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7
“蘇若，你為什麽對他那麽苛刻呢？”
“這茶還挺好喝的，是今年的新茶吧？”
“你也知道，當年是他媽媽以死相逼的，他也沒有辦法，你難道真的要他為你背上不孝的罪名嗎？”
“你也送一些給我吧，很久沒有喝到這麽清香的茶的了。”
“你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固執？！”
蘇若擡起眼睛，似笑非笑，“那是我的錯嗎？”很淡的聲音，卻似乎用盡了全力。
“可是……”
“如果不恨他，那我要怎麽辦呢，這麽多年我要怎麽過？”她的眼睛看向遠方，一片霧蒙蒙地，“總得要些東西支撐我走下去。”
“蘇木木，何必呢。”
她彎起嘴角，笑得妩媚，從沒見過她這樣攝魂般，像鬼魅一樣，“當一個人滿身泥濘地從血污裏站起來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她了。”放下茶杯，“她就死了。”
“可是他們過的也不痛快。”
“是嗎，那真好！”
“你不能放開一些嗎？”
蘇若攤開手掌，“我從來沒有抓住過什麽。”她又添了些水，看到嫩葉沿着碗底旋轉了一個圈，“所有人都沒錯，那是誰的錯呢？”頓了頓，“那我經歷過的，是不是都是活該呢？”
蘇若又倒了些水在杯子裏，杯子過滿，水溢出來，但是茶葉還是留在杯底，“那，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所以我就得受着？”
“你別說，我還真信！”蘇若雙手相握，起身離開。
李明宇喝了口茶，老同學也不受待見。一回來就聽到大家都傳——尖芮的蘇總監溫柔多情，婉轉妩媚。談公事的時候，的确如此，一直溫和無害的笑着，從容的笑着，講解方案，哪怕是埋頭寫策劃的時候，也是溫和的；但談私事的時候，還是和初認識她的時候一般——生人勿近。當初校園網上的這四個字，可還是自己親手添上的。
“我聽說她有一個孩子。”他坐在沙發上，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衣着考究。
“現在才聽說嗎？”李明宇問。
“明宇，我一直刻意去回避她的消息。”他雙手交握着。
“清佑，如果你依舊不能做什麽的話，就放手吧。”李明宇拍了拍他的肩，拿起面前的酒杯去碰了碰他面前的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用手晃了晃杯子，又放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這裏，一直是她。”他的眉頭深深的鎖起來。
李明宇一口喝光了所有的酒，“可是你什麽都不能給她。”
他的手指在杯口摸了一圈，垂下眼眸，“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碰過許夢晴。”
李明宇還未放下的杯子“碰”地一聲撞到桌子上。“你……竟然……”他支吾了半天，卻什麽也沒說出來。他唯一能給的，怕只是有他指着的這顆心吧。
李明宇年輕時候也愛過人，卻沒有他們這樣的執念。人最愛的不過是自己，當感覺疼的時候自然會抽身離去。但他們倆一個是用恨來記住對方，另一個卻是用一種絕決的方式把對方深藏在心裏。
李明宇看着和自己年紀一樣大，卻比自己要蒼老很多的林清佑，一時竟說不出什麽話來安慰他。這麽多年，他親眼看着面前這個原本像陽光一樣的男人變得像麻木，變得蒼老。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愛得這麽痛苦還要繼續堅持，為什麽非要溺水三千卻只取一瓢飲。做為好友，他勸過他，也責罵過他，但是他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句，“我愛她。”
愛情，非得如此不可嗎。看着他們這樣，他寧可不要這樣的愛情。纏綿悱恻固然令人羨慕，但痛徹心扉卻絲毫不想領悟。
“她在尖芮做廣告策劃，”李明宇說，“林北給她實權，不過也是她自己憑實力爬到這個位置的。”
“她還是一個人嗎？”
“嗯，她跟她父母還是不往來，蘇琪琪倒是經常去找她，不過也不招待見，”她想了想，“唯一跟她親近點的是MK許總的太太，是她大學的室友，叫……叫什麽來着？”
“李丹？”
“對對對。”
李明宇看了看林清佑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有一個人，林北。”
林清佑垂下眼睑，然後拿起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沒有其他人了嗎？”
李明宇搖了搖頭。
林清佑卻笑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生人勿近，哈哈！”李明宇笑了，“清佑，我有時候想，如果那時候我沒有總在你面前提她，會不會是另外的情況呢？”
林清佑讓酒保又倒了一些酒，“明輝，你知道嗎？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除了傷心難過之外，卻又松了一口氣。”
李明宇也添了些酒，專心聽林清佑說。
“我從小沒有爸爸，媽媽一點一滴地教會我這個世界的全部，她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拿給我，我也從來不會辜負她的期望，一直以來都是第一，不管是什麽比賽還考試，我總能拿到第一。可是後來我碰到了蘇木木，”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她完全是不一樣的，她什麽都不在乎，她不會在乎別人的誇獎而去做一個有彬彬有禮的好孩子，她不會為了得到別人的羨慕而去做苦練一項技術，她也不會為了去讨好一個人而費盡心思；她只是她，她不會為了任何人。”
他的嘴角開始有些笑意，李明宇微怔，有多久沒有看到他笑了。
“她得第一名只是因為獎學金比第二名多一倍，她參加比賽是因為她認識的一個小男孩想要一個那樣的娃娃；她學習畫畫是因為她無聊；她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在乎掌聲和評價。那天中午，我看着她把獎狀無所謂的扔到垃圾桶裏，然後把那個裝着獎學金的信封面無情的塞到書包裏，我沒見到她笑過，但她在把獎學金塞進書包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卻沒有看那個獎狀一眼；她把娃娃送給那個小男孩的時候也是那樣的笑容，而那個證書卻被她扔在了臺階的石柱邊。明輝，你見過這樣的人嗎？”他似在問，卻又像在喃喃自語。
“她走路的時候眼睛從來沒有焦點，你從她旁邊過，她像在看你，卻又沒有。”他低下頭，“我想讓她的眼睛裏有我，”又喝了一口，“但是……”
李明宇攬過他的肩，“兄弟，她的女兒今年八歲，叫林瑾。”他頓了頓，“你母親走了，但還有許夢晴。”
林清佑沒有說話。良久，只是喃喃地低語了一句，“是比狗剩好聽多了。”
“最重要的，是蘇木木，她現在叫蘇若。”李明宇又說了一句，只怕覆水難收。
林清佑的眼睛深不見底，只見他微微笑了，“那女兒，是……？”
“我查了下，戶籍上父親一欄寫的是林北。”
“她果然還是跟他在一起了。”手指驟然收緊，握緊杯子。
“所以，你們之間，不止隔了一個九年，也不止隔了一個王夢晴，還有林北和一個孩子。”他說，“別想了，喝完這杯我送你回家吧。”
天氣越來越冷，溫室效應的結果就是溫度兩極分化，冷的時候就創下最低溫；熱的時候也毫不留情。
蘇若看着在自己不遠處寫作業的林瑾，她微微笑，記得生下她的時候只有一點點，皺巴巴的，她沒想到過孩子一生下來會那麽小，那麽醜，但是心裏卻一下子就滿了，後來因為不想承認她的存在，一直不管她，現在再看到，卻已經是那麽大了，會叫媽媽，會給自己講道理，會揉肩，會買早餐……不敢相信，竟是自己的女兒呢！
蘇若盯着前方出神，沒發現林瑾已經合上作業走到了窗邊，“媽媽，下雪了呢！”她指着窗外。
蘇若走過去，窗外的雪花一點一點地在往下墜，過了一會兒，竟是鵝毛大雪，越下越大。林瑾握住蘇若的手，“媽媽，我小時候的心願就是，能和媽媽看一起看下雪。”
蘇若蹲下來，坐在地毯上，把林瑾抱進懷裏，“那現在的心願呢？”
“我希望媽媽開心。”
“媽媽很開心。”用手圈住她的腰，小小的。
“雖然你總是在笑，但是從你的眼睛裏我看不到一點快樂。”她把頭靠在媽媽的肩窩，握住她的雙手。
“媽媽小時候情感沒發育好，所以不太懂得情緒的變化。”她看着雪飄下來，有的貼到窗戶上。
“爸爸說，你曾經有過笑的很燦爛的時候。”
“是嗎？”蘇若笑。
“是因為我的親生父親嗎？”林瑾小心翼翼地問。
蘇若過了一會兒才回答，用脖子擠她的腦袋，“小孩子太聰明了可不好。”那話語裏除了寵溺，并沒有什麽別的情感。
“你恨他嗎？”
蘇若把林瑾抱緊一點，“小瑾？”
“嗯？”
“不管我和他之間發生過什麽事，都和你沒有關系，你不能恨他，因為他并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他還給了你一半的生命。”她把臉靠下去，“而且，恨一個人很累。”
林瑾是個聰明的孩子，她并未把這個問題糾纏下去。
“媽媽，我們去找爸爸吃飯好嗎？”
“好，讓他請客！”蘇若說，“可是你的功課做完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林瑾站起來，伸給媽媽一支手，“不用，我已經做完了，沒有不會的。”
蘇若拉着她的手起來，“那你在學校會找男同學請教功課嗎？”
“當然不會，都是他們來請教我。”很驕傲的回答。
小許敲門進來，“我姐來找你。”
蘇若看到李丹走進來，有些驚訝。那邊小許卻對林瑾眨了眨眼睛。
“小許叔叔！”林瑾乖巧的叫。
“不許叫叔叔，叫哥哥！”
“小許叔叔。”
“叫哥哥的話我就給你吃我剛買回來的蛋糕！”誘惑。
“小許哥哥！”不假思索，立刻叫。
小許一臉被打敗了的表情走出去拿蛋糕，真的想不出冷淡卻優雅的總監怎麽會有一個這麽鬼靈精怪的女兒。
“小瑾。”李丹朝她招手。
“丹丹阿姨！”
“真乖！”揉揉她的頭發，揉亂了之後又揉她的臉，林瑾只是笑着讓她為所欲為。
蘇若有些無語，“李丹！”然後拉過林瑾坐到自己旁邊。
“切，玩一下有什麽關系。”她無語。
“要玩你自己生了玩去，這是我的寶。”她轉過去對林瑾眨眨眼睛，“是吧。”
林瑾立即點點頭，“是的！”
“我來就是跟你說，我懷孕了。”她窩在沙發裏。
“你不是不孕不育嗎？！”蘇若把林槿的小耳朵捂上。
果然，“你才不孕不育！我啥時候不孕不育了！！前幾年是我不想要小孩好麽？！我是覺得女的跟男的生小孩很奇怪好麽？！我那是被耽美文帶溝裏去了好麽！我……”辦公室的隔間效果應該還不錯，不然對面大樓的人都會聽到。
蘇若只是捂着自己女兒的耳朵，然後對她用口型說，“我們今天吃火鍋吧！”
林瑾也配合她，“好。”
那廂沒有聽衆了，“你們娘倆幹啥呢？！”
“怕你把我女兒帶壞。”她放開女兒的耳朵，“還有，孕婦不要太激動，對胎兒不好。你看我懷林瑾的時候，可曾激動過？”
“你丫那是生理缺陷好麽？！”她說，卻又覺得有些過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蘇若無所謂，“你說的是事實。”然後去拿衣服，“我們今天去吃火鍋，你要一起去嗎？”
李丹擺手，“不要，”然後指了指進來的小許說，“我還沒跟他哥說這個消息呢！”
蘇若愣了一下，走過去抱住她一下，“謝謝！”謝謝你把我放在你心裏那麽重要的位置。然後指了指她肚子，“好好照顧我幹兒子！”
李丹一拍大腦，“對哦，如果我生的是兒子我們就結為親家怎麽樣？”
蘇若回頭看了看林瑾，她的臉拉下來，“媽，我都八歲了！”
小許插話說，“我已經給我哥打電話了，他現在正在過來的路上！”
蘇若推推她，“這要看我們家女兒的意思，如果到時候你家小子根正苗紅，我家姑娘看上了，就有戲，要是別的，您就自己跟您兒子找個好媳婦去吧！姑奶奶，您先走，我們也要走了！”
林瑾走過來，“丹丹阿姨，我會疼小弟弟的。”笑靥滿面。
李丹又揉了她的臉，“小鬼，比你媽還精！”
蘇若拉下的手，“如果你再揉我女兒的臉，等你兒子生了，我就把他揉成十三個褶子。”
然後把手機給遞給林瑾，“快給你爸打電話，我們去吃火鍋。”
林瑾拿着手機去一邊打電話，李丹問，“她爸？”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兩章，拼了我的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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