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黎灼家裏吃了晚飯後,程致遠帶着程欣欣回家了。
回家的途中接到了大學教授米教授的電話,為的是這次秋季的建模比賽。
七月底到八月初的時候需要培訓一周。
程欣欣聽完程致遠單方面的話,從裏面總結出程致遠似乎要回學校了。
等程致遠挂了電話,就問:“哥,你要回學校了?”
裏面的喜悅顯而易見,“嗯。”沒等程欣欣激動起來,他補充:“去一周,這周的作業不許落下,等我回來檢查。”
程欣欣的表情逐漸失去控制:“。”
培訓在7月30日,程致遠和建模組的同學約好了提前一天回去。
在這期間都會帶着程欣欣去黎灼家裏竄門,順帶着一些補身體的東西。
家裏突然就熱鬧了起來,讓黎灼一直處于一種建立在喜悅之上的狀态。
直到7月29日,來的人只有程欣欣,沒有程致遠。得知程致遠回學校的時候,他都依舊還在這種狀态的邊緣。
等到程欣欣回家,黎栎告訴他後天就是7月31日的時候,這種狀态消失殆盡。
黎栎察覺到黎灼的低迷,一時間後悔自己說了後天是7月31日。
因為後天是他們母親的忌日。
黎灼調整好狀态,勉強對他笑了笑:“去看她的東西我會讓李姐幫忙準備,這幾天你讓欣欣別跑我們家了。”
黎栎動了動唇,不難看出黎灼的狀态很勉強,有時候他都會懊惱自己嘴為什麽那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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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和欣欣說了。”
“說我們這幾天有事。”
“好。”黎灼有點累:“你快回房間做自己的事情吧,我有事會喊你來扶我的。”
黎栎不放心他,站在門口。
他的眼裏,蓋上被子躺下的黎灼,就像是好不容易膽子變大的刺猬,再一次團成了一團,縮回了自己的小世界。
每當7月31日快到的時候,他哥都會在他面前逞強,明明那麽多不愉快的記憶,他都有,卻不能和他共苦。
黎栎想了很久,腦海裏逐漸閃過程致遠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該長大了。
他猶豫了一瞬,走到了床邊,對着被子蓋了半邊臉的黎灼說道:“哥,後天我去就行,你的腳不方便。”
他曾經告訴過程致遠,他初二時,沒了母親,可他沒有告訴程致遠的是,是他被他哥保護的太好,才沒有感受到變質的母愛。
程致遠知道的是黎灼為了活着不開心的母親,求着別人就為了母親死後能風光一些,卻不知道的是,母親其實黎灼的噩夢。
這樣的噩夢,是在他父母離婚那一刻,她母親帶着肚子裏的他和他哥獨自生活開始的。
因為黎灼長得太像他們的父親,他母親每次見到他的臉都對他非打即罵,甚至恨不得把他從樓上扔下去。
久而久之,黎灼不再願意把樣貌露出來,整個人變得陰暗之後,他母親才沒有變本加厲。
被子裏的人抓着被沿,聲音很淡:“沒事,我會去的。”
黎栎看不清他的表情,嘆了口氣出去了。
房間裏,黎灼的眼睛冷得透徹,表情極淡。
怎麽可能不去,除了到死,他都會去那女人的墓地,一次次的讓那個死去的女人看到他風光亮麗的模樣。
用那張和她前夫幾分相似的臉,告訴她,他們是不一樣的。
7月31日。
天氣陰沉,烏雲席卷,似乎馬上就會洩下一場暴雨。
李姐擔心黎灼的腳給黎灼準備了輪椅。把黎灼和黎栎送到墓地後,李姐在墓地外面等他們,黎栎推着黎灼進去。
墓園的涼風裏面有海水的味道,涼風吹散了地上的碎葉。
墓碑上的黑白照,女人面容在黑白色下更顯蒼老,四十幾歲的女人,看起來就像個六十幾歲的婦人,好在,她的一生也就停留在這一刻了,不會再老去。
黎栎清理了一下墓碑周圍的雜草和碎葉,把白菊花放在墓碑前的臺子上。
慢慢的跪下來給他的母親磕了三個頭。
風吹亂了黎灼的額發,淡漠的臉龐亦如他沁涼的眼神,和照片上的女人四目相對,慢慢的眼神厭惡起來。
這雙眼睛,就連死的時候,都不曾對他露出過一絲的愛意,哪怕連一點點悔意都沒有。
走完過場,在黎栎轉回身來推他時,黎灼瞬間收斂情緒:“走吧。”
情緒是斂了,白透的臉都落進了黎栎的眼睛:“好。”
快走出墓園時,一向嘴笨的黎栎,試圖把氛圍活躍起來:“哥,你中午打算吃什麽?我們要不要去超市逛逛食材?”
黎灼沒什麽心思,有一搭沒一搭的:“都可以。”
黎灼知道黎栎是在找話題,讓他快點忘了不愉快,他也在試圖讓自己忘記那些不愉快,盡量讓自己輕松一點。
李姐把他們送到了家附近的超市裏,和李姐告別後,兩個進了超市。
黎栎推着購物車,發現沒有手推黎灼了,難得面癱臉上勾了抹笑:“哥,我推購物車,你推自己。”
黎灼笑了:“你倒不如直接讓我坐購物車裏。”
黎栎:“這主意不錯。”
黎灼戴着口罩只露了一雙眼睛,拿眼睛瞪他:“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你丢得起這個人,我可丢不起。”
兩人鬧完,先去生鮮處購物。
買好之後,就直奔零食區,黎栎把黎灼愛吃的零食都放進了購物車裏。
黎灼看着幾乎全是零食的購物車:“你買那麽多零食幹嘛,你又不吃。”
發現全是他愛吃的,他雖然饞,但嘴硬:“我也不吃。”
黎栎看他眼饞的樣,也不知道致遠哥是怎麽哄他哥吃豬蹄的:“我買了給欣欣,還有致遠哥吃。”
黎灼恨鐵不成鋼:“拿我錢買了給他們吃?”
黎灼剛想說還沒結婚就胳膊肘往外拐,就聽黎栎來了句:“他們吃,你看,原則上你也算吃了。”
黎灼:“……”
弟弟還能退貨麽?
一路鬧到結賬區,黎灼看着堆成小山的零食,本來快好了的心情,稍微凝滞了起來。
聒噪的冰山臉才兩天沒看到,就有點想……
想個屁,回學校也不和他說一聲,狗屁的朋友。
結完賬,黎栎拎着一個購物袋,然後推黎灼的輪椅,小的那個由黎灼放在腿上帶回去。
離開超市,在路邊等紅綠燈。
黎栎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似的,今天格外的有話,偶爾會和黎灼開開玩笑。
他一邊說今天中午做什麽菜,一邊低下頭問黎灼。
視線跟着垂下來,撞上他哥愈發拽進的手,白色的購物塑料袋被捏的褶皺不堪,但是手的主人還在用力。
黎栎去看黎灼的臉色,前一秒還在說笑的青年,這一秒面目冷沉,眼底充滿了戾氣。
他第一次在黎灼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仿佛看到了極其厭惡的人,恨不得撕碎他一樣。
紅綠燈在這時變成了綠色,他看着行人走動,根本捕捉不到他哥在看什麽。
他憂心忡忡:“哥,你怎麽了?”
黎灼把身上的購物袋給黎栎:“你先回家,我有事等等回去。”
臉色都那麽難看了,黎栎根本不放心他:“怎麽突然有事,你剛剛……看到什麽了?”
“你臉色那麽難看,我不放心你。”
臉色很難看嗎?
黎灼摸了把自己的臉,自嘲地想,怎麽可能不難看,消失了十幾年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要不是那張和他有幾分相似的臉,他都快忘了他父親的那張臉了。
今天果然不是什麽好日子,不想見到的人一個個出現,想見到的人一個都不在。
黎灼怕跟丢了人,沒和黎栎說明白就推着輪椅沖進了人群。
等黎栎反應過來,哪裏還能從人群裏分辨出黎灼在哪。
他跑去試圖找到黎灼,茫茫人海裏的他太過渺小,只好試圖相信黎灼說的“等等回去”,準備在家等他回來,再把事情問清楚。
黎灼跟着前面的三個人,來到了一家蛋糕店門口。
在跟來的路上,他已經完全确認了三個人裏的其中一個就是他名義上的父親黎響。
黎響的身邊跟着一個小男孩,牽着他的手和另一個男人一起進了蛋糕店。
他聽見小男孩,親昵地喚着黎響“爸爸”。
可笑至極。
至少以為他有什麽苦衷,才會在妻子懷孕,選擇消失獨獨留下一張離婚協議書。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得到了答案,他推着輪椅準備回去,身後的蛋糕店門鈴響了一下,應該是有人開了門。
他聽見有人跑了過來,輪椅扶手上面攀上了一只稚嫩的小手,和他主人的聲音一樣稚嫩。
“哥哥,小心石頭。”
黎灼冷眉冷眼,哪裏沒聽出和喊黎響“爸爸”的是一個聲音,欲喊他別多管閑事,然而心底的某一處在慫恿他,或許是他聽錯了。
黎灼靜下心,硬邦邦的問小孩:“剛剛跟你進去的,是你爸爸?”
他的眼神有點吓人,小孩慢悠悠的點點頭:“是啊,哥哥認識爸爸?”
小孩頂多才6歲的樣子,黎灼心死。
還是老來得子,可真不容易。
黎灼動作不算重的撫開小孩的手,但是小孩的胳膊和沒有骨頭似的,胳膊借勢揮得了個圈,直接一個小巴掌蹭過黎灼的臉,順便打掉了他的口罩。
黎灼忍着煩躁,不管斷掉的口罩,推着輪椅就走。
身後蛋糕店的門,響了一下,伴随着男人無奈的聲音:“小團,說了不要一個人亂跑。”
黎灼突然就很想回頭,要是這個時候他親愛的父親看到他,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是那麽想的,也是那麽做的,慢慢的轉回輪椅。
視野裏小孩被男人蹲着抱在懷裏,小孩喊着“爸爸”,男人擡頭露出一張和他親爸完全不一樣的臉。
黎灼一口氣沒提上來,以為自己看錯人了。
火氣消了大半,還打算嘲諷自己眼瞎。
于是,他看到蛋糕店的門又開了,這次走出來的男人有着和他三分相似的臉。
黎灼這口氣卡的不尴不尬:“……”
讓黎灼差點沒噎死的是,小孩跑到和他三分相似的男人那,又是一聲“爸爸。”
黎灼:“。”
他媽的到底誰是你爸爸?
作者有話說:
就快了~小灼灼給我剛起來了~
感謝在2021-08-22 18:46:57~2021-08-23 20:37: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075128 2個;橙子真好吃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5、遺憾
◎致遠哥,我哥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