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子嗣
夜裏,柳泫燒得有些厲害,嘴裏還說起了胡話,林瑜向那家人打聽了,最近的大夫要到鎮上去請,好幾十裏地呢,山路又不好走,只怕要第二天才能走到,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林瑜想了想,覺得不能放任柳泫這麽燒下去,要是燒傻了可怎麽辦,便找那戶人家要了些烈酒,用布巾沾濕,不停地給柳泫擦拭手心和腳心。這是林瑜唯一會的一招,剛回老家那會兒,他每次發燒奶奶都是這麽做的,降溫效果還不錯,他活學活用,就給搬了過來,原封不動用在柳泫身上。
好在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是很管用的,林瑜不辭辛苦地忙活了大半夜,柳泫的體溫總算接近了正常,不再燒得讓人撓心撓肝,看人的眼神也清明了,不會再說些讓人瘆得慌的胡話。
“瑜哥哥,你……”柳泫握着林瑜的手,原想說些感激的話,可他轉念一想,林瑜并不喜歡這樣,就幹脆放低了聲調,軟綿綿地道:“你對我真好,比我的哪個哥哥對我都要好。”
“撲哧!”林瑜聞言就笑了,半晌方道:“小泫兒,你這話言不由衷啊,要是柳家幾位世兄聽了,非得揍我不可。”柳煦和柳夫人一生恩愛,五子二女全是嫡出,柳泫是他們的老來子,最小的哥哥姐姐都比他大了十來歲,全家上下,就沒有不疼他的,衆星捧月這詞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誇張。
柳泫杏眼一瞪,當即反駁道:“怎麽可能,有我保護你,他們不敢的。”
林瑜頓時笑得更厲害了,可他心裏卻在想着,若是柳泫的心思被柳煦知道了,甭說誰保護誰,他們兩個一起挨打是肯定的,為了不讓柳泫越陷越深,林瑜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他,就正色道:“泫兒,柳林兩家世代相交,我待你就像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當哥哥的不對弟弟好,還要對誰好呢。”
因林瑜起初笑得放肆,柳泫臉上有點挂不住,透出點淺淺的惱意,後來聽林瑜說起兄弟情深的話,那些若有若無的惱怒就弄假成真了,良久方沉吟道:“可是,我不想瑜哥哥當我的哥哥。”
眼見着柳泫就要說出自己不想聽到的話,林瑜忙道:“泫兒,你剛退了燒,還要多休息,再睡會兒吧。我跟老丈打聽過了,此地距離幽州百餘裏,我們一路向東北走,兩天時間就能到了。”
匆匆說完這番話,林瑜根本不給柳泫再度開口的機會,就把他摁倒在炕上躺下,還把被子捂緊,随即落荒而逃。看着林瑜匆忙離去的背影,柳泫眼中有失望的光芒閃過,但是很快消失無蹤。
林瑜躲到廚房裏,憑着多年前的記憶給柳泫熬了鍋粥,雖然手藝平平,鍋底還有點糊了,可還是被柳泫喝得幹幹淨淨。他們在這家農戶寄居了三天,兩人都休整好了才出發,臨出門前,林瑜把全身上下都搜遍了,也沒找到樣值錢的東西,倒是柳泫身上還有存貨,摸出來個小小的梅花裸子。
最後兩天的路程,林瑜和柳泫總算沒有再出幺蛾子,一路順利到了幽州。
正如林瑜預料的那樣,林瑾比他們早到了大半個月,正等得心急如焚,焦急萬分。
由于丢了路引和身份憑證,林瑜和柳泫雖然進了幽州城,卻沒辦法進到綏遠王府。好在林瑾已經在幫着徒楓做事了,時不時就要進進出出,這日他剛從後門出來,就見到了守株待兔的兩人。
“瑜兒,泫兒,你們怎麽現在才來?”林瑾拐個方向,走到兩人面前。
林瑜和柳泫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沉默片刻林瑜才開口道:“哥,此事說來話長,你先帶我和泫兒進去吧,我有空再慢慢跟你說。”丢人現眼的事還是悄悄地說比較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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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上下打量一番,見林瑜和柳泫的形容都有些狼狽,遂不再多問,改變了今天的行程,領着他們到了自己院子,先去梳洗一番,又派人去跟徒楓打了招呼,才吩咐廚房做了飯菜送來。
林瑜也好,柳泫也罷,打從出生都是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前段時間的餐風露宿算是難得的生活體驗。正是因為有了對比,他們才會覺得桌上簡單的菜肴堪稱美味佳肴,吃得都是狼吞虎咽。
“你們兩個慢點,吃了不夠還有。”林瑾什麽時候見過這麽沒有吃相的林瑜,頓時呆若木雞,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再看看他身邊的柳泫,動作跟他一模一樣,真是一點優雅的形象都沒有了。
林瑜一連扒了三碗米飯才減緩了速度,開始一邊吃菜,一邊跟林瑾說話,“哥,你到幽州多久了,跟着王爺做些什麽,你跟父親可有聯系?”許是逃亡期間養成的習慣,林瑜邊說還邊看柳泫,見他只吃葷菜,不吃蔬菜,幹脆幫他夾起菜來,直到柳泫的碗裏堆不下才停止這個舉動。柳泫看着滿碗綠油油的蔬菜,眉心不自覺地蹙了蹙,可嘴上卻沒有抱怨什麽,認命地慢慢吃了起來。
林瑾略微頓了頓,感覺林瑜和柳泫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兩人似乎太過親密了,可再想想他們一路經歷的那些波折,也就釋然了。林瑜的口才向來不錯,三言兩語就把說來話長的逃亡經歷說得七七八八,再加上柳泫從旁補充,饒是林瑾心理素質不錯,也是深深為他們捏了把汗,感到慶幸不已。
“我的運氣比你們好,一路順風順水的,月前就到了幽州。”林瑾聽完林瑜的經歷,才說起自己的情況,“王爺身邊人手不少,可信的卻不多,不過我初來乍到的,也只是幫着跑跑腿。我一到幽州就給父親寫了信,現在也不知道收到沒有,你和泫兒到了,也要趕緊向父親和柳世伯寫信報平安。”
柳家的情況,林瑾一到幽州就知道了,柳嫄進了宮,徒桦可以說是強行把柳家綁到了自己的戰船上,讓尚未進學的小兒子出來投靠徒楓,是柳煦無奈之下的選擇,總不能全家都被昏君拖死啊。
“趙清呢,他也在幽州嗎?”雖說已經退了親,可林瑜還記得趙清說過的話。
林瑾輕輕搖頭,見林瑜面露不豫之色方道:“他在定北侯的大營,平日少有回城。”
“什麽?!”林瑜愕然,趙清這算不算是棄筆從戎啊,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誰啊?誰在定北侯的大營?”柳泫不知道趙清是誰,突然插話問道,眼睛轉來轉去。
林瑾來到幽州時間不長,關于趙清的事都是徒楓告訴他的,所知也很有限,不過趙清跟他們一樣,都是讀書人家出身,突然變得弓馬娴熟、能征善戰是不可能的,他跟着劉策,估計出謀劃策。
喝飽喝足,林瑜見柳泫露出倦意,就讓林瑾叫人帶他回房休息,随即壓低聲音問道:“哥,王爺有兒子了嗎?”前兩年,先皇駕崩時,徒楓是只有兩個女兒的,皇家不比民間,從皇帝開始守孝都是以日代月,徒楓想要對抗徒桦,膝下有子是基本條件,不然跟着他的人看着心裏都沒底。
林瑾似乎很不喜歡這個話題,怔愣片刻方道:“小王爺今年三月生的,已經半歲了。”
“生母是誰?”林瑜放心地拍了拍胸脯,随即又問道,關鍵時刻,徒楓的後院可不能亂。
“那年離京的時候,賈妃原本有了身孕,可惜哭靈太過辛苦,後來又旅途奔波,終是沒有保住,聽賈妃身邊的人說,只怕是……”徒楓後院的女人,林瑾哪個都不喜歡,不過比起其他人,迎春好歹是他名義上的表姐,如果徒楓一定要有子嗣,林瑾寧願是她生的,可惜迎春的兒子沒有保住,林瑾想法設法從司棋那裏打聽到,迎春這番小産傷了身子,以後恐怕是再難生育了。
徒楓不是留戀女色之人,迎春此前連生二女,他也沒碰過其他女人,但是迎春不能生了,他卻還沒兒子,這就是個問題。于是到了幽州不久,徒楓就納了房妾室進門,是劉策副将的女兒陳氏。
陳氏是個有福的,進門不久就有了身孕,還一舉得男。徒楓的子嗣有多艱辛,衆人都是知道的,陳氏的父親手裏有兵,自己又有兒子傍身,雖然只是妾室的名分,在王府說話卻是底氣十足。
“那位陳副将,是個能打的?”林瑜的聲音壓得更低了,簡直就是微不可聞。
林瑾沒有出聲,只是默默點了點頭,臉色陰郁莫測,讓人頗有幾分看不懂。
劉策是徒楓的舅舅不假,可他也是徒桦的親舅舅,要他護着徒楓不難,可要他操起家夥跟徒楓打回京城,卻不是那麽容易,不管哪個外甥登基,他都是國舅爺,沒什麽比抵抗瓦伊人更加重要。
徒楓不想一輩子蝸居幽州,就必須另謀出路,陳副将這個時候把女兒送來,時機正好。
從理智上來說,徒楓的做法無可争議,他需要兒子,也需要支持自己的兵力,可林瑾聽說這一切,心裏卻很不是滋味,他隐隐有種感覺,現在的徒楓,不再是他們最初在京城碰到的那個了。
“這樣不是很好麽?王爺不再那麽感情用事了。”林瑜覺得他們的勝算更高了。
“是很好啊。”林瑾随聲附和,他也不用再妄想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