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混亂
早年間,在徒楓還不是太子的時候,柳煦和林如海都是他謀得儲君之位的重要功臣。論私交,徒楓跟林如海更好些,他對林瑾林瑜的照顧也是因此而來,可林如海畢竟常年外放,再是簡在帝心表現機會也是有限,反而是柳煦,堪稱徒楓的首功之臣。如今,徒桦倒行逆施,徒楓偏居一隅,柳煦和林如海頂着重重壓力,還能把兒子派到他身邊來,對他的信賴程度也是由此可見一斑。
盡管如此,林家兄弟和柳泫之于徒楓的意義還是不一樣的,林如海已經辭官,林瑾林瑜尚未入仕,他們此刻投靠他意味着把整個林家的未來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而柳家就不太一樣了。柳煦三年孝滿,被徒桦重新召回了朝堂,官複原職不說,還進了內閣,柳煦的嫡長孫女柳嫄,也入宮為嫔。縱是徒楓心胸開闊,相信柳煦對他的忠心,他對柳泫的使用,也不可能跟林瑾林瑜是一樣的。
好在柳泫年紀尚幼,徒楓不讓他做事,把他拘着讀書也不足為奇。林瑜則不然,他剛歇了一夜,就被徒楓分派上了任務,雖然差事不是很重要,卻零零散散讓人抓狂,忙起來就跟個陀螺似的。
由于林瑾充當着徒楓私人秘書的角色,林瑜來了幽州以後,反而對京城的消息更靈通了。
徒桦顯然是個對江山社稷不在意的,他登基後的一舉一動,都是從自己的想法出發。先皇臨終前讓徒楓來幽州守陵,确有貶谪之意,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他,畢竟徒桦的手,很難伸得過來。
饒是如此,徒桦也沒少給徒楓找過麻煩。當日,先皇的七七一過,徒桦就逼着徒楓離了京城,還要求他在一月之內必須趕到封地,否則就是違抗聖旨。幽州距離京城千裏,當時又是初春,冰雪初融,道路泥濘難走,一個月的時間是很緊迫的。若是徒楓自己,輕車簡從出發,勉強倒也夠用,可他還有家眷同行,連番趕路的結果就是迎春的兒子沒保住,兩個小女兒也是病得七葷八素。
除了早夭的儀兒,徒楓最疼愛的就是兩個女兒,看着她們病兮兮的樣子,如何能不心疼,更不要說迎春腹中的胎兒,是他期盼已久的兒子。只是徒桦的皇位是先皇親傳,他的皇帝當得再不合格徒楓也不能在先皇的孝期就反了他,他要等待,等到徒桦犯錯,貿然起事的話,不亞于自尋死路。
到底是親兄弟,徒楓對徒桦的性子把握很準,先皇的孝期還沒結束,他就開始抽風了。
而徒楓,則在默默做着各種準備,先皇已經不在了,他再也不需要對徒桦手下留情。
明正三年,新皇登基後第一次春闱,徒桦再不着調也不得不用上幾分心,誰知嚴防死守之下,還是出了事。先是考試之前,京裏就紛紛揚揚有小道消息傳開,說哪些官員收受了賄賂,哪些舉子一定會榜上有名。因為這些傳言歷屆都有,事後不辯自明,所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誰知會試結果出來,受賄官員是真是假無人知曉,上榜舉子的姓名和名次,卻跟小道消息一模一樣。
京裏頓時炸了鍋,春闱弊案,這可不是小事,稍有不慎是要掉腦袋的,一時風聲鶴唳。
徒桦聞訊大怒,他不僅是覺得自己折了面子,更擔心徒楓是事情的幕後推手。為了查個水落石出,徒桦命人對涉嫌作弊的舉子和官員嚴加拷問,不料人人喊冤,都說絕不知情,實在打得很了,也有人屈打成招,但是他們招供的內容,根本就是牛頭不對馬嘴,誰跟誰都對不上。也有性子倔的,一頭撞死在大獄裏,把整件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大理寺的官員急得頭都大了好幾圈。
徒桦不是笨蛋,他只是無心政事,可徒楓有招勝無招,還是能引起他濃厚的興趣,既然徒楓要玩,他就奉陪到底。春闱弊案遲遲沒有定論,京裏各種傳言不斷,更有各地舉子聯合起來抗議。
徒桦迫于壓力,宣布第一次會試的結果無效,擇期重考,可議論的聲音非但沒有下去,反而更大了,涉及其中的人員,也更多了些,若是重考再出問題,後果會如何人們根本不敢想象。
京城發生的這些事情,林瑜自然是知道的,可他還是訝異于徒楓的掌控力。
聽了林瑜的疑問,林瑾低笑道:“怎麽?你以為所有事情都是出自王爺的安排?”
Advertisement
“難道不是?”林瑜挑了挑眉,語氣卻有幾分肯定,京城越亂,對徒楓越有利,不是他自己做的,總不會是老天爺在幫忙吧,林瑜基本算是無神論者,通常不會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
林瑾愣了愣,遲疑片刻方道:“起碼不全是。”俗語有雲,做得越多錯得越多,想要凡事不留痕跡,最好是躲在暗處推波助瀾,事事都親力親為,不被人發現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林瑜默然颔首,他突然想通了,徒楓的目的只是制造混亂,至于亂成什麽樣,那無所謂。
只要一切都在預定的軌道內,他就沒什麽好擔心的,比起千裏之外的京城,還是手上的賬本更讓人頭痛。林瑜一直想不明白,他一個學文科的,怎麽穿到古代當起了會計,專業明顯不對口嘛,走馬上任才明白,他的數學水平,在這個年代可謂是傲視群雄,王府明明暗暗兩套賬本,不在話下。
徒楓沒給柳泫安排事情,他每天除了讀書寫字,就是圍着林瑜轉圈,各種讨要福利。林瑜有心拒絕,偏偏柳泫沒有明說,兼之兩人的感情經過一路艱辛加深不少,越發有些糾纏不清了。
在林瑜看來,他和柳泫的關系就是柳泫單方面有那個意思,他卻是把對方當成兄弟的。
然而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落在林瑾眼裏,卻不是那麽回事。冷眼看了林瑜和柳泫幾日,林瑾越看越不對勁,終于開口問道:“瑜兒,你和泫兒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好的有點過分了?”他們還是親兄弟呢,他跟林瑜都沒柳泫那麽膩膩歪歪,林瑾堅決不肯承認,自己是看了柳泫挂在林瑜身上礙眼。
林瑜不覺有異,輕笑道:“能是怎麽回事,我一直都把泫兒當成是親弟弟的啊。”
“親弟弟?!”林瑾猛地瞪大了眼睛,“我們六歲以後就沒這麽親密過了好嗎?”開什麽玩笑,他和林瑜從小一個碗裏吃飯,一張床上睡覺,你讓他和林瑜勾肩搭背去,他能別扭死。
林瑜瞬間醒悟,先不說柳泫的舉動,就是他的回應,如果放到他和林瑾身上,也是怪怪的。
“說吧!你們到底怎麽回事?”林瑾尚未意識到,自己的行動在某種程度上提醒了林瑜,讓他感受到了柳泫溫水煮青蛙的效應,如果他明白,他會選擇這個時候少說幾句的,起反作用了。
林瑜搖了搖頭,沉吟道:“大哥,你先讓我想想,我現在腦子有點亂。”
柳泫喜歡自己,這是林瑜早就知道的,不然當初的狩獵,他為何要偷了自己的獎品。但是他對柳泫,應該不會有超過兄弟情誼的感情啊,林瑜對自己性取向,突然有點沒有把握了。
“瑜兒,你好自為之,父親剛寫了信來,讓我們凡事謹慎,聽從王爺的安排。”林瑾說完轉身就走,林瑜和柳泫之間最好沒什麽,不然柳煦和林如海的怒火,他們絕對承受不起。
等林瑾走得遠了,林瑜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他自己都沒發現的事,林瑾怎麽看出來的,就憑林家和柳家的交情,他和柳泫往來親密點,旁人根本不會多想,林瑾怎麽想到那裏去的。
莫非林瑾對待徒楓,并不是他原來想得那麽簡單,林瑜的思維,徹底發散開了。
一個月後,會試重考了,從出題到監考,上上下下都換了人,不想結果還是被人料中。
徒桦的怒意因此更甚,他和徒楓争鋒相對了這麽些年,一直是略占上風的,便是徒楓封了太子,還不是最後被他拉下了馬,豈料風水輪流轉,這次竟讓徒楓得了先手,他如何能不生氣。
徒桦做事一向幹淨利落,春闱弊案查不出真兇他幹脆就不查了,把有嫌疑的人通通處決,也算是給天下一個交代,至于那些人裏面,有沒有被冤枉的,徒桦才沒有細查,他懶得費那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