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滅了以後

第23章

一個月過後，陌生的教室，陌生的老師以及陌生的課桌，兩天九個小時，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在鈴聲響起的那一瞬，溫溯才意識到，他的高中時代已經結束了，夾了時間的縫隙裏，戛然逝去。

擦肩而過的同齡人紛紛朝等在校門外的父母跑去，而他又得獨自一人走在喧鬧吵雜的大街上，坐上擠滿了人的公交，然後回到那個即将離去的校園。

不知道此時俞宸在哪裏，而他又在幹什麽。他抓着扶手站在公共汽車上，車猛地一停，他踉跄了一下往前傾去。

窗外各色的人匆忙路過，他忽然就看出了神，這時間過得如疾馳的汽車一樣，稍一眨眼就連那影也看不見了，未來還有那麽長，他要去哪裏。

那俞宸呢，俞宸會去哪裏，他們會考上同一所大學嗎。一切未知，對前路的不明使胸腔填滿了恐懼。

他的神情變得和周圍的路人一樣漠然，在走下公共汽車一樣，無措地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然後把兩手塞進了口袋裏，和等在路邊的人一起經過了人行道。

他忽然覺得，這樣不緊不慢地走在大街上的他好像一個丢了靈魂的軀殼，又或是無心的行屍走肉。

班上有心的人組織去吃了個散夥飯，溫溯坐在其中，吃了一會就跟着笑了起來，笑得太急連眼角都微微濕潤了，鼻子有些發酸，卻半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心裏空空的總覺得少了什麽。

盛宴之後一哄而散，再接着就是天各一方。

站在人來人往的酒店門口，溫溯蹲下了身，他從背包裏掏出手機，一個沖動便把電話撥了出去。

屏幕上顯示着俞宸的名字，等了許久都沒有被接通。溫溯又打了一次，手機裏又傳出了那嘟嘟的聲響，溫溯抿緊了唇，然後點下了結束通話。

溫溯猛地站起身，微微擡着下颚，又是那副傲得不得了的樣子。他剛過馬路，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拿出一看，是俞宸。

在看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心髒仿佛跳快了一拍。他想也不想就把電話接通了，然後嘴唇有些幹澀地動了動，說道：“喂。”

俞宸那邊吵得厲害，他略微提高了聲音說道：“這裏太吵了，你打過來的時候我沒聽到。”

“哦。”溫溯應了一聲，問道：“你在哪呢？”問出口又覺多餘，除了聚會還能是哪裏，他想知道的關于俞宸的事情，果然還是太多了。

俞宸說了個KTV的名字，然後又說：“你在哪呢，我這要散了。”

溫溯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擡頭看向對面他剛走出來的酒店，然後毫不隐瞞地就把名字說了出來，心裏忽然湧上了一絲期待。

俞宸“嗯”了一聲，然後說道：“你在那等着我，我這就過去。”說完他就匆匆挂了電話，餘下一段漫長的嘟聲。

人影被路燈拉了老長，若是少了這張長椅，也許會更顯落寞。溫溯看着那片漆黑得沒有半點繁星的夜空，連俞宸來了也不知道。

俞宸坐了下來，靠在椅背上同樣擡起了頭，遠望的夜空如同一張密織的網，讓所有人無處可逃。

在俞宸坐下之後，溫溯才回過神來，他側過頭去看俞宸，問道：“這時候應該沒散吧，怎麽這麽早就走了。”

俞宸伸手從包裏找煙，摸了一會沒摸着，說道：“來見見你。”

溫溯聽愣了，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又把他那點極惡無比的念頭給勾了起來，他擠出兩聲笑，說道：“真夠兄弟啊。”兄弟這兩個字剛說出來又落到了心口，堵得難受。

兩個人坐了好一會，也沒說幾句話，溫溯有些悶，說道：“我們回去吧。”

“好。”俞宸應了一聲。

偌大的校園裏滿是嬉笑聲，哪裏都可見人影，這學校算是又熱鬧了一回。

校道被冷光照亮，溫溯和俞宸走在一起，卻又略微隔開了一些間隙。溫溯回頭看向了俞宸，說道：“我回宿舍拿籃球，我們去東籃球場打一會？”

“行。”俞宸說道，他站在路燈下看着溫溯轉進了宿舍樓裏，然後那身影就蔭蔽在了單薄的牆後。

過了好一會，一只籃球從宿舍樓裏滾了出來，然後撞在了俞宸腳邊的燈杆上。俞宸撿起球，一擡頭就看見溫溯從門裏出來，嘴角的笑意一下子便撞進了他的心裏。

“走吧。”溫溯說道，他走在前邊，穿過教學樓一側站滿了人的小道，然後走到了被橘色燈光照亮的東籃球場。

籃球場裏空無一人，只有燈光在寂寥地渲染着夜色。溫溯停下了腳步，他的身後傳來籃球拍地的聲響，一聲聲的離他越來越近，他一個回頭，就從俞宸手裏搶到了球，然後便把球運着往場中跑去。

俞宸追了上去，兩個人如同争戰厮殺一般，不留餘力地從對方手裏搶球，不過多時，背上的汗已經把衣服濕透。

幾次入籃，溫溯忽然停了下來，彎下腰扶住膝蓋，喘着氣說：“你輸了。”

俞宸故意讓球，溫溯并不是覺察不出，但還是止不住笑意，他聽到俞宸“嗯”了一聲，說道：“我輸了。”那語氣沒半點起伏，淡得像是初見時一樣。

兩個人的身影被拉了很長，燈光忽然暗了一瞬。

溫溯靠在籃球架底下坐了下來，朝俞宸招了招手，他外套脫了下來，随意揉成一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遠處不知是誰燃了煙花，天上綻開了大朵的花，明麗得連月色都被比了下去。

俞宸忽然開口道：“我要出國了。”

溫溯愣住了，他僵硬着轉過頭看向俞宸，問道：“什麽時候……”

俞宸沉默了一會沒有說話。

溫溯手握着籃球架下支撐的鐵杆，手背上青筋虬起，他忽然有種被騙的感覺，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幹得說不出一句話，他多想一鼓作氣就把哽在喉裏的那三個字說出，可是世界似乎并不能隐忍他的特立獨行。

這球場又靜了下來，連半點人聲也沒有，他們雖然坐在了一塊，卻像是被一道巨大的溝壑給隔開了。溫溯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俞宸沉默了一會，說道：“是。”

是，他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來承擔這難以言說的壓力，誰也不能保證未來，因為對未來的恐懼，他們連句明話也不敢說。

誰都明白，但誰也沒有明說，就讓這秘密爛在心底。

“行了，你走吧。”溫溯自嘲地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頭也不擡。

俞宸抿着唇，仍是坐在原處動也沒有動，坐了好一會，他忽然站起身就走出了球場，他拿出手機，按出了一個電話。

溫溯接了電話，聽着手機裏傳出俞宸那低沉的聲音。

——“再見。”

溫溯猛地轉過頭去，看着俞宸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裏。他咬着唇從背包裏摸出煙來，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猛地就嗆了一大口，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們這麽善良，卻仍然有很多感情不能得其善終。

作者有話要說：

文筆太差劇情太渣 誰會在乎啊

反正喜歡的話 堅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