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
岳嵘看了眼寧蘅,無奈一笑,“她曾經和她父親随扈去過沅南行宮,我們在那邊認識……只不過那時候我還小,随口應她要娶她為妻,沒想到……”
寧蘅聞言,心中有是騰起一股無名火,恨聲道:“看來适才本宮的話沒有說錯,殿下風流成性,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惺惺作态,非糾纏着阿蘅不可?”
岳嵘被她罵得一愣,明明氣急,卻又自覺理虧,不敢同寧蘅争執。他臉上有幾分委屈之色,一樣是在這間屋子中,适才岳嵘還理直氣壯地數落靜充華,此時卻被寧蘅句句噎得不知要如何辯駁才好。直到靜默半晌,他方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喜歡阿蘅了?所以非要我娶秋氏女?”
寧蘅聽他一貫低沉的聲音裏竟然透出些哽咽,不由多看了岳嵘幾眼,猶猶豫豫地答:“你喜歡誰與本宮何幹?阿蘅如今不在了,你用情再深,也沒法一輩子守着記憶過活……早些娶妻生子,就藩去罷。”
岳嵘心灰意冷,一股腦地席地坐下,背靠着香案的一腳,長長一嘆,寧蘅見他神色頹廢,欲要開解,卻想起他同秋芸的前緣,又生生住了嘴,專心去翻經書。
岳嵘兀自發了會兒呆,自覺無趣又難過,便下意識去看寧蘅在做什麽。他只瞧寧蘅翻着那些卷軸,手裏還捏了一張薄薄的字箋,免不得好奇心起,盤起腿,揚聲問道:“娘娘找什麽呢?”
寧蘅斜睇了眼岳嵘,明明二十餘歲的人,偏還跟小時候一樣不拘小節,也不管自己是什麽身份的人,便就這樣坐了。寧蘅懶怠同他解釋前因後果,随口道:“找一本經文。”
岳嵘蹭地蹦起身,撣了撣袍子上沾染的灰塵,朝寧蘅走去,“什麽樣的經文?左右本王閑着也是沒事,我來幫你。”
誰知,岳嵘剛剛上前,寧蘅便往後退了一步,“殿下若沒事,就早些出宮吧,在這裏和本宮呆着,成何體統?”
岳嵘聽寧蘅話音雖然冷淡,卻有一種特別的熟悉感,一邊停下腳,一邊忍不住思索起來。他印象中的阿蕙,從來都是溫柔平和,哪曾像今天這樣刻薄于他?相反,倒是阿蘅,最喜歡逞嘴皮子上的強,舉凡他落了話柄在阿蘅手裏,必要得阿蘅好幾回揶揄才算完。
寧蕙今日……實在像極了阿蘅。
岳嵘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擡眼便直直望向寧蘅的臉,試圖從兩人相貌是細微的差別安定住自己已然雀躍起來的心。
可此時寧蘅用右臉對着岳嵘,她們姐妹二人最大的區別便在左眼眼角的淚痣上,岳嵘怔怔地瞧着寧蘅右邊的側影,愈發覺得眉眼神采與阿蘅一般無二,幾乎要伸手探去。
正這個時候,寧蘅卻是低呼一聲,轉過了身,逼着岳嵘将明明已經擡了一半的手匆匆背到身後。
“找到了!果然是!”
Advertisement
“是什麽?”岳嵘佯作鎮定地挑眉,探身看向寧蘅手裏的紙箋和一本經文。
寧蘅喜上眉梢,也顧不上适才與岳嵘的僵持,“這是皇後抄的經文,這個是從周才人那裏撿到的紙箋,果然,先前俞寶林的死,和皇後逃不開幹系!”
岳嵘臉色一變,伸手奪過寧蘅手中握着的紙箋和經文,只見那箋子上的字與經文上的筆鋒頓挫無不相同,他心裏有了主意,擡起眼再看寧蘅的時候便多了幾分決絕之意,“娘娘,我答應你去娶秋芸的妹妹……但是,我有個條件。”
寧蘅但覺心中突然凄惶起來,眼底更是微微發熱,難以自制,偏偏她臉上還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故作平靜地問:“什麽?”
“等皇後被廢。”岳嵘言辭篤定,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皇後被廢,皇兄必定會立你為後……到那時,再沒有人能欺辱于你,我也算是替阿蘅了了心事……”
“到那時……到那時……我便娶妻生子,就藩去。”
作者有話要說:可喜歡寫殿下X阿蘅了最近……
51、榮損
邺京的三月已經毫無冷意了,滿城□,綠柳青蘭,正是結伴郊游的大好時機。
可偌大的大魏宮城裏卻全然沒有這樣的輕松氣氛,朱漆紅牆,琉瓦飛甍,只構成了一個逼仄的牢籠,壓抑得人喘不上氣來。
此時此刻,皇後便有這樣的感覺。
十日前,懿貴妃與穎充華将她同周才人的信箋呈到岳峥跟前兒,岳峥勃然大怒,讓黃裕親自領人搜了坤寧、延祺兩宮。皇後素來小心,倒是沒留下什麽把柄,可周才人處,卻又搜出兩張完好無損的信箋,直逼得兩人辯無可辯,唯有束手就擒。
偏偏這個時候,朝堂波動,秦王岳嵘雷厲風行,收集了十幾條彈劾康氏徇私枉法的罪證,齊齊遞到皇帝桌案上,康子娴知道,她這個皇後,怕是做到頭了。
這是第一次,她跪在皇帝面前,而六宮妃嫔從容不迫地坐在四周,或嘲諷或同情的目光落在她周身。
她康子娴,這一生都沒有遭過這樣的侮辱。
而她也知道,這樣的侮辱,是皇帝,更是寧蕙故意加之于她身上的。
康子娴挺直了背脊跪在殿下,她時刻記着入宮前父親的叮咛,她身上有着康氏的烙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今康氏在朝廷上已經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她決不能再為父親平添煩憂。
這樣沉默地和岳峥對峙半晌,康子娴終于緩緩開口:“俞寶林,确實是臣妾授意周才人去害的,并讓周氏嫁禍于懿貴妃。周氏自作聰明,見此事嫁禍懿貴妃不成,便又陷害于盧才人……整件事,從頭至尾,都不幹盧才人的事情。”
寧蘅被她的話刺得一驚,下意識地偏首看向與穎充華。果然,穎充華臉色已是發白。她兩人素來只當盧才人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卻不曾想,她竟是那個最冤屈的。
盧才人平日雖愛逞口舌之快,但到底沒有害過人命……寧蘅登時生出些愧疚之心,穎充華想來更是亦然。
康子娴猜到兩人心事,挑釁的目光順着寧、陸二人臉上劃過,接着,重新落在面有隐怒的岳峥身上。早在她懂事沒多久的時候,家裏人便告訴她,她以後是要母儀天下的人。
少女情懷中對伴侶的希冀,在年深月久地消磨裏,變成對權利的仰慕。她知道自己背負着什麽,便更知道那些情愛要不得,也從不可能擁有。
康子娴擡着頭,這幾乎是她第一次用心去仰望自己的丈夫,這個給過她榮耀與地位的男人。她從不懂得愛,是以也不似宮妃一般在乎他的恩寵。康子娴自負高明,總想用手段謀得一切,卻恰恰忘了,這個九五之尊,才是唯一能給她一切的人。
“其實,除了這樁事,先前端陽節,也是臣妾授意佟氏謀害懿貴妃。”康子娴深吸了一口氣,擠出個笑臉,“臣妾早料到皇長子身邊會佩戴裝了雄黃的荷包,因而吩咐佟氏拿給懿貴妃……沒想到懿貴妃福大命大,竟躲去此劫。那一日牽牛子配巴豆散,雖是佟氏出的主意,卻是得了臣妾首肯……臣妾做這麽多,不過是為了置懿貴妃于死地。”
她言辭坦白,鋒芒畢露,素日人前溫和寬容的中宮皇後,驀然變得猙獰萬分。衆人心裏啧啧感慨,寧蘅卻是面色坦蕩。
唯有岳峥,怒氣沖頭,一掌擊在扶手上,猝然起身,破口大罵:“康子娴,朕和阿蕙何曾虧待過你半分!”
康子娴輕聲一笑,“皇上說得是,是臣妾鬼迷心竅,嫉妒懿貴妃與您如膠似漆,恩愛非常……”
她其實不過是因先前誤害了寧蘅,一時心虛,唯恐後位動搖,結果反倒是因歪了心思,害得自己萬劫不複。
康子娴從來沒想到自己可以變得這麽心狠毒辣……從寧氏姐妹再到俞雪,她用了多少心機,為那個幾個無關緊要的生命來賭一生的榮寵。
這是她的錯,她逃不過。
可康子娴心裏明白,嘴上偏偏不這樣講。
只因她還藏了個五年的秘密。
寧蘅觸到皇後冰冷的眼神,心中不由暗驚。這些隐秘,雖然她早料到,岳峥自己想必亦知道幾分,但皇後……本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坦白一切。這些除了能激怒岳峥,并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可皇後既然這樣做了,一定是還有後招。
寧蘅攥緊了拳,忐忑地等着皇後的下文。
“臣妾知曉懿貴妃得姑母教養,出類拔萃,不遜于大魏任何一個世家女兒……只是,得到皇上垂青,她還遠遠不配。”
皇後的目光纏繞在寧蘅身上,精致描摹過的眉尾微微揚起,帶着不屑、挑釁,還有些冷眼旁觀的自得。
岳峥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卻不言聲的寧蘅