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偶遇
管家拉着元吉,元吉嘟嘟囔囔地示意抗拒:“不要費水了,算了吧!……”
喬涴仙見他離開,背就沉重拍回輪椅上。他有氣無力的往外看,窗外彤雲漫布,欲披夜衣。如此輝煌的朱與墨交織,看起來好似——他媽的好似癟三的髒臉。
待到喬涴仙吊着一口氣,命人處理完了善後事宜,元吉的囫囵澡也洗完了。管家領着他來,喬涴仙先看他的腳:鞋子換成備給下人的新鞋了。
喬涴仙沒有力氣鬧騰:“你明日将東西還回來,此後,你做你的——”他的眼神這時才與元吉對上:“——生意去。”
元吉的膚色深一些,洗澡猶如給瓷器打蠟,那是打不白的,只會發亮。他的一點胡茬也給無情地剃了,瞧着面容硬朗光潔。他此刻渾身不自在,只好千恩萬謝:“我明日一早,一定給您還來。”
喬涴仙夜裏沒有睡好。他像是昙花一樣的,夜裏悄沒人了,他就幽怨地開了。他的手捂住胸口,這會兒知道疼了:這叫什麽事呀?這是飛來橫禍,這叫無妄之災。我從來會招這種事,我怎麽這麽……
他翻了個身,又硬氣起來:罷了,怎麽着,他一個小賣水的,我怕他個逑?
喬涴仙翻來覆去,又想起這人的鼻子。那鼻梁是真高,高得怕人。我要能站起來,不曉得夠不夠得着他的鼻梁?
這想法兒不知怎麽,令喬涴仙實在覺得沒出息,于是一捶床,勒令昙花凋謝了。
翌日,喬涴仙懵裏懵懂地吃着早飯,管家就提醒他了:“元吉一大早,将東西還回來啦。”
喬涴仙陡然一聽這個名字,電光石火之間,記起昨夜的事來,氣息滞澀:“可有什麽不妥?”
管家擺手:“好着呢,已經着人來安上了。”
喬涴仙心放了下:“那麽,他可有再放什麽狗——說什麽話沒有?”
管家搖頭:“剛敲了鐘,他就走了。我跟他講了兩句話……他是個勤快人,事情很多呀!”
喬涴仙打鼻孔一哼聲:“能有什麽事做?叫他不要打着我的名號,四處招搖撞騙去了!”
誰知管家語氣相當委婉:
Advertisement
“我昨晚聽他說,他平日裏得早些将水送了,過了晌午,就去碼頭上卸貨,拿一點外快;到晚上,就去撿今日水房不要的桶,出去賣茶。”
這話豐富切實,喬涴仙端着碟子,反倒一時沒有話講。
也不知是否鎮獸回歸之故,喬涴仙今日頗覺神清氣爽。他處理完各項事宜,傍晚在二樓窗前,将窗略打開了一些。
三層小樓正對的街,三架馬車的寬度,這時候有攤販出來擺夜道了。喬涴仙睨下去,這人頭好似棋子一樣的,漸漸地将棋盤堆起來了。
他記起管家早晨的一番話,想來一整日,喬涴仙的宅子門口,一點動靜沒有。
這個元吉好像真是拿了他的名頭,要去“好好做生意”而已。
他那生意也算生意嗎?喬涴仙對他的判斷與昨日似乎無二:蠢東西一個!
晚風拂喬涴仙的長睫毛,他在這種悵然的涼爽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想些事情,佛陀衆生,飛仙造化,星宿輪轉。他在夜幕的落下裏,靈魂也漸漸出了竅一樣地,往遠處看去了。
真是差點出竅了。
宅子對面,約有二三十來米的地方,陡然響起了一聲呼喊:“喂!”
喬涴仙的肩膀猛地一聳,扶着窗,六神歸主,頗帶怒氣地看過去:
元吉拉着他的車,上頭放着水桶與碗,這時候趕來了。他停了車把,看向喬涴仙的方向,好似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