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夜晚彎

第2章 二：壽辰

另一頭，赫氏回到住的流鴛館，前腳剛進去，後腳葉廉竟回來了。做了幾十年夫妻，就算葉廉喜怒不行于色，赫氏也看的出來：太傅大人正在生氣！很生氣！

“怎麽了？”赫氏看着葉廉坐下，轉頭給他遞上一盞茶。

“哼！”葉廉從鼻子裏噴了口氣，重重又将茶碗放下。

正在這時，葉子松跟進來。

“母親！”

赫氏看向他，只好跟他問：“你父親這是怎麽了？”

葉子松将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和葉廉一看就是爺倆！其實葉廉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翩翩公子，只是脾性使然，又身居官場，模樣什麽的都成了其次。完全随了他的葉子松，無論長相脾氣，有過之而無不及！

“您又跟皇上提了？”葉子松卻是問葉廉。

葉廉不答，赫氏卻終于明白了。敢情，迂腐的太傅大人又跟當今龍椅上的那位提了終身大事！要知道大平當今聖上永平帝已經二十四歲了，卻還是單身一個鑽石王老五一枚！偌大的後宮，空空如也！

其實吧，這事也不能全怪今上。先帝在位的時候烽火四起、時局動蕩，今天不是哪個國又來騷擾邊境，明天就是哪個部族又侵犯了邊城燒殺搶掠。先帝戎馬一生，戰功赫赫，最後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所以雖然兒子衆多，但一個都沒顧上。

先帝共有皇子二十四個，活到成年的十八個，經過奪嫡，最後加上今上就剩下了六個！今上繼位時年僅十六，也是剛剛成年。接過父皇手中戰旗又征戰了整整八年才讓大平安定，得來如今祥和。如此一波三折，今上哪兒來的心思和時間去考慮兒女情長，又娶妻生子。

不過，如今這不終于太平了，朝臣們也在忙着恢複國力之餘，終于有功夫催着今上趕緊召選秀女，擴充後宮。但每次，都被今上以戰事初定，不易勞師動衆為由駁回了。

幾次三番，朝臣們也不依了。懷疑今上是不因為常年帶兵打仗，混跡兵營，所見都是男人，所以對女人沒興趣了？那麽好，您哪怕就是娶個男人呢！大平民風開放，這都不是事！

又是一番拉鋸扯皮，今上所幸權當聽不見。朝臣們也拿出了殺手锏，讓古板又迂腐的葉太傅谏言。

葉太傅本來在這事上就是說的最多的那個，有朝臣們支持，這下可真是好了，一天八遍的唠叨！然就算葉太傅是今上的老師，今上該聽不見還是聽不見！裝聾作啞，頑抗到底！

赫氏搖搖頭，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葉廉：“緣分這東西哪，強求不來！”

“哼！”

晚間，因着明天赫大将軍過壽，葉二哥葉子杉也終于舍得從兵營風風火火的回來了。一進太傅府，直奔槭紅閣。

“小楓子！二哥回來啦！”

葉晚楓撇撇嘴，不待出聲便被沖上來的葉子杉一把抱了個滿懷。“咚”的一聲嗑在那像石頭般堅硬的胸膛上，葉晚楓鼻頭立時竄起一股酸意讓眼圈迅速紅了。

“二哥，放手！”葉晚楓悶聲在葉子杉懷裏嗡聲嗡氣的開口。

葉子杉卻沒依，抱夠了才放開：“好久沒見了呀！長高了，也長漂亮了！哎呀，都成年了呢！哥哥舍不得你嫁出去怎麽辦？不然嫁給哥哥吧！哥哥帶你去塞外，去看大漠，去看駝隊！”

“二哥！”葉晚楓摸着鼻子打斷葉子杉的碎碎念：“一月前我過生辰你才回來過！”

“是嗎？哈哈，你知道你二哥記性不好！來，這是昨天順手撿的，拿着！好了，我去看看父親母親！”

手裏被塞了一團毛絨絨，葉晚楓還沒看清是什麽，葉子杉已經一陣風刮出了楲紅閣。哭笑不得了一會兒，葉晚楓忽然感覺手裏的毛絨絨動了一下！

活的！？

葉晚楓馬上低頭去看，對上一雙紅眼睛三瓣嘴還有一對長耳朵……再次哭笑不得，葉晚楓瞧着這只雪白的胖兔子給其撸了撸毛。

葉子杉每次回來都會帶些上好的野味皮毛，葉晚楓十六歲生辰的時候就送了一件毛色極好的狐皮披風。這次間隔不久，想來是習慣成自然，覺得都得捎些什麽，起碼給他這個弟弟。

雖然怎麽看這胖兔子都有哄孩子嫌疑，但葉晚楓心裏依然暖洋洋的。他上輩子不知道親情是什麽滋味，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但，真心還真心，總是沒錯的。

好心情的再次撸了一把兔子毛，葉晚楓彎唇：明天送給外祖父，可以加個菜！

翌日。

一清早，葉廉上朝去了之後，赫氏便帶着葉子松、葉子杉、葉晚楓，以及大兒媳季氏，還有剛滿周歲的小孫子一大家子人去了鎮國大将軍府。

赫大将軍如今賦閑在家，含饴弄孫、頤養天年。雖然早年因連年征戰落下了不少病根，但精神矍铄。脾氣好的時候是個樂呵呵的小老頭，脾氣不好的時候不怒自威，浸透到骨子裏的那股殺伐之氣自會讓人如沐天寒。

看到女兒領着外孫、外孫媳婦、曾外孫來給自己賀壽，赫大将軍自始都笑眯眯的。親自接了賀禮，聽了好些吉祥話，又說了會兒家常便放人離開了。

赫大哥赫功烈身為太師，自是也要上朝的。所以壽席的安排，來往人情的登記等等瑣事只能交由妻子呂氏，和三個兒子以及大兒媳姜氏操辦。

赫氏自是知道家中人丁單薄，這才一早趕來幫忙，葉子松和葉子杉當然也要算一份。而什麽也做不了，也不讓做的葉晚楓，只能找個地方老老實實呆着了。

巳時初，賓客陸續上門，一時之間偌大的鎮國大将軍府更加熱鬧喧嘩起來。而這一喧鬧，便是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宮中的儀仗停在了鎮國大将軍府前。

當今聖上永平帝親臨，不論家主還是客人自當是跪地相迎。俯伏的視線前，葉晚楓看着一片明黃色的衣角飄過，之後一個低沉、磁性、十分圓潤悅耳的聲音對着赫大将軍道：

“大将軍免禮！您與父皇一生都在大平平定天下，勞苦功高，朕受之有愧！”

“皇上言重了！”

随着赫大将軍起身，其他人亦紛紛跟随。之後宴席分開了內外，葉晚楓不想受拘束，內席外席都沒參加，躲閑去了。

小時候常來鎮國大将軍府玩耍，對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非常熟悉。爬上紛園的假山石，能看清整個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府邸。葉晚楓撩起衣擺，席地坐下。

初春的夜風還有些冷，葉晚楓裹了裹披風後，從懷裏摸出一只成人拳頭大小的小壇子。拂開封口，酒香四溢。

成年之前被太傅爹和助教大哥看的嚴，葉晚楓都快忘了酒味是啥滋味了。中午的酒席上也只被允許敬了外祖一杯，葉晚楓撇撇嘴：小氣！

想他前世可是千杯不醉，白的紅的想怎麽摻就怎麽摻。到了這兒，攤上這麽一副坑爹的殼子，肯定只能想想了。

葉晚楓抿了一小口酒，醇厚的香味立時充斥滿口腔，也被辛烈的辣刺激的讓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

唔？果然是好酒！據說這是赫大将軍在葉晚楓出生那年藏的，等着他将來成親時開封。

成親吶！

葉晚楓想起了昨天赫氏的話。

重來一世，他早早就做好了規劃。要孝敬父母，要兄友弟恭，還要賺很多的錢！畢竟，官場如生死場，父親和大哥身陷其中，誰也不敢保證一生順遂。就算父親已是兩朝為官，一生又教書育人，可是他的性子，在這樣階級分明的古代，太得罪人。

葉晚楓又抿一口酒。

大哥又随了父親，有父親在還好，要是萬一，父親不在了……而母親的本家雖是戰功卓著，但那在戰亂年間還好，如今，眼看着天下太平……！即使只剩下一個舅舅，可是舅舅身下還有三個武癡的舅表哥哥呢！

二哥也是個武癡，以前惹了事還都是大哥給他收拾爛攤子！

所以這一世，葉晚楓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至于成親，他是真的，真真的沒想過。不過，找個妹子溫香軟玉在懷也好。至于找個漢子……這坑爹的殼子，還要他生孩子，想想就一陣惡寒好吧！

葉晚楓抖了抖，繼續喝酒。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葉晚楓低頭去看，但見一個身材颀長，模樣十成十英俊潇灑的男人正從假山下路過。

這人一身白色雪緞長衫，外罩一件金色繡暗紋長袍，頭戴一頂成色極好水頭十足的青玉冠，腰扣同質地玉封，腳踩一雙黑錦長靴。其它配飾亦是無一不精致，把人襯的怎一句貴氣天成形容得。

似是察覺到葉晚楓的目光，那人停了腳步擡起頭。

這一擡頭，也讓葉晚楓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五官深邃，輪廓如鑿如雕，一雙鳳目微阖，該是同樣在打量自己。氣質華貴，一股天生高人一等的威儀不言自說。加之他的打扮，葉晚楓好像已經猜到這是誰了！

翼王，戰輝。

今上永平帝戰玥，的同胞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