩個漫長的呼吸過去之後,她也聽到了李孟庭口中的“奇怪”的聲音。
兩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浪蕩之人,在行茍且之事,而且他們顯然急不可耐,私密的位置還未尋好,便開始迫切地親吻與糾纏。
最可怕的是,這二人最終選定的位置與她們僅一石之隔,靡靡之音毫無遮攔地傳到了她們二人的耳中。
尹明希在洞裏坐着,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僵住了,原先冰冷的臉頰也被熱氣覆蓋。李孟庭的話意有所指,但她也是頭一回遇上這種事情。
洞中的二人不知不覺地把呼吸都放輕了,身體也默契地保持着靜止,但心跳卻異常猛烈。
放浪形骸的聲音越來越大,那二人便是仗着這兒沒人才肆意妄為、無所顧忌的。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一牆之隔的地方正坐着全天下最為尊貴的二人,滿身的熱情怕是會被一盆冷水瞬間澆熄。
可事實是,投入的二人根本不知,那麽尴尬的就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兩人了。
黑暗中,李孟庭咽了咽口水,實在忍受不了了,便轉過頭,用着細弱蚊吟的聲音,同尹明希道:“二人如此目無法紀,首輔大人要不要去阻止一下?”
尹明希臉上的熱氣也是經久不散,推搡道:“陛下在此,理應是陛下前去。而且這二人乃是內宮之人,微臣是外臣,不好處置,還是陛下合适些......”
李孟庭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為自己找借口:“可朕腿腳麻了,動彈不得......”人家正水深火熱,此時讓她上前阻止,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尹明希:“......”不去便不去吧,她不聽便是。尹明希擡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這些迷亂之音,但在她動彈的那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左邊的胳膊被李孟庭牢牢地卡住了,根本無法支起。
李孟庭那廂也是如此。
于是二人被迫聽完了全程。
好在那二人結束得快,見夜深了,沒有久留,匆匆便離去。還在原地坐着的二人,臉色就如同被蒸熟了的紅蝦,臉上還有那涼風吹不散的熱氣......
作者有話要說:
司馬岑:今晚注定要發生很“重要”的事情,我果然是個預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